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不想活了？
黎清欢强撑着坐直了身子，佯装无事的扯了扯嘴角:“这种小事，只是疲惫过度而已，休息会儿就好了。”
蓉蓉虽然依旧担忧，但也不敢违抗黎清欢的意思，便只能尽力服侍着她。
黎清欢收回眼神，心中止不住疑惑。
已经休息了一天，为何会越来越疼……
她捏紧了手心，忽而一阵风吹了进来，黎清欢嗅着空气中些许的烟火气，便知道这是清明在烧纸钱了。
可在这王府中，她只是一个暖床丫鬟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能烧纸钱。
她连祭奠父亲的资格都没有……
蓉蓉悄悄看了看黎清欢怔然的目光，犹豫道:“不如奴婢摆张椅子在门口，姑娘去吹吹风散散心也好？”
黎清欢闻言回过神来，见这丫头担忧的眸子，估摸着也猜出来她心中的寂寥。
“没事的，你陪在我身边已经很好了。”
至少，还有个人能陪着自己。
蓉蓉也是心中一暖，想了想决定说点儿什么给姑娘解闷儿。
“对了，说起来这回王妃被罚，听说衣裳绣着百鸟朝凤，会连累整个王府，不光如此，还打了侧妃娘娘。”
黎清欢讶异的抬起头来。
百鸟朝凤？还打了黄丽儿？
厉行川……
你的偏爱，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这倒是她未预料到的。
黄丽儿还真是拼了，能在府宴上为了目的脸面也不要了。
看来，还真是小瞧了她。
黎清欢思衬片刻，疑惑的问道:
“那宁太妃呢？”
按理来说，宁太妃这回应当是气的够呛。
如此丢人现眼，丧德败行，不应当只是禁足而已。
蓉蓉闻言似是惋惜的垂下头来:
“宁太妃当场勃然大怒，原本将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掌嘴来着。”
说着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
“但王爷说什么都要护着王妃娘娘，说王妃惧疼，打不得。”
黎清欢倏然身子一僵，恍然间原本雀跃的心，仿佛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彻骨生寒。
惧疼吗……
她不知何时起，竟快忘记这两个怎么写了。
可黎清欢很快便回过神来，感受着心口空落落的，只觉得懊恼。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自己究竟在矫情什么？
厉行川娇宠尤安公主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怕她疼也是人之常情……
对，人之常情。
“姑姑，你的手今日上药了没？”
蓉蓉目光忽而落在了黎清欢的掌心。
黎清欢的脸色蓦然一变，晦暗不明，紧抿苍白的薄唇，下意识将手藏在了身后。
她只觉得此刻掌心早已沉淀的痛意，瞬间变得火辣辣的。
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灼烧着心口。
“您给我的药瓶我还留着呢，我来给你擦一擦吧。”
蓉蓉只当黎清欢是客套，不想麻烦自己。
她伸手想去抓黎清欢的手。
黎清欢紧紧攥住手掌，指尖再次戳破旧伤也浑然不觉。
藏在心口最后的一丝倔强，也将将要被戳破……
就在蓉蓉快碰到她掌心的一瞬，黎清欢几乎下意识猛地一把甩开了蓉蓉的手。
蓉蓉踉跄的后退两步，错愕之间慌乱的跪在地上:“是，是蓉蓉僭越了！”
这一声叩拜才让黎清欢堪堪回过神来。
她看着惊慌失措的蓉蓉，心中了然，这是平日里被训斥，蓉蓉就会用这种姿态保命。
可没想到竟有一天用到了自己身上……
真是对不住。
黎清欢心中疲惫不堪，强撑着扯了扯嘴角，却扯出了一抹不伦不类的笑。
“抱歉蓉蓉，我……有些累了。“
”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歇一歇。”
蓉蓉自然也发现了黎清欢不对劲的样子，尤其是那苍白如纸的脸色。
她也不敢再说什么，悄然间退了出去。
直到蓉蓉的脚步完全消失，黎清欢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她瘫坐在床榻上，怔然的看着掌心缠绕的白布，再次被血红色浸透。
嗡——
脑海深处传来一阵嗡鸣。
黎清欢吃痛的敲打着头，试图缓解一下痛意。
恍然间，她好似听到了无数人的话语。
“你就那么想爬上太子的床吗！”
“忍忍，忍忍就好。”
“你这样，对得起你爹吗！”
“……”
一字一句，好似一根根横穿心尖的针。
不轻不重，刺进去，融在心里，经久不散。
良久，嗡鸣声才缓缓消散。
黎清欢面色惨白的趴在床榻上，无数冷汗将被褥浸了个透彻，她好似一只受伤匍匐的小兽，趴在原地发出微弱的呼吸。
长睫微颤，她狼狈的撑着身子重坐了起来。
疼……不，一点儿也疼。
她，不配疼。
黎清欢终究是坐不住，她从床榻上爬了下来，但光是穿鞋就废了她不少力气。
她不知道这身子今日究竟怎么了，竟如此孱弱。
哗啦啦——
隐约间，她好似听见了窗外传来雨声。
又下雨了吗？
黎清欢索性将窗子全都打开，冷风扑面而来，身上还未消散的薄汗，引得丝丝刀削般的凉意，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府中，无论是厉行川，亦或是蓉蓉……
所有人都在走自己的路，朝前看。
只有她一人还困在过去。
过去的，总该过去了。
黎清欢自嘲的笑了笑，转身拖着虚浮的身子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面前的白纸，她执笔研磨。
忽而脑海中回想起了年年清明，父亲从宫中朝祭归来，总会带着她写上一封书信，烧给亲人看。
之前是烧给阿爷，如今……
黎清欢提笔许久，却直到胳膊都僵了，也不知应当写给谁。
只怕写去给父亲阿兄，会叨扰他们吧。
应当……也不愿瞧见自己的信。
不如，写一封给他吧。
那个早已在五年前逝去的少年郎。
笔尖落于纸上。
黎清欢怔愣的看着那厉行川二字。
娟秀的字迹，笔锋沉重，好似下了非常大的力气才写出来的。
许久，笔尖的墨滴在信纸上，她都写不出第二句来。
他今日应当会去黄丽儿那里吧……
也不错，时间久了，或许厉行川也会忘记曾经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
将她忘的彻底。
手指细细摩挲着厉行川二字。
哗啦——
她将信纸扯下，揉成一团。
看着寂静的房间，听着淅沥沥的雨声。
莫名的，有些孤寂。
黎清欢捏着纸团，踌躇良久，呆呆的看着它。
“春雨寒凉，几岁小孩儿都懂的道理，你病着把窗户都打开，不想活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黎清欢心头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