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休息。”
木槿淡淡的声音传来过来，说完，就直接走上了楼。
放下筷子，长恭的心突然通透起来。
不管是和平年代，还是战争年代，都充满了离别。不管你今年多大，不管你是贫是富，都要承受离别的痛苦。比起那些离别，重逢总是让人喜悦。
谁也拒绝不了重逢的喜悦。
长恭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知道，今晚的自己要失眠了。
……
风和日丽。
这个季节，难得风和日丽的日子。小小米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殷剑锋，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轮椅”这个东西，也是她第一次听说“瘫痪”这个词。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瘫痪了呢？以前受伤那么多次，为什么偏偏这次“瘫痪”了呢？
殷剑锋的嘴角挂着笑，看着这一方天地。
这个时候他怎么有心情笑的出呢？
“你在笑什么？”小小米有些呆愣，她不懂这个时候他怎么会笑的出。
殷剑锋还没有回答，韩老师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殷小哥，方便说两句吗？”
殷剑锋抬起头，这个称呼让他想起了很多东西。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管纷乱的思绪：“可以。”
韩老师深呼吸了一口气：“殷小哥，我们这一周检查了你的身体，肌肉，气血，津液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发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了。想要站起来，可能就要靠你自己了。”
殷剑锋点了点头：“没关系，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多谢。”
“还有一件事。”
“您说。”殷剑锋在语气上特意用上了“您”这个字，也代表了对这个医生的感谢与尊重。
“你的寿命，可能不会太长。”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老师的脸颊一脸的凝重。没想到殷剑锋却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猜到了，谢谢您。”
“从我第一天练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停地受伤，锻炼，透支潜力。能在短时间超越很多人，必然要付出极端的代价。所以，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韩老师看看殷剑锋的眼睛，看了好一会，这才转身离去。
少年英雄他见过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殷剑锋这样的少年，他觉着注定是一个难以磨平的遗憾。但是，哪个英雄不轻狂？哪段人生没遗憾？所以，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坐着自己该做的事。坐着自己，喜欢做的事。
……
长恭一行二十人，已经整装待发。
木槿和罗泽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是要跟着一起走，还是各走各的。
也许应该问问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同路的话，长恭就是说不出口。
这么些年，分别那么多次，他总是无法把挽留的话说的出口。他有什么资格挽留呢？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只是，他为什么要记住出现在生命里的每一个人呢？
他这个样子，是否过于的脆弱与感伤呢？
“驾。”
长恭刚刚上马，远处的马队就赶了过来。微微的眯起眼睛，长恭这一支队伍瞬间被围了起来。
这只队伍里的人都是战场上不错的好手，所以长恭不仅没有怕，反而微微觉着有些搞笑。十几个人，围杀二十人？更何况，这里还有木槿和罗泽。
领头的捕头瞬间就看到了罗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整只队伍“刷”的一下奇奇的拔刀。这边的二十几个人也“刷”的一声拔出了刀。只是比起对面整齐的声音，倒是落了下乘。
“诸位，与我们是有仇怨？”长恭驾马而出，率先说话。这次他是队伍的领头人，不得不出面发声。
“你们是什么人？同伙？我们只找他们两个？”
领头的捕头看向木槿和罗泽，眼神中有锋锐的杀气闪过。
“他们？”长恭看了木槿一眼，他对这两个人的身份倒是有一些猜测：“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可否详细告知？”
领头的捕头看着长恭，沉吟了一会。
“这个叫做木槿的女人，在几天前曾经刺杀殷剑锋殷大侠，让殷剑锋处于险地险些丧命。”
长恭愣了愣，瞬间被震惊。
“殷剑锋？”这些年他也听到了一些传闻，但是很难想象得到这个人就是自己当初的结拜兄弟：“他在哪？”
“无可奉告。”
长恭思考了一下，转而问道：“不知道诸位，对殷剑锋了解多少？”
“什么意思？”领头的捕头愣了愣。
“可曾听过殷剑锋有一个结拜兄弟，高长恭？”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包括木槿。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命运竟然是如此的奇妙。这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竟然还有这如此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小米的哥哥？”
这句话一出，长恭再次震惊的说不出话。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那个记忆中的小丫头片子再次出现。
“小，小米也在？”
一瞬间的彷徨与回忆充上脑海，长恭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激动之色。
“他们，他们在哪？带我去。”
领头的捕快脸色沉了下来，看向木槿，布满了纠结与迟疑。
木槿看着激动的长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我和他一起去。”
“木槿，你疯了？”罗泽在一边顿时惊呼出声。木槿和他同行，木槿的选择，几乎关乎了他的命运。
“你走吧。”木槿看着罗泽：“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的，你走吧。”
“哈，哈哈。”罗泽的嘴角想要扯出一丝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一切，是不是太过于荒唐了？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发生呢？这短短的几天，他已经见证了太多的荒唐的东西了。
“好，很好。”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转身就跑了出去。宽阔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里面几步纵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长恭看着木槿，神色间有点凝重：“你确定？”
“嗯。”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目光瞬间又分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走吧。”
领头的捕快挥了挥手，立马就有两个人给木槿带上了镣铐。
长恭骑在马上，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也许到了地方，自己才可以帮一些忙。
这个季节的天气有些冷了，出来的时候竟然没带多少衣服。但是马上就能够见到那些许久未曾见过的人，让长恭的心有些炙热了起来。仿佛撩人的凉意都变得温暖了起来，可惜现实不由得他的心情而决定，骑在马上出了城，还是结结实实的打了几个寒颤。
这倒不是怪他脆弱，只是由于从小流浪，身体禀赋不足，外加从来没吃过几顿正常的饭，导致的身体底子很差。即便这两年开始改观，可是又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早已经埋下了疾病的种子。但是由于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他完全不知道。
领头的捕快在暗中观察着长恭，能和殷剑锋结为兄弟的人在他看来自然不应该是一个常人。可是这个少年看起来似乎太过年轻，瘦弱。刚刚出城的时候一阵寒风似乎还打了个寒颤，不像是久经沙场的样子。但是年纪轻轻却已经当上了这只不知名队伍的领头人，难道是什么大人物的孩子？
至于这个队伍，虽然个个都是好手却完全看不出来历。当然了，那已经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了，若是有什么问题也是边防的问题。
“我叫胡双。”
观察了很久，领头的捕头胡双终于开口。他还是想探一探这个少年的口风，不知道是出于警惕还是闲得无聊。
“高长恭。”长恭点了点头，依旧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但是这种礼节上的事他也不介意再做一遍。
“小哥是北齐人？”胡双问道。
小哥这个称呼让长恭愣了愣，这样的尊称对于他这种性格的人确实是一种窘迫，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不知道小哥的家乡在北齐哪里？”胡双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继续问道。
“邺城。”
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过的城市，他还是有些唏嘘，当年的一切还历历在目。短暂的时间，仿佛世事变迁。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是对比一下还是有着充足的诧异感。
“目的地在哪？加速吧。”
长恭没有再聊下去，即便是感觉到了这个叫胡双的人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他现在的心情很迫切，就像是进京赶考十六载的学子等待着揭榜的那一刻。这一刻，这几个人算是彻底的聚在了一起。这是他们人生的初次集合，也是往后所有事情开始的起因。不知道多年以后想起这一天，他们会不会后悔。站在命运分岔的路口上，他们是否有勇气重来一次。但是有道是命运无常，但是时间从不会说谎。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仿佛不带着残破的身躯，就无法留下一个又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美丽。
这正是命运残忍却又让人称奇感慨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