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周围声?”
周围声站在说书台上,两股战战。
顺着大家的实现,韩战先看到了周围声,迈步走了过来,“你就是周围声?”
“这……是小的,敢问大人是?”
哗啦。
韩战先抽出佩剑,压在了周围声肩膀上,周围声登时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他连忙跪下,“大人,我这没犯事啊?”
“呵,你说书编排我伯侯府,现在还敢说没犯事?”
韩战先剑锋冷冽,“说!谁让你说书编排伯侯府的。”
“韩世子?”周围声认出来,立刻磕头,“韩世子啊,冤枉啊,我说的是故事啊,是虚构的。”
“你还敢装傻?”
“韩世子,不是我装傻,是真的啊,这是别人写的故事啊,而且,这故事在您出事之前就有了啊。”
周围声举手发誓,“世子,你算算时间啊,你和纪姑娘还没回来之前,这故事就已经开始了,纪姑娘也绑架之事传回京之前,这书的第二回就已经更完了。而且书里很多内容也和你不一样啊。”
周围声这话就差指着韩战先的鼻子说他自己心虚,对号入座了。
“好,很好,还敢嘴硬?”
韩战先说着就要劈了周围声,这时角落里传出来一个清越的声音,“哟,韩世子,火气这么大呢?瞧你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皇城,改姓韩了呢。”
“谁在哪里唧唧歪歪。”
韩战先一个眼刀过来,恨不得生剖了那人。
等看清楚了是谁,韩战先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回京不是一日两日了,该见的人也都见过了。
该对他普及的以伯侯府为中心的所有利害关系,也都给他普及了。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于侯爷家的世子,于世子。
刚才他急怒攻心,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些在外面造谣的人,只以为周围声不过就是个普通茶馆说书的,也没多想。
这会儿,他顺着于世子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不少贵公子和低阶的朝廷官员着了便服,都在这听说书。
这还只是大敞的一楼,二楼雅间说不定更多。
于世子手里的折扇摇了摇,问旁边的人,“巽裘,你说咱大盛的法条里,哪一条规定了这说书人说书,让某些个人自己心虚对上号了,还得杀头的?”
执政卿士方首呈的长子,方巽裘了笑说道:“这我倒是没听过,要不等我回去了,问问我那精通律法的爹,看看他怎么说。”
“于世子,伯侯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哟哟哟,伯侯府,好大的派头。”于世子调笑道:“那你杀啊,今儿说书的不合你韩世子的心意,你就提剑杀人,那明儿个本世子写首诗,也不合你的心意,那你岂不是连本世子都要杀了。”
“那哪儿能啊。”旁边不和于世子一桌的紫衣少年笑道:
“这柿子当然捡软的捏,于世子身份贵重,又不是软柿子。”
哎呀,不对啊,世子身份贵重,不是软柿子,韩世子就能随便杀人,那这是不是说咱大盛的王法也都是软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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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子这派头,这气势,小小的一个伯侯府够吗?莫不是仗着背后的人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仗着谁啊……”于世子问。
“还能有谁啊……”
“闭嘴!”
见这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越说越过分,甚至已经扯到太子头上,韩战先脊背骨都在发凉,“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字字句句都在编排本世子……”
“哟?编排。”
“哟,在事情发生之前编排。”
“哟,这写书人是懂预言术吗?”
于世子三联暴击,然后来了一句,“哎呀,莫不是这写书人,是宫里的首巫师大人,这天下除了首巫师还有谁懂贞卜呢?”
首巫师是大盛朝与太师并列的顶级官员。
可以说,整个大盛,除了皇上皇后太子,就是太师和首巫师了。
甚至就是皇上登基,也要通过首巫师,登台祭祀,询问上天,是否授命于新皇,之后新皇才能名正言顺的登基为皇。
韩战先自然不敢得罪首巫师,立刻说道:“你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污蔑我,污蔑首巫师。”
“是吗?”于世子看了方巽裘一眼,方巽裘心领神会,起身,拱手问道:“敢问韩世子,你说周先生说书造谣,可有证据?”
“他字字句句,那句不是暗讽的本世子?”
韩战先理所当然……地让所有人笑了,笑他自作多情,对号入座。
方巽裘笑了笑,“那请问世子,你说造谣,污蔑,编排,请问韩世子,这书写成于事发之前,如何编排?好,就算是我们忽略掉这一点,方某请问韩世子,这书中哪件事与今日伯侯府中发生的事情是一致的?你且说说,我们把《啼笑缘》翻开来,一一比对,要真实指桑骂槐,这里坐着的人,自不会阻止世子。若都一致,说出事实怎么叫编排,若不一致……”
还一一比对?
比对个屁啊。
韩战先脸色更难看了。
方巽裘难道要他将自己的私密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盘托出,将细节详加描述,然后自取其辱吗?
“对啊,韩世子,比对比对,这公道自然人心。若这周围声当真其心可诛,韩世子,不用你动手,我今儿个就给你把人押京城司,还伯侯府一个公道。”于世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当然,当庭广众之下,肆意妄为,屠杀平民这种有违王法天道的事,本世子是干不出来的。”
说完,于世子笑盈盈地看着韩战先,心里无比期待韩战先失了理智,直接当场比对。
毕竟真要比对起来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够他笑一年的。
韩战先受不得群嘲,风风火火地带着人来,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周围声吓得命都快
没了,那边和伯侯府不对付的于世子倒是高兴得很,还把自己折扇下边,那块块价值不菲的玉坠子扯了下来,赏给了周围声。
于世子敲了敲桌子,笑道:“告诉写书的人,有本世子罩着,不用怕,该怎么写怎么写。你呢,也该怎么说怎么说。”
“这……”
周围声经此一次,本想拒绝,但是于世子轻轻一声威胁的嗯,又立刻将周围声的退堂鼓打歇了。
他这一走,哄堂大笑,《啼笑缘》这下彻底爆火,还有书商印刷了出来,大盛国,但凡是识字的,人手一份,伯侯府成了街头巷尾,朝堂内外最大的笑话。
二楼,纪青黛受伤至极地站在原地捂着心口,“他居然没看见我?”
李渡风:“……”你也没叫别人啊,就只在原地嗡嗡地叫了两声,鬼知道是你啊。
“他们为什么这么过分,这么欺负人?”
纪青黛似喃喃自语一般地看着李渡风,“这《啼笑缘》一看就是故意抹黑我和阿战,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们怎么能睁眼说瞎话?怎么能冤枉我和阿战?”
李渡风再度震惊了。
你疯了吗?
到底是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还是你觉得自己才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是绝对正确的存在?
纪青黛就跟得了薏症一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沉浸在阿战没看见我,阿战伤害了我,全世界都不理解他们,都在迫害他们的世界里,独自伤心,黯然落泪,李渡风没办法,只能自己找了一些退烧药,准备回伯侯府,煎给瑜花吃。
只是,瑜花的状态真的很不好,他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烧糊涂了再加上腿上的伤,瑜花没钱,他也没钱,根本买不起好的伤药。
李渡风刚到门口,门房递给他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李渡风问。
门房摇头,“一个作男装打扮的姑娘送来的。”
李渡风打开,是一瓶退烧药,一瓶外伤膏。
李渡风飞快地跑去柴房,然而,瑜花并不在柴房。
韩战先在茶馆受了气,又不能明着撒出去,于是让人将瑜花吊在了伯侯府外面的一条街上,让来往的人都看着,让人传话,告诉纪青黛,这敢爬床的下贱胚子,世子已经做主处置了,让她回来。
李渡风听到消息,又跑出伯侯府,想给瑜花喂药,却被看守的小厮挡了回去。
“李兄弟,你也别让哥几个难做。”
小厮说道:“世子爷吩咐了,吊着,什么时候纪姑娘回来了,什么时候放下来,这中间不准喂水喂药,也不准吃饭。”
“两位哥哥行行好,我就喂她吃一点,她发烧了,再不吃药真的会死的。”
“那也没办法,放了你,让世子知道了,下一个吊在那的,就是我们。”
李渡风十二岁,人也瘦小,冲了两回没冲过去,又去找韩战先,求来求去,韩战先也见他。
他没办法,只能去找纪青黛。
毕
竟韩战先说了,纪青黛回来就放了瑜花。
此时纪青黛正在挣扎,与一团黑雾挣扎。
化蛇一边放出黑雾,迷惑纪青黛的心智,一边用语言引诱着她,“世人皆是愚昧之徒,只会颠倒黑白嚼舌根,他们一辈子没有拥有过爱,所以嫉妒你。”
“神爱世人,世人却不爱神。你和神一样,拥有一颗干净的心,但是韩战先只是这污浊的凡间的一个凡人,他根本受不了这些污言秽语,他迟早会背叛你。”
“不是、不是……”纪青黛捂着耳朵,但是那声音根本无处不在。
“左一个未婚妻,又一个通房,他根本不爱你,就算你现在赢了,还会有下一个。”
“他不会娶你,你看你出现在他面前,他根本就看不见你。他怕舆论,怕赐婚,他什么都怕,他是个懦夫,胆小鬼……”
“他在破庙的时候,下令放箭,根本不管你的死活……”
“啊——滚,你滚,你骗我,阿战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他说过他会娶我,我会是他唯一的妻子!”
纪青黛将茶杯砸向黑雾,黑雾却变本加厉的将那些茶客对韩战先的点评一一拉了出来,清清楚楚地说给纪青黛听,告诉她韩战先虚伪,狡诈,无情,冷血。
啪啪啪。
李渡风敲门,不等纪青黛回答就推开了茶馆二楼雅间。
李渡风没注意到纪青黛缩在角落里人整个不对劲,只以为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拉着纪青黛焦急地说:“纪姐姐,你救救瑜花吧,韩战先把她吊起来了,她刚挨了板子,腿上血肉都还烂这,还在发烧……”
纪青黛一把将李渡风推开。
黑雾说的话,就像是要将她对爱情的一切幻想都撕开一样残忍,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关心别人的死活。
纪青黛对着李渡风大喊,“那就让她去死啊,她做错了事情,难道不该受罚吗?我才是受害人好吗?我为什么要救她?我为什么要救一个想爬我夫君床的贱女人!像她这种抢别人男人的女人就该去死!”
“纪姐姐……”李渡风被纪青黛癫狂的状态吓到了,“那是一条人命。”
“一条人命怎么了?你这么喜欢当圣父你自己去救她啊!凭什么道德绑架我?”纪青黛将李渡风推出去,“滚,你给我滚!”
“纪姐姐,纪姐姐。”
李渡风用力拍门,纪青黛正烦着呢,她死死地堵住耳朵,根本不想听任何话。
李渡风绝望地又回去,瑜花早就晕死过去了,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李渡风甚至都怀疑瑜花是不是早就没了气息。
他来来回回的跑,伯侯府,纪青黛,韩战先,谁都不理他。
谁都不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子。
李渡风跪着求韩战先,“世子大人,瑜花她真的知错了,你饶她一命吧。”
“呵,知错?就是她有十条命都比不上青黛一滴泪。”
李渡风真的绝望了,他瘫坐在地上,“真的吗?瑜花犯的罪真的这么罪大恶极,十恶不赦,非死不足以泄愤吗?你们为什么就不能饶瑜花一命,她做错了事,已经挨了板子也受了罚了,就非得让她死吗?如果她有选择,如果有人告诉她,就算不爬床,不当妾,也能活得像个人,她也许就不会这么做。”
神爱世人,神对世人的惩罚,只是单纯的为了让人去死,而不是为了教化,让世人明理向善吗?
眼前的门再度关上了。
李渡风又回到了瑜花被吊着的地方。
“李渡风,我不是你姐姐,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
“我试过,然后死了一次又一次,试了一次又一次,我别无选择。”
“我们这种人命贱,贱命哪有选,能当个正常人家的妾就已经是福分了。”
过去的声音交替回荡在耳边,李渡风喃喃:“所以姐姐你也没得选吗?”
李渡风疯了一样地找梨落,找了一条又一条街,一无所获。
姐姐……
“姐——”
李渡风歇斯底里的大喊,周围路过的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监狱内,正在打坐修炼的梨落猛的睁眼,李渡风?
她看向狭小的窗户。
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