卡塞尔学院驻复活节岛分部,棕榈林边缘的医院中,走廊内络绎响起了脚步声,灯光随着脚步声的逼近层层熄灭。
“停电?”夏弥那双黄金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这是个坏消息,电力本来就是人类至关紧要的伙伴之一,生活中处处离不开它,尤其是医院,那些能维持病人生命的仪器几乎全靠电力驱动。没有了它们,死神的镰刀可以轻易收割病人的灵魂。
不过她并没有惊慌,在坏消息当中还有一个好消息,重症监护室没有停电。它有单独的发电机,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埋藏于地下二十米,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手动引爆。
装备部的出品大多不靠谱,但是不靠谱当中也有保障。
脚步声更加急促,黑暗中隐约传来喘息声,医院已经彻底停电了,唯有重症监护室还亮着唯一的光芒。它就像港口的灯塔,像这种温暖的安全避风湾,更多的时候也会成为重点进攻对象。
“停下!”面对没有得到回答的询问,夏弥摘下自己保温杯的吊坠,上面的挂饰有一部分是金属制品。
言灵·天地为炉!
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整间重症监护室都被电磁化,无数细小的碎屑在空间中沉浮,转眼就贴满墙壁。这是青铜一系的高阶言灵,在龙王级别的释放者手中凡是有青铜制品的地方皆为巨大的熔炉,icu被加固到如同堡垒般森严。
在那双修长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的金属挂坠,也在缓缓融化。
它被赋予了新的功用,不断凝练变形,在短短的一瞬间化作一根刻满螺旋纹路的长钉,轻轻一甩穿透墙壁,精准地钉在黑暗中。
那个奔跑的黑影幽幽停下,青铜长钉距离他的喉咙只有咫尺之遥,他必须提着喉结,那里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血线,鲜红的血珠滚落下来。
这是一个警告,言灵·天地为炉+言灵·剑御几乎是个无解的组合,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死任何人。
“夏专员!是我啊!”黑暗中那个人影慌乱地挥着手,示意是自己人。
“托奎部长,我知道是你,要不然这根长钉已经贯穿你的喉咙了。”隔着巨大的落地窗,威压扑面而来,夏弥逆着光,娇小的身影陡然高大起来。
“你有什么事?”她问。
托奎部长老老实实地举起双手,从黑暗中走出。
他的头发盖了一层灰,充满男人味的灰白变成了老土的奶奶灰,来源于爆炸掉落的墙皮。他似乎是从硝烟中走来,脸上漆黑好像从煤堆里出来,如树皮般的皱纹也尽数被烟尘填满,整个人从风度翩翩的英伦绅士变成了索要‘onedollar’的乞丐。
“你们赶快转移到安全屋去!死侍!有死侍袭击了分部的基地!”
“你怎么弄成了这样?”威严的声音有些错愕。
“一言难尽,死侍袭击了我们的武器库,爆炸摧毁了我们的电力系统与通讯系统。保加利亚他们正在凭借地形顽强抵抗,估计撑不了多长时间!”托奎言简意赅地快速将实情全盘托出。
夏弥这才收起敌意,如潮海般足以把人碾得粉身碎骨的威压消失。
原来如此,怪不得通讯失灵了,他还以为是教授和路明非进入了尼伯龙根,导致失去联络。
“安全屋里有icu的医疗仪器吗?”夏弥没有急着撤离,而是冷静地问。
“有一些简单的急救设施,我知道你担心楚专员,可是留在这里……”他的话忽然被强劲的爆炸打断,医院的大门被轰开,玻璃碎屑如繁星,两个人影躺在被爆破的大门上,痛苦地哀嚎。
“大家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赌一把!”他急迫地说。
“我哪也不去。”夏弥甚至没有打开大门,“让分部的成员全来这里,我可以保护你们。要是信不过我,你们自行躲到安全屋去。”
“这……”托奎副部长犹豫了,根据已知的情报来判断,最起码有二十只以上的b级死侍、十只以上的a级死侍发动突袭,复活节岛分部根本无力抵抗。
是不管这两位专员的死活逃到安全屋去?还是相信这位专员?
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托奎部长作出判断,这位从本部前来的a级专员实力深不可测,能被那位‘天命屠龙者’收下当成弟子的能有什么普通人吗?何况躲进安全屋也不一定能撑到晚上,死侍有备而来,对于复活节岛分部非常熟悉!
“好,我让他们撤退!夏专员,一切就拜托你了!”托奎部长跑了回去。
走廊里短暂的安静下来,片刻后枪声的呼啸如雷鸣,掀起的飓风席卷了整个楼道。
狼狈的人影从硝烟中鱼贯而出,不足十个人。是复活节岛分部留守的专员们,他们的血统都不高,面对比自己高一阶的死侍,对方双瞳当中的威慑就足以让他们呼吸困难。遑论那些进化出双翼的死侍,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
负责殿后的专员是保加利亚与塔娜,这对情侣手里全拎着霰弹枪aa12,弹壳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泄。由于第一时间装备库被毁,他们只能拿走基地中用来应急的枪械,都是普通的弹头,无法击穿鳞片的防御,上面附加的动能倒是能拖延敌人的攻势。
吞吐的火舌在黑暗中尤为刺眼,交叉的火力更是在短时间压制了死侍群,但是弹仓终有打空的一瞬间,他们向腰间去摸手榴弹争取掩护的时间,却发现已经用完了。
两人隔空对视,彼此能感受到对方在烟雾中温热的吐息,青色的利爪向他们的胸口逼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只能凄凄地笑。
忽然间墙壁开裂,混凝土层被钢筋破开,那些从墙面飞出来的钢筋迅速融化,转眼变成青铜的巨钟,从天而降套在两人身上,黑暗囊括了他们,隐约还能听到利爪摩擦金属的声音。
死侍气急败坏,似乎对于青铜大钟吞噬了他唾手可得的血肉尤为不满,甚至打算张嘴去咬。表面流淌着荧蓝色微光的大钟忽然破碎,射出的碎片犹如暴雨梨花,瞬间摧毁了三只死侍的躯干。
保加利亚与塔娜茫然地看着死相凄惨的死侍,对这一幕觉得不可思议,何等精妙的控制力与威力,是言灵·天地为炉?他们一开始就想到了序列号为96的强大言灵。
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青铜大钟残余的部分忽然分成两道长矛,它们自动悬浮在半空,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在操控。他们缓缓打了一个寒颤,长矛飞行产生的飓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在半空中又分裂成四,紧接着又分裂成八道流光!
那些对于b级血统来讲无法想象的飞行死侍,在短短的一瞬间全部被命中了心脏,长矛贯穿他们的躯体后又瞬间瓦解,碎片的威力不啻与破片手雷,彻底摧毁了死侍所有的神经。
它们轰然落地,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嚎叫。
“剑御?”两人同时说。
剑御的序列号是82,效果是释放者在以自身为中心的大型领域中,对金属物品进行精确的操纵,比如手术刀之类的。能操控金属分化成长矛并且具有这样威力的,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那位……夏专员拥有两个言灵?”战场忽然安静下来,安静到每个人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尤其是托奎部长,他呆呆地看着位于重症监护室病房内那个栗发女孩,她的身体没有动,但是一个巨大的领域已经成型,无数被磁化的金属碎屑围着她旋转,恍如至高无上的女皇。
他的个头要比夏弥高不少,但是此刻却觉得这位专员站在高山之巅,四下都是寒冷的冰气,只能眺望这个孤寂的身影。
这种现象完全颠覆了常识,言灵·剑御和言灵·天地为炉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要不是明确青铜与火之王这对双生子阵亡,他绝对相信是那位炼金术的主宰复活了!
“让他们全过来。”夏弥说。
这句命令是多余的,因为在场所有的专员都对这个漂亮的女孩心生畏惧,在她的领域内只有安全两个字,不存在任何意外。
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杀掉了十只他们无法匹敌的死侍,剩余的二十多只似乎也察觉到了这栋医院内有一位惹不起的存在,只能低声嘶啸,不敢迈入她的领域一步。
剩余的分部成员全部靠在重症监护室前的长窗下,夏弥没有开门,他们也没有进去的打算。
双方就这样隔空对视了一小会儿,渐渐复活节岛分部的成员移开目光,哪怕黄金瞳的炽烈中多了一抹柔和,仅仅是一眼就让他们忍不住顶礼膜拜。
“夏专员!窗外!窗外!”忽然有人指着她的背后。
夏弥转身,青色的双翼破云而来,那只死侍尚且保存着理智,它不打算正面进攻,目标是尚且昏睡的楚子航!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为那位熟睡的专员捏着一把汗。
死侍骨骼的硬度他们太清楚了,足以撞碎一辆坦克的装甲,何况是玻璃制成的窗户?要知道普通的子弹都无法穿透他们的骨骼!
只见那个巨大的声音一头撞在玻璃上,窗棂明显地晃动一下,可就连玻璃都没有碎,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笼罩着那间病房。它在半空中无力地嘶吼着,令人想到了无能狂怒这个词语。
如果说言灵·天地为炉、言灵·剑御同时施展还能从教科书上的描述认出,这次防御冲击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不是言灵,是炼金术或者什么东西?可从没听说什么炼金术可以把玻璃加固到比坦克的装甲还要坚硬。
“去。”夏弥樱唇轻吐,只说了一个字。
那的确不是什么言灵或者炼金术,而是她的‘王域’,属于初代种的、至高无上的权限。
她并没有挥手杀掉这头死侍,两双黄金瞳在半空对视。挣扎咆哮的死侍忽然停下来,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可眼尖的人能看到,死侍璀璨的黄金瞳中有一个曼陀罗花的金色纹路正在成型,它的意识被泯灭,被更加强大的精神融化成虚无!
片刻后死侍的身躯重新恢复了活力,无力垂着的青色利爪重新蒙上了一层光,它转身震动双翼,没有选择重新扑向重症急救室的窗户,而是转身与他的同伴们,展开了搏命的厮杀!
它一人面对为数不多的飞翔死侍,青色的碎屑落在身体表面套上了森然的铠甲,甚至有一柄镰刀武器。甲胄与兵器在身,那些死侍无法洞穿他的身躯,却能被对方轻易收走生命,不出几分钟就杀掉了全部的死侍,空中被肃清。
紧接着他消失在半空中,贴着地面飞行,依次猎杀那些残余的b级、a级死侍,黑色的鲜血喷溅,犹如有人倒了一桶石油。
“这……这……”复活节岛分部的专员们完全缩到墙壁的角落里,每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安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他们见到了什么?竟然有人能控制死侍!
听说那位臭名昭著的野心家可以凭借音乐造成类似的效果,但他已经死了!这种方法无法被复制,何况本部前来的这位专员根本没用传闻当中的梆子声!
“龙……王!”不知是谁尖叫着喊了一声。
没错,只有龙王才能控制死侍,这是血统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一般混血种因为‘人类’的精神占据上风,龙王很难操控混血种,只能让他们臣服、恐惧。而死侍的‘人类’精神趋于虚无,‘龙类’的精神更容易被更高级的精神操控。
“哎呀,被你们发现了。”夏弥忽然转过身,笑容甜美,“有点玩过头了。”
婴儿肥的脸颊上神采飞扬,就像女孩子恶作剧被发现了,调皮又可爱。可在复活节岛分部的成员面前,这就是鳄鱼的眼泪,这位专员是混入混血种当中的龙王,与他们天然敌对!
只不过他们来不及摸枪反抗或者跪地求饶,就听到了若隐若现的歌声,声音空灵又悠扬,仿佛一瞬间把人带到了竹林里,有人对着溪流抚琴高唱。
眼皮越来越重,视线模糊了,只能看见女孩对他们挥手:
“是言灵·催眠,你们睡一觉吧,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的背后火光冲天,是那位被控制的死侍撞毁了油罐车,漫天的火雨如流星般照亮夜空,余下的死侍全部阵亡,只有焦土还燃着黑色的火焰,昭示着狼藉的战场上曾经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