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存心找不痛快?
尤其是他此时也没再唤自己老师,反而带着几分疏离,唤他一声千大人。
这是在提醒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终是臣子。
只见厉行川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透着几分警告的意味,慵懒的撑着自己的下巴,笑的如沐春风。
说出来的话却冷的骇人。
“同样的,本王最厌恶忘恩负义之人,更不允许这般做,你可明白?”
千晟眉心一跳,再蠢也能听得出来,他这指的是黎清欢用命救了尤安的事情。
“明白……臣明白。”
不过……
千晟眼底闪过一抹幽光,随即讪笑了一声:“不过毕竟王妃身份尊贵,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亏待于她,定会多给予赏赐安抚她的。”
“……”
厉行川眼皮一掀,看着千晟的眸子少了几分笑意。
竟妄想用金银俗物去羞辱阿泠?
“赏赐就不劳千大人费心了,本王自然不会少了一分。”
“尤安需要做的,就只需要对她道声谢,懂?”
这事儿说起来,分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一件小事而已,千晟却诡异的陷入了沉默。
虽然这件事儿是黎清欢用命救了尤安,可她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
黎清欢可不是当年京中贵女之首,丞相嫡女了,她不过就是厉行川王府之中与下人无异的丫鬟罢了,而尤安却是堂堂尤安国的公主,更是摄政王的王妃。
让这般尊贵的身份和一个下人道谢……
传出去只怕不怎么好听,尤安也绝对不会纤尊降贵这般做的。
“王爷……这样做只怕是尤安国的面子不好搁啊。”
不过是道声谢,竟然还横着国体颜面?
厉行川只觉得心口处压抑的疼痛又加重了几分,他捏着折子的手仿佛要将它捏碎似的,缓和了半晌才终于好受了些许。
他绝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
面对这样的千晟,他也知道说再多只是浪费精力口舌,不悦的挥了挥手:“下去吧。本王乏了。”
千晟却没想到厉行川竟然一点儿颜面都没给自己留,这会儿千家被究察司重创,他虽然选择了闭口不提,却也不代表他一点儿怒火也没有。
厉行川竟然这般没将千家放在心上,就别怪他不给他这个曾经的学生留颜面了。
千晟沉默着抿唇,紧咬牙关绷紧着下颚,对着厉行川行了个礼,刚刚站直了身子,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悄然一笑,不经意的开了口。
“说起来,太后娘娘前几日唤了臣小女儿入宫侍疾,娘娘对臣小女儿颇为满意,还赏赐了臣些许古董典籍,臣想和王爷求个恩典,回宫亲自谢过太后娘娘。”
厉行川身形一顿,眸光倏然一凛。
呵,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他并没回应,千晟则是自顾自的转身退了出去。
刚好一回头正对上往营帐内走来的陆游,二人目光交汇之时,千晟阴冷的瞥了他一眼。
陆游权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目不斜视的从千晟身旁经过,手中拿着的正是江风带来的饭食,刚刚在外面把江风好一顿骂,这会儿也终于心情舒爽了一些。
“王爷,赶紧喝碗汤吧,还是温的呢。”
厉行川却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看都没看一眼,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了?
“放那儿吧。”
陆游肉眼可见,厉行川的面色越发难看,不禁担忧的长叹了一口气。
刚刚他一直侯在营帐外,将千晟所说的话如数听了进去,他犹豫了半晌,怎么也想不明白千晟临走之时留下的那番话是何意思,不禁开口问了一嘴:
“王爷,这千大人最后所说的话所谓何意啊?”
按理来说,他一介奴才,自然是不该掺和这种事儿的。
毕竟他聪明着,想要长长久久安稳无忧,就只能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但自从阎良的身份被戳穿,还成了究察司的司令之后,他也不由自主的多关注了几分朝中之事。
毕竟他年纪大了,却膝下无子,也未成婚,早就已经将阎良当做是自己的干儿子了,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
而厉行川已然不只是自己的主子,更是关乎自己干儿子日后性命的根本。
他们的性命早就已经是一体了。
再者说,他侍候了厉行川多年,到底也是对他情真意切,担忧厉行川的。
“没什么。”
厉行川并没多说,目光却毫无波澜:“他是个聪明人,定然知晓筹谋多年,此时换了个主子,指不定是为他人做嫁衣……”
“他不会那么做的。”
陆游听着厉行川这么说,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看着厉行川胜券在握的眼神,他心底的不安也驱散了不少。
不过……事情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太后虽然心思不安分,但如今的小皇帝也没有什么治世之才,被硬推上去的,即便有点儿野心,却也根本撑不起做什么大事儿。
就算千晟打算另择新主,能担大任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位七王爷,身为太后所处,却一直性情懒散,和小皇帝也差不了多少。
支持他上位,可不就相当于,要将整个江山都让给太后的母家了吗?
这种吃力不讨好,为他人做嫁衣的事儿,千晟怎么可能去做。
更何况厉行川的存在刚好压制了一切不安分的因素,有他坐镇,即便他不会明目张胆偏向千家,可千家的几个儿子在朝中依旧被任命了重要官职。
再加上朝野上下可都清楚,千晟曾经是厉行川的老师,千家背后的靠山可是谁也挪不动的。
即便千家被削弱了一些,却也依旧是朝野上下羡慕的对象,若是换了太后做新主子,让七王爷上位,这些东西只怕最后都会落在太后母家的手里,哪里还能轮得到他?
“可若是千大人没有换主的心思,为何还会……”
陆游实在是疑惑,他为什么这般猖狂,还敢威胁自己的主子?
厉行川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眼底尽是不屑,似是面对蝼蚁,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似的。
“不过是嘴两句罢了,让他说吧。”
虽然事实正如厉行川所说,可这番话,也是摆明了恶心厉行川的。
千晟不可能不知道,几个时辰之前平南王拿了先皇诏书来找茬,将厉行川数落的体无完肤,这会儿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师便揪着这点狠戳。
不就是刻意抓着痛处,找厉行川的不痛快吗?
陆游听着厉行川这般说,心底不免心疼了几分,他虽然依旧不忿,却也知道说多了只能让自家王爷徒增烦恼罢了。
他不禁垂眸打量了一眼厉行川,只瞧着他阖着眸子似是睡着了,便连忙将灯吹灭,转身退了出去。
陆游心知厉行川身子不适,也没敢回去歇息,就这么坐在营帐外面守着一宿。
只不过到底他年纪大了,守着一会儿就止不住打瞌睡,猛然惊醒却瞧见营帐内的灯火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