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一夜未归
只要下去，所有便都是前尘往事。
一切的痛苦与不堪，都可以结束。
放过自己。
黎清欢着了魔一般，缓缓迈出了那一步。
“阿欢！给我清醒一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恍然间回过神来，顺着声音回望过去，却好似一切都回到了五年前。
自己还身处在丞相府的院子里，丞相爹爹怒目圆瞪，猛然一把将她从墙头上拽了下来，甚至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无视黎清欢跌落的伤，丞相沉声呵斥:“不过为了一个男人，你竟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不愿意活下去，便想让整个丞相府为你陪葬吗！”
黎清欢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再一抬头，面前依旧是那荒废的池塘。
她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最终跌坐在了长廊之上。
“爹……我没想让你们为我陪葬……我没有……”
可如今，能让她倚靠的，却只有这冰凉的柱子，再也没有曾经父亲母亲温暖的怀抱了。
丞相府，如今已经分崩离析。
甚至连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曾经的一切，就这样如黄粱一梦。
黎清欢呆滞的看着那冰冷的池塘，眼眶猩红布满了血丝，可无论怎样，她都哭不出来。
眼睛干涩的发疼。
她缓缓抱紧了自己，依靠在长廊的柱子上，看着那讳莫如深的夜色，苦笑一声。
如今，她连一个要饭的乞丐都不如。
至少乞丐还有能去的地方。
天蒙蒙亮，一切仿佛随着昨夜埋藏在夜色里。
主院儿也恢复了往常。
厉行川在书房歇了一晚之后，便早早的去上了早朝。
因为厉行川那日受伤，不少朝臣都没在他这儿重新拿到好处，便想着趁着下朝之后赶紧逮他。
却不成想厉行川宛如老狐狸一般，早早摸清楚了他们的心思，趁着一下朝，便脚不沾地的离开了。
等回了王府，阎良和陆游上前迎接，他面无表情的随着他们接过自己身上的斗篷。
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一路回了主院儿，没再去书房。
他回来的时候下意识瞄了一眼偏房，却没有任何动静。
陆游似乎注意到了这个眼神，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厉行川朝着正房去的时候，忽而听到身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陆总管！不好了！姑娘人不见了！”
不见了？
厉行川心头一顿，蹙眉看向了蓉蓉。
蓉蓉似乎这才注意厉行川也在，慌乱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些许哭腔。
“王爷求您帮我找找姑娘吧，她一夜未归，我已经找了一上午了，还没找到……”
陆游瞄了一眼厉行川，眼看着他这是想听下去的意思，只好上前扶着蓉蓉站了起来，柔声劝道:“你别哭，冷静一下仔细说说。”
蓉蓉这才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而仔细回想了起来。
“之前每天早上都是奴婢去找姑娘一起去伙房做活的，今儿一早奴婢按照往常，去了姑娘的屋子找人，却发现屋子里没人。”
“而且看起来倒像是一夜都没人待过的样子，奴婢还以为姑娘这是早去了，结果我去了伙房，发现姑娘一个上午都没出现过。”
说着，蓉蓉忍不住哭出了声来，眼睛红彤彤的:“这种情况自打奴婢认得姑娘之后，还是头一遭遇见，奴婢当真担心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陆游心中倒是有些疑惑，前段时间黎清欢也经常找不到人。
但前段时间至少一直在做活计，黎清欢无缘无故旷工，这倒真是头一次见。
厉行川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他直接转身朝着偏殿的方向大步流星赶过去了。
他一进门，便瞧见这屋子里有些乱。
不论是笔墨，亦或是衣裳，甚至有的搭在一旁，都没管过。
厉行川眉头一蹙，这丝毫不像黎清欢的作风。
她平日里无论是接人待事，向来一丝不苟，屋子也从来打扰的很干净。
尤其是她的衣裳，永远都会叠的工工整整，无论她的处境如何，都会用上熏香。
似乎是从丞相府留存下来的习惯。
可如今这房间，倒让他险些不认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家人出事，以至于让她根本没空管这些了。
厉行川上前一步，看着那床榻，触手所及一片冰凉。
明显是没有人睡过的。
她自然没有在正房留宿，又没在偏房歇息。
她去哪儿了？
“她不在正房，又不是偏房，还有其他能让她就寝的地方吗？”
厉行川回眸沉声质问道。
陆游眉心一跳，思索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老奴不知啊。”
厉行川明显不悦的眯起了眸子，语气带着些许威压:“这王府里，谁比你更熟悉？你不知道？”
陆游只觉得有苦难言，这王府之中虽然每一间屋子他都清清楚楚，但若是能够让一个下人偷偷躲起来留宿的，还真没有。
只不过这种话他怎么敢跟王爷说，只能试探性的问道:“要不，让阎良去找一找？”
厉行川闻言张了张嘴，想脱口而出一句算了。
毕竟哪一次她躲起来，不都是自己回来了。
可这一回，他的脑海里不可控制的浮现了黎清欢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
到嘴的话就像是一团棉花，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罢了，去找吧。”
陆游也是松了口气，心中只觉得自家主子终于松了一回嘴。
他刚打算转身，却又被厉行川冷声叫住了。
陆游疑惑的回头看过去，只见厉行川面色阴沉，蹙眉道:“要不你去仔细瞧一瞧西苑。”
西苑是那位新晋的虞侍妾院落。
陆游瞬间了然，连忙点了点头，带着阎良一起去找人了。
只不过这回他们找人也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
其一，是这宁太妃还在管教尤安公主，若是让宁太妃知道，王爷因为一个奴闹了这么大动静，只怕不会让黎清欢好过。
其二，日后黎清欢终究还要在这后院儿，若是让尤安公主和黄丽儿知道，只怕更会拿黎清欢当做眼中钉，她的处境也会更难。
但这一低调下来，反而找人效率低了不少。
厉行川坐在主院儿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就为了等陆游和阎良这边儿的消息。
可在主院儿几乎坐了一天，他连折子都没心情批，依旧等不到任何消息。
他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转而阴恻恻的瞥了一眼陆游。
“究竟派人了没？西苑问过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