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诶？”
胡昊大惊失色，掉在地上疯狂扑腾了两下，忽地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段湮。
“幻觉？”
他一愣，反应过来，随即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段湮。
“卧槽你可吓死我了，我刚刚看见你从悬崖摔下去成了肉饼，整条河都红了。我本来也想跳，但是看见你摔成那样，给我吓得没敢跳。”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段湮一边听，一边挨个将石头上的人薅了下来。
看了一眼时间，1月17日。
距离他们出发，时间仅仅只过去了一天。
他原本以为，只有那座山是幻觉。
但是现在看来，远不止于此。
应该是从他们将胡昊几人打晕，休息的空当，所有人就都进入了幻觉。
段湮猛地想起那具尸体。
当时他们推测，很有可能是因为陷入幻觉，才不停抓挠自己的身体，最后被队友一刀了结。
他顿觉有些后怕。
这个山的古怪，就好像是一种精神污染。
众人纷纷缓过神，都是一脸不可置，看起来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几乎每个人眼底都有一片淤青。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没想到也会着了这山的道。
段湮走到黑僧旁边，递上一瓶水，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两分钟。”他淡淡道。
段湮表情一滞。
没想到他竟然也进入了幻觉。
不知道为什么，黑僧身上的味道，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里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他没有细想，点了点头。
另一边，那老汉正看着众人，一脸新奇。
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上山的药农，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深山中来。
段湮看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老汉出现得太适时，仿佛是看准了他们遇到危险，恰好从此出路过。
然而此时大雪封山，谁会在这个时候上山采药？
段湮皱了皱眉，紧紧盯着他。
不知为什么，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像是……死人味。
胡昊很快摸清了情况，笑眯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好烟，递上去：“老汉，你可晓得下山的路？”
“撒么？”老汉不知是耳背，还是听不懂，一脸茫然看着他。
胡昊耐着性子重复道：“你知道——下山的——路吗？”
老汉迷茫地看了看其他人。
看样子还是听不懂。
胡昊急得抓了抓头发，开始上手比划：“我说路！路啊！下山！”
这下老汉恍然大悟。
他砸吧砸吧嘴，丝丝缕缕的烟从鼻子里冒出来，他一脸享受地细品一番，这才开口：“悬渡那哈，过弃这散头……”
老汉断断续续说了一大堆，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听得出，路应该挺远的。
但是怎么走，听不懂。
胡昊挠了挠头，从兜里摸出崭新的一百块，塞到老汉手里，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麻烦你老人家，带个路吧？”
老汉看了看手里的票子，咽了咽唾沫，咧嘴笑起来，连连点头。
“好嘛、好嘛。”
这句话大家倒是听懂了。
胡昊愣了一下：“你他娘的会说人话啊。”
老汉立马将一百块钱塞到衣服里，笑眯眯道：“老板们这边走。”
看他这熟练程度，干这事儿已经不止一回了。
胡昊吃了瘪，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老子心地善良，被他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给骗了。他妈的，损失一百大洋。”
旁边疯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上回你也这么说，吃一堑吃一堑，怎么没见长一智啊？”
胡昊张了张嘴，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前边带路那老汉别看干瘦，腿脚倒是麻利，爬起山来比这几个年轻人还快。
他一边叼着烟带，一边往下走：“老板儿一看就不是来旅游的吧。”
段湮淡淡“嗯”了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考察队的。”
“搞莫子考察？”老汉问道。
段湮没回话，反问道：“这山上经常出事吗？”
老汉砸吧了一口烟，点点头：“前几个月，也是有个考察队来，带头的是个小日本，到现在还没出来。”
他神秘兮兮斜了段湮一眼，继续道，“他们是被山神给吃咯。”
胡昊冷哼一声：“山神咋个不吃你？”
老汉一拍胸脯：“我是好人！”
胡昊瘪嘴，低声嘟囔一句：“骗钱的好人。”
老汉没听清，“什么？”
胡昊瞪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被疯爷制止，于是上旁边生闷气去了。
老汉滔滔不绝道：“你们要是下山，找不到地方住，可以到我家。我们村里头年年招待你们这样的考察队，饭菜都好，条件也好！”
“我们倒是有地方住了。”疯爷道。
“你们住哪哈？”
“离这儿挺近的，吴村么。”疯爷遥遥指了指西边。
老汉愣了愣，似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啥子村？”
“吴村，住东头那个民宿，是个女人开的。”胡昊在旁边补充道。
老汉瞬间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你们见过村里头的人蛮？”
这一句话，让其他几个人都愣了神。
胡昊他们来的最早，其他人一直在忙着上山的事情，只有他比较闲，能在村子里闲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胡昊身上。
他咽了咽口水，缓缓摇摇头。
“我、我也没怎么出去过……”
的确，他来到这儿的这些天，唯一见到的村里人就是老板娘。这个村子很古怪，大白天村里人也都闭门不出。
老板娘说是大家都囤了冬货，外头天寒地冻，没人出门。
老汉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一扫过众人的脸。
“你们不知道蛮？那个村子早些年出过事。一晚上，整个村子的人都死球咯。”
老汉抽了口烟，叹息摇头，“也不是死，就是没得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胡昊和段湮对视一眼，一时间分不清他说的是实话，还是为了拉客编出来的瞎话。
疯爷道：“你们村在哪里？”
“从这儿往西头，山脚下的农家乐就是。”老汉指了指不远处。
疯爷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那你知道附近有个山不？”
“啥子山？”
“义仙山。”
疯爷说完，老汉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道：“这边的山都莫得名字，不晓得你说的是哪个。”
老汉表情的细微变化被段湮尽收眼底，他淡淡道：“没事，我们知道。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话说得不容置喙，话音刚落，胡昊立马懂了他的意思。
他一把架住老汉的胳膊，笑眯眯道：“我们都是杀人放火的恶人，有你这个好人跟着，山神也不能吃了我们噻。”
瞬间，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不乏狼牙这样的壮汉，看起来就十分有压迫感。
老汉一看这架势，立马急了。缩着身子往后练练摆手，“各位老板，我就是个药农，上山来采点草药，恁不得要我的命诶！”
段湮幽幽开口：“怎么就要你的命了？”
“那山真去不得，上头全是死人。那是万人坑！”
老汉已经被吓软了腿，这下子知道了这群人不好惹，生怕他们强行把他拉去义仙山。
听到“万人坑”三个字，段湮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他一把抓住老汉的衣领，“义仙山在哪？”
老汉一下哭丧了脸，终于说了实话。
“这座山叫贡山，其实是正面叫贡山。山后头就是义仙山，么得人敢去啊……”
他腿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早年前，这座山还叫义仙山，后来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砸到了山后头。当年死了好多人，有个游方的神棍说，义仙山这名字不好，风水不好。所以就改成了贡山。”
疯爷和旁边的狼牙对视一眼，忽地笑起来。
他将老汉从地上搀扶起来，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你看你吓得，我们又不是啥子恶人，你要不愿去，我们也不能杀了你。”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五张崭新的票子，在空中甩得哗哗作响。
“你就把我们领到前头，剩下的路我们自个儿走。”
老汉看着这一圈壮汉，咽了咽唾沫，颤颤巍巍站起来。
他看了看票子，又转头看向段湮，弱弱问：“真嘞蛮？”
疯爷气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才是老大，他们都听我的，你看他搞莫子？”
老汉犹豫了半晌，终于接下钱，叹了口气。
“我是真不得去，把你们送到口子我就走。”
疯爷懒得听他废话，推了他一把。
几人浩浩荡荡跟着老汉掉头。
这座山有种走不到尽头的感觉，直到傍晚的时候，众人才终于到了一段平坡。
仰头看去，整个山高耸入云，旁边是一段陡峭的山崖，中间的山体裂缝很深，从上往下看不见底。
山崖上的积雪融成瀑布，倾泻而出，直直掉入地底裂缝。
不远处有一条铁索栈道，也就是老汉口中的悬渡。
这条栈道连接着这个巨大的裂缝两端，可以看到对面的山如被天雷劈开一般，鬼斧神工。
整个裂缝都非常平整，当中有不少洞穴，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
老汉遥遥指了指对面的山顶，“那边就是万人坑，你们要是想去，得从栈道过去。但是具体怎么上山，俺就不晓得了。”
疯爷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今晚我们在这儿扎营，明天上山。”
“至于你……”他搭上老汉的肩膀，笑眯眯道，“你今晚得跟我们一起。”
他说完，旁边几个男人立马走到了老汉身边，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老汉叫苦不迭，哭丧着脸念叨了半天，见没有人理他，这才讪讪走到一边，闷不做声了。
·
入夜。
疯爷和狼牙从树上摘了些野果，就着压缩饼干和泡面吃。
吃完饭后，所有人便回到帐篷里休息，等着明天天一亮就上山。
段湮专门选了个离老汉近一点的帐篷住下，只浅浅把门帘放下来，但是并没有拉上。
今晚狼牙守夜。
段湮躺在帐篷里，从旁边透明的小窗里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况。
他浅浅闭上眼，只是精神一直紧绷着。
一是怕外面出事，二是怕一旦睡过去，容易陷入幻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段湮被耳边一阵冷风声吵醒。
他下意识抬手看了看表，夜里两点半。
此时外面换了人守夜。
冷风灌进帐篷里，吹得温度又降了几分。
风声中还夹杂着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像是布料的摩擦声。
段湮悄无声息透过透明的小窗往外看去。
之间不远处老汉的帐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缝。
旁边守夜的人没有发觉，周围没人听见。
很快，老汉一只手从缝里伸了出来，轻手轻脚拉开帘子，四下张望。
见所有人都睡着，他这才慢慢从帐篷里出来，朝着外面走去。
深夜之中，只能看见他佝偻着腰，步子极快。
段湮眯了眯眼，很快注意到，他走的并不是下山的方向。
而是，悬崖。
他顿了顿，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
寂静夜色之中，老汉面无表情朝着悬崖边上走去。
步履轻盈飞快，只一张脸被地下白雪一朝，十分惨白。
他双眼放光，直勾勾盯着远处悬渡栈道，一脚刚踏上，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力道之大，几乎下一秒就要将其捏碎。
黑夜中，段湮唇角微微笑着，脸上带着一抹阴沉怖色。
他手指渐渐收紧，手背浮现出青筋，修长的指尖泛白，死死掐着老汉的脖子。
语气微凉，轻轻开口：“这是要到哪儿去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