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还要再补一枪吗？”】
恐惧是一种寄生在人内心深处的病毒,它驱策着人们，使人们软弱，胆怯,谨小慎微。然而,这些都有一个阈值,当界限被淹没，另一种全新的东西就会爆发出来，那是偏执，疯魔和秩序崩溃。
现在,别墅里就处在这样的秩序崩溃里。
夜色成为掩盖，新的恐惧沿着不知名的介质传播,当猩红的瞳孔在每个隐晦灰暗的角落亮起,是女佣、厨师、司机、园艺工人,他们又哭又笑的爬起,从床底摸出枪，踉踉跄跄的拉开门，此起彼伏的枪声互相掩盖，一声接一声的鼓动着国木田的耳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国木田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感到颤抖。
内心的深处,仿佛有野兽正在苏醒,橘真夜展露杀气的样子和橘真夜使用因果窃换真理的场面在他的脑海里交替出现，无名的恐惧诞生出来，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杀了橘真夜。
杀了这个能够窃换真理，影响正义的可怕人类。
这个念头才刚形成，国木田迎面就被打了一拳，微末的白光一闪而逝,就像一盆冷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是太宰。
是‘人间失格’。
无名的恐惧被湮灭，国木田恍然回神，然后一阵后怕。
“如果这个时候还要分出精力对付国木田君的话，那也太难办了。”
太宰收回拳头，拨弹上膛的枪还在手里。
脸部的疼痛还在蔓延，太宰不知道有没有暗藏私心的一拳，差点把他撂翻到橱柜掩体外喂子弹，抽痛的国木田捂着脸，然后看到太宰手里的枪，脱口而出的话没有经过大脑：“喂，混蛋太宰，等一下，前田警官只是中了异能，你该不会想要杀死他吧？”
太宰霍然转头。
子弹不停的从头顶飞过，成为新的恐惧传播源的前田警官依旧堵在厨房里，封锁着他们离开的每一个出路，而厨房之外，那些陷入恐惧的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严严实实的将他们包围起来了。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针对他们……不，应该说是针对橘真夜的陷阱。
没能提前觉察的他们正落在陷阱里，而且他们还不能强行突破——只要他们有强行突破子弹防线的想法，已经完全被恐惧驱使的前田警官就会抱着炸弹跟他们同归于尽。
而他们不能伤害前田警官，甚至不能让前田警官受伤或者死去，因为前田警官是一个警察，如果前田警官在他们面前死去，他们还可能会因为无法证明前田警官出了问题而变成凶手。
已经吃过这种亏的国木田非常谨慎。
太宰同样明白。
那双鸢色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过了好一会儿，太宰才回答：“我什么时候说要杀死他了？”
国木田：“……”
没说，但你刚刚是不是停顿了！你在犹豫是吧！你的眼神可怕
到了极致。
阴翳，低沉，带着一些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就像——就像是再一次被人触碰到底线的野兽，那一刻，他是真的担心太宰的子弹出膛就朝着前田警官的心脏飞去。
但这样的情绪也只有一瞬，太宰就原地摆烂坐了下来。
“什么都做不了的话，那就坐下等着吧。”
国木田：“……”
太宰摊开手，理直气壮：“确实做不到更多了，我们现在可是人质啊人质，那就好好当好一个人质的本分吧。”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手中的那把上了膛的枪也依旧没放下。
*
以夜色为掩盖。
夜风吹过庄园，成片的紫藤花摇摆。
无人注视的花园里，凝珠带露的玫瑰悄然盛放。
清脆的脚步声在长廊的尽头响起，这样的声音惊动了被恐惧侵染的囚徒，就像在之前的温泉旅馆一样，他们带着失序的疯狂发动攻击。
旋转的子弹朝着橘真夜飞来，但奔跑的橘真夜没有理会，他追逐着‘小野警官’的踪迹往前跑，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些子弹，无论是普通的手枪弹，狙击枪弹，又或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这些子弹都伤害不到他，并不是因为他提前定下了真理，而是，准头太差了。
无论再怎么被恐惧加持，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依旧是普通人，在今天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有拿过枪，连枪怎么组装换弹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瞄准，判断气流影响，确定最佳射击时间了。所以，橘真夜连多看一眼都欠奉，而且相比于他们，更重要的是抓住那位罪魁祸首‘小野警官’，只要抓住他就能解决这个案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国木田给他的入职测试。
嗯，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但总的来说，只要解决了案件就一定没有问题的。
橘真夜笃定。
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前方的‘小野警官’半蹲在楼道的拐角，笑眯眯的瞪着他。
干扰的子弹从身后追击而来，但橘真夜完全没有被阻隔速度，甚至，在楼道转角还加快了一些。突然加快的速度给‘小野警官’带来了一点压力，他的身影在半空一闪，刚要落下迎面就是一个横踢。
才刚落地的‘小野警官’被卡住异能的间隙，只能抬手格挡，然后倒飞出去。
砰地巨大落地声——很响，但声音不对，橘真夜没有放松警惕，扬起的尘烟遮蔽视野，但听觉变得无比敏锐，破风声刚刚响起，他就已经原地往后跳了一步。
这一跳，让他感觉到了不对。
无数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他停下，回过头，这才发现，他已经从监控室越过大厅和成排的会客室，来到了位于别墅深处的厨房门口。
因为横飞的子弹，厨房的陈设早已经变得粉碎。
窗户，门窗都如同虚设，陷入疯狂的人们包围了这里，他们蹲在每一个适宜的狙击位上，架着枪统一的对准着厨房内。
而厨房里()，依靠着障碍物的?()_[(()，是太宰。
无数的枪口对准的，是太宰。
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璀璨的金色瞳孔骤然缩紧。
一瞬之间，风都止息了，浓烈的杀意伴随着金色的圆阵，悍然而不可阻挡的在橘真夜的脚下铺开。
繁复线条形成的印记几乎一瞬间蔓延橘真夜的全身，他们像是复活的螣蛇那样，顺着橘真夜的锁骨爬上脖颈，又从脖颈爬到面颊。浓重的威压扑面而来，哪怕是国木田这样的受多训练的异能者都没有办法抗衡，他睁着瞪着眼睛，不可避免的露出惊恐的表情。
不是因为害怕而惊恐，而是因为处在真理场中，怒不可遏的橘真夜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因为恐惧而低声嘶吼的前田警官面前。
猩红的眼眸闪动着，完全丧失理智的前田警官，正如同他死去的学生那样，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颤抖而扭曲，如同疯狂的野兽，但却依旧为橘真夜的迫近而恐惧，他是想要后退，但却又挪动不了。
因果的真理还没有达成交换，橘真夜抬脚就将前田警官猛地踢了出去，一个比刚刚击倒‘小野警察’还要响的声音传了出来。
属于前田警官的配枪摔落在地，那是一把私人的伯莱-塔92F，和市警统一配备的M9完全不同，但橘真夜却看都没看，捡起枪利落的拨开弹匣，迅雷不及掩耳的推弹上膛——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枪口就已经对准了前田警官。
那一刹那，国木田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会了。
完全失去笑意的璀璨金瞳变得无比冷漠，橘真夜的冷漠无差别的对着场中除了太宰以外的每一个人，然而国木田甚至不知道他立下了什么样的真理。
在场中的人都不能反抗？
又或者是任何武器都不允许指向太宰？
他猜不到，也不可能猜到。
因为猜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捏紧的手账要变出什么东西才能阻止橘真夜孽杀前田警官呢？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破膛而出，骤然撕碎空气。
国木田几乎要跳起来啊，然后发现，
开枪的人并不是橘真夜，而是站在他旁边的太宰。
破空的子弹啪地一声，越过橘真夜打到前田警官头顶的瓷砖，随即弹出一个骇人的坑洞。
“哎呀，不小心打歪了呢。”
橘真夜看着那个坑洞，一点一点的转过头。
枪的枪口还冒着热气，鸢色的眼眸眯到一起，“还要再补一枪吗？”
国木田：“……”
国木田：“？？？”
混蛋太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要不要再补一枪？
这是正义的侦探社该说的话吗？！
然而，没等他驳斥太宰的话，橘真夜却短促的低声的笑了起来。
熟悉的话语，如果安吾在这里，一定会暴跳如雷的，因为在很久之前，太宰第一次接下监管橘真夜的任务时，也在同样的场面举着枪对橘真夜说出了同样的话。
虽然这句话的下一句是“不过，打完我们俩就要一起蹲监狱了”。
熟悉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笑声散开，像是有什么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东西无声传递着，静止的风缓缓开始流转，橘真夜抬起手，再一次与世界订立因果交换：“如果天明如约而至，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任何武器都不可以被使用。”
依旧是很熟悉的一句话。
熟悉的印记在橘真夜的右手生长出来。
很敷衍。
敷衍之至。
但却让国木田由衷的感到安心，虽然蔓延到橘真夜面颊的印记依旧没有散去。
那是另一个交换了因果的真理。
但，真理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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