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马门归来，荀彧的身躯佝偻了几分，心中依旧悲切。
虽然曹植已经被下入死牢，可他的心中依旧不免泛起阵阵悲痛。
曹操，似乎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要匡扶汉室的小小典军校尉了。
此时的他，乃是大汉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挟天子以令诸侯，乃是天下最有实力的人。
他难道不知大汉气数已尽，对皇位没有丝毫觊觎吗？
荀彧是不相信的，曹操的野心，已经随着他的地位提升开始膨胀了起来，终有一天会彻底爆发。
从今日白马门事件以及之前的种种，都能看出端倪。
但荀彧不相信，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尽心尽力辅佐的人，是个觊觎皇位，妄图颠覆大汉之人！
“荀文若啊荀文若，枉你自称有识人之能，殊不知连身边人的人心都看不透，你有何颜面自称汉臣？”
他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充满自嘲的笑。
“或许将来大汉覆灭，我荀彧也会成为曹操篡汉的帮凶，死后无言面对祖宗啊……”
……
曹操此时也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余怒未消。
可愤怒之余，他更多的是担心。
如今自己损兵折将，就连贾诩都走了。
有了许昌大开杀戒的事情，天下读书人对他肯定也会敬而远之。
谁也不会愿意辅佐这样一个动不动就杀人的主公，也不愿意背负上骂名。
而且之前的时候，曹操手下的人，也有许多都是荀彧推荐的。
比如那被他引为知己的郭嘉郭奉孝，亦或者是才能惊人的戏志才。
若是没有了荀彧以及荀氏的支持，只怕势力会打上折扣，还会被扣上不尊重人才的帽子。
“曹植，简直就是逆子，帮不上忙就罢了，竟然还处处添乱！”
曹操愤怒咆哮，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他担心荀彧若是和贾诩一样不辞而别，那他该怎么办？
手下文武虽然众多，但能与他心意相通的人，如今唯有荀彧而已。
即便是荀彧不走，和之前的徐庶一样一言不发，同样如同断了一臂。
曹操只觉得焦头烂额，根本静不下心来。
“来人，去将曹仁、夏侯惇、陈群、程昱和钟繇都给我叫来！”
终于，曹操还是担心不下，将此时手下信任的心腹全部都叫了过去。
这件事必须要解决才行，否则他肯定不会安心的。
没多久，曹仁等人便急匆匆的赶来了。
因为之前马腾作乱的事情，夏侯惇他们尤其敏感，生怕再出现什么事。
“丞相，发生什么事了？”
夏侯惇进门就询问了起来，一副焦急的样子。
曹操摆摆手，叹息道：“唉，这次只怕是伤了文若的心啊。”
等到人来齐之后，曹操就将白马门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群、钟繇等人虽然是曹操心腹，可他们毕竟是读书人，心中还是有大汉朝廷的。
听到曹植非要强闯白马门，心中也都很是不舒服。
即便是知道大汉已经日暮西山，气数将尽，但读书人更加看重汉朝礼制，很少有人会落井下石的。
曹植却将大汉礼制形同虚设，明显心中根本就没有汉朝。
这是否是和曹操的教导有关？
“丞相，叫我们过来，可是担心荀彧会背离丞相？”
程昱躬身问道。
曹操重重点头，叹息道：“正是如此！”
“若是因为犬子的过错，让荀彧与我离心离德，如同断我一臂啊！”
“因此叫你们过来，是想要让你们和孤一起去荀彧府上赔罪，也望诸位能够帮我劝一劝他。”
众人都纷纷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很早就跟随曹操的人，自然知道荀彧在曹操心中的地位。
于是他们便一同来到了荀彧府上拜访。
听到曹操带着手下心腹过来了，荀彧心中也微微吃惊。
但他何等聪慧，稍微思索便猜到了曹操来的用意。
虽然心痛于曹操的所作所为，但荀彧也明白，若是没有曹操，大汉怕是早就要亡了。
而且曹操现在根本没有做出篡位的举动，他仅凭猜测，就和曹操决裂，殊为不智。
于是荀彧叹了口气，从书房中起身，来到了客厅当中。
“呵呵，文若，孤知道你心情不佳，所以带着他们一同过来看望你了。”
“今日之事，全部都是我那无知小儿的过错，对他的处罚，孤肯定不会徇私枉法，给你一个交代！”
曹操脸上堆满了笑容，一副真诚的样子。
荀彧叹了口气，摇头道：“丞相不必如此，今日荀彧所言，若是丞相能够听进去，那就足够了。”
他站直身体，直视曹操的眼睛。
这一瞬间，他仿佛想起了他们君臣联手，心有灵犀的以前，破吕布、灭袁绍，那是何等意气风发？
他们两人，怎么就有了如此大的隔阂呢？
人心……变了啊。
“大汉礼制不可废，就算是丞相，也请遵守！”
夏侯惇等人心中都顿时咯噔了一下，这样对曹操说话，胆子也太大了点。
但他们也明白，也就只有荀彧，敢这样和曹操对话了。
“荀令君，主公如此放下姿态，此事就当揭过吧。”
“是啊，此事也不是丞相本意，文若也不必放在心上。”
陈群等人都纷纷开口，生怕曹操开口迁怒。
而此时的曹操也丝毫没有动怒，反而直接站起身来，一手指天，言之凿凿，脸色坚定。
“今日在诸位的见证之下，我曹操立誓，此生绝不封王，绝不背弃！”
“余生当以匡扶大汉为己任，扫平叛逆，还清于天，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这句誓言掷地有声，让陈群、程昱等人都瞪大了眼睛。
曹操之前所作所为，俨然已经僭越。
但此刻立誓，也并不是敷衍。
就连荀彧此时都被感动了。
“曹公……”
曹操上前两步，紧紧抓住了荀彧的双手。
“我曹操接下来定然一生为汉，死后，我只愿在墓碑上写：汉征西将军曹操之墓！”
此话情真意切，让荀彧顿时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荀彧也愿为曹公出谋划策，扫清寰宇，绝不背弃！”
荀彧冰释前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