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小小的纸条书写着一行字。
字迹龙飞凤舞,看似闲散飘逸,实则苍劲有力。
白明微将字条握在手里。
攥紧。
她说:“小白被劫走了,要想救出小白,我们明晚须得去赴约。”
“赴约?”风轻尘眉头拧起,“什么样的一个约会?”
白明微道:“上头没有写准确的时间和地点,只说要我们明晚上去赴约。”
风轻尘沉吟片刻:“如此说来,小白暂且安全。”
白明微颔首:“看来是的,然而对方懂得如何擒住小白,的确不像是普通的酿酒人。”
风轻尘安慰她:“别担心,小白不会有事的,你先准备准备,马上就到朝会了。”
白明微点头:“好,你也忙了一晚上了,早些休息,明日下朝后,我再来与你商讨救出小白的计划。”
“好。”风轻尘的声音很淡,却温柔如那四月的和风。
两人做此约定后,便分别散去。
白明微回房换衣裳之时,零忽然现身,跪到风轻尘面前:“主子,属下无能,未能阻止小白被诱走。”
风轻尘默了默,问:“追上去了么?可有什么线索?”
零把头埋得更低:“属下无能。”
风轻尘负在身后的手,轻轻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
他把扳指转得很慢,像是在沉思。
零不敢出声打扰,只是敛声屏气,等待主上发话。
最后,风轻尘微微扬起头,长喟一声:“小姑娘的母亲,身世怕是极为不简单,不知接触这方
面的隐秘,于她而言是好还是坏。”
他没有责怪零办事不力,怎的有三名影卫守着的地方,却依然让人钻了空子。
因为他深知,这世上本就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与影卫都不是神,做不到万能。
他只是担心,要是这今朝醉真的与小姑娘的生母有关,是否会对小姑娘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
零闻言,恭恭敬敬问他:“主子,是否需要属下等去做一些准备?”
风轻尘抬手,做出一个制止的姿势:
“不必,此事关乎小姑娘的母亲,无论是福是祸,我们都不该剥夺她的知情权,除非她明确表示不想知晓。”
“对方既是让明夜赴约,那就说明有谈下去的机会,明晚我与小姑娘都不在府中,你带着阿六他们守好白府,不容有任何闪失。”
零一一应下:“是,主子。”
……
白惟墉的房里,灯光昏暗。
白惟墉靠在被堆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眼前的孙子。
他的视线中,只得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而这人影,依稀有故人的轮廓。
“祖父,事情就是这样,还请祖父不必担心,明微处理得很好。祖父早些歇息,孙儿告退。”
说完,白瑜缓缓退了下去。
白惟墉目送白瑜走远,忍不住叹息一声:“青柏,我最近不知怎么了,常常想起伯远媳妇。”
青柏睁大眼睛:“相爷,您怎么会想起大夫人?”
白惟墉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那孩子时常出现在
我的脑海中。你说我是否应当将那孩子的来历告知小七和明微?”
“我都行将就木了,指不定哪天就下去底下和大伙团聚,到时候那孩子的身世,就会随着我长埋地底。”
“毕竟是小七和明微的母亲,他们有知晓真相的权利,我不知道瞒着小七和明微,是否是对的。”
青柏温声劝道:“相爷,大夫人离去后,大爷千叮咛万嘱咐,大夫人的事情,就让它随着大夫人而去。”
“小的知道您必定是想着七公子和大姑娘有知情权,但是保守秘密是大爷的意思,想必是大爷深思熟虑的结果。”
白惟墉颔首:“你说得没错,事关重大,说了对明微和小七未必有好处。”
“眼下他们兄妹二人正是在朝中站稳脚跟的关键时期,不应让其它的事分他们的心。”
顿了顿,白惟墉再度启齿:
“但这件事也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得留个后招。青柏,你去把放在博古架上那个机关盒取来。”
青柏依言照做。
机关盒就放在博古架上,不显眼也不突出,很普通的一个小盒子。
但这里面,却藏着天大的秘密。
取下机关盒,青柏递到白惟墉手中:“相爷,您要的机关盒。”
白惟墉接过盒子,沉哑开口:
“青柏,看好我的动作,要是哪一天我走的突然,没来得及交代后事,你就把这个机关盒交给小七和明微。”
说着,白惟墉一点点,解开盒子上的机关。
“咔
哒”一声轻响,机关盒被解开了。
但是最终,白惟墉也没有掀开盖子,将盒子里的东西呈现出来。
他说:“这里面是伯远媳妇的遗物,是她身份的象征,我现在郑重地把它交给你。”
“时机到了,你就把这个盒子交给他们,究竟如何处置,由他们兄妹自己商量着决定。”
青柏屈膝跪下,认真地回应:“相爷放心,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白惟墉又将盒子关上,然后把盒子递向青柏:
“你和你父亲一直跟在我身边,你父亲操劳过度先走一步,眼下我最信任的,也就是你了。”
“林氏虽然柔善,但是拿不了大主意,这东西交给她,我终究有些担心,我只能交给你。”
青柏接过盒子,捧着它磕了个响头。
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万般言语,都哽在喉咙之中。
最后,青柏只是郑重应下:“相爷放心,小的会办好的。”
白惟墉点头:“我信得过你。”
青柏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回原位。
比起博古架上摆着的东西,盒子不起眼,但也不是最不起眼的。
任谁也想不到,如此重要的东西竟被放置于此。
做完这一切,青柏伺候白惟墉躺下。
拉下帘子,听着里面久久没有变匀的呼吸声,他沙哑开口:“相爷,您一定要保重自身,千万别再说什么去不去的话。”
帐子里头,传来白惟墉平静的声音:“青柏,人固有一死,我已经到了年纪,你不
用太伤感。”
“人世间走一遭,我也算为东陵这片土地做了些事情,尽管日后无颜面对这白氏列祖列宗,但我也算无愧于天地良心。”
青柏哽声开口:“相爷……”
白惟墉的声音,又从里边透出来。
挟带着坚定:“你放心,为了小七和明微,我会争一口气,努力地活下去。”
青柏没有言语。
他难过得不能言语。
就那样守在床边,直到床上的老人睡着了,他也不敢离开。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