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房中的气氛登时有些凝重。
安临的表情看不出变化,在心中思索了一下之后开口问,“那其他爱卿又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其他老臣不动声色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说,“臣等认为,陛下立后无碍,但选秀一事还是该照常进行。陛下刚登基,后宫无子嗣,需尽快添嗣以稳定社稷……”
他们倒是也怕皇帝被他们这么一反对又开始叛逆,索性摊子一掀‘烦死了不结婚了’,所以说话都很小心,暂时没有对皇后人选提出什么意见。
安临听完以后只想说以下六点
……
别老想着靠下一代了稳定社稷了,现在不好好干,该亡的国不还是得亡?
“纪卿呢?”她心里有了计较,看向从刚刚起就一直没发言的纪尚书。
“臣……”纪尚书这时候也终于想起来自家还有个年龄对得上的幼女了,老心脏一跳,连忙低下头谨慎地说,“臣女自幼体弱多病……”
彳亍。
看到他们意见如此一致,原本只是想随便找十个演员演演甄嬛传给系统看的安临眼睛一眯,改变了主意。
说起来,反正都是要演,找谁演不是演?倒是她突然想起来,这些官宦人家的女儿,尤其是殿阁大学士这种级别的官宦人家的女儿,除了不能科举,可以说从小享有的就是最好的教育,真要看的话说不定数值比老臣们在朝堂上当值的儿子孙子都要高。
安临没穿越前玩皇帝模拟器的时候就碰到过这种情况,去大臣家赴宴结果在宴会上发现大臣的妻子女儿数值出奇优秀,想拐来给自己打工,还被以为是对臣妻臣女有意思。
当然最后拐还是成功拐来打工了。
毕竟如果不来给她打工,那她们的才华,她们的学识,她们的野心和管理能力,岂不是都白白浪费掉了吗!
这次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再挖掘一波人才。反正选秀这件事也是臣子提议的,她只是一个无辜的、想多挖掘点人才的可怜皇帝罢了:D
这么短短几个念头回转间,安临心里很快就有了完整的章程。
在老臣们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小心态度中,安临突然和煦地笑了。
“朕明白诸位爱卿的良苦用心,朕之前的想法确实是有些欠缺了。”
纪尚书悄悄抬起了一点头。
“那就照诸位爱卿所说的那般,举办一次选秀(人才)吧。”安临说,“不过国库现在的情况,诸位爱卿也知道,参与选秀的人越多,花费也就越大,我们现在当然还是尽量地能省则省,把国库银两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所以朕决定这次选秀最终只选取十人进宫候选,落选的人可回去自行婚嫁。”
“毕竟要节省宫内花销给国库省钱嘛,就不用留下做宫女了。”
大臣们闻言,心情颇有些复杂。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正当、太实在、太大公无私不过了,他们听着都感觉有些心酸,心中不禁浮现出‘陛下,委屈你了’的想法。
安临继续说,“对了,朕个人还是比较喜欢有才华、有能力、有想法的女子,所以诸位爱卿家中符合条件的都可以送来参加选秀。当然若是诸位爱卿的夫人想来,朕也很欢迎。”
老臣:???陛下你在说什么玩意??
……不对,正经的皇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应该是他们集体年老耳背听错成了什么奇怪的内容……吧?果然还是最近太忙了没休息好的缘故,幻听居然都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
议事结束后,老臣们意识恍惚地离开了。
只剩下宋大学士被皇帝单独留下。
宋晋源心知皇帝为什么单独留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做好给小皇帝顺毛的准备。
他刚刚带头反对皇帝单独册立皇后,并不是因为什么野心,或是想送自家的女儿孙女进宫。
宋晋源和纪尚书年少时就是同窗,两人关系极好,他知道纪尚书家的情况,也知道纪尚书夫妇两人这么多年为幼女的病所操的心。若是纪家幼女被册封为皇后,一时之间纪家定然会显赫,多的是人讨好送礼拉关系。
但是荣宠过度,难免生出祸端。
纪家幼女的病,说不好听一点已经是硬生生拖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了。
到时候要是新皇后上位,新皇后和其背后的娘家,少不了会针对打压因为先皇后显赫得势的纪家。而纪尚书的大儿子,正好就是在最容易出问题的盐运使一职上。
要让宋晋源分析,陛下若是真的喜欢纪家女儿,反而更不该让她做皇后,册封一个妃位是最适合的。
希望能在选秀结束之前劝动陛下改变主意吧,哎。
他也真是为这个没什么政治嗅觉的老朋友操碎了心了。
……
然而在宋晋源宋大学士等待了许久之后,却发现留他下来的皇帝并没有说起这件事,而是神色淡淡地拿起放在手边的一份奏折看了看,然后把那份奏折递给他。
“宋卿,看看这份奏折。”安临好整以暇地看着宋爱卿不明所以地接过那份奏折,看了一遍又看到下方那个[宋学真]的落款后,脸色一白的样子,坏心眼地问,“可有看出什么?”
“陛下……”宋晋源仓皇地抬起头。
“户部侍郎,担任着为朕耳目,掌管全国土地的重要职责,却连已经达到国土一半面积的隐田都看不出来?”安临好奇道,“宋卿,你说这是真的无能,还是……有意隐报?”
宋晋源登时冷汗就下来了,当即俯身请罪,“陛下恕罪,是臣教子无方!”
“宋卿你可是全然不知?”安临又问。
“臣……”
宋晋源嘴里发苦,不敢接话。
他当然知道。
或者说整个朝堂都对此心知肚明,就连每一任的皇帝本人也是知道的。
田地申报,调查隐田的事,向来是吃力不讨好又得罪人的事,背后的利益脉络错综复杂,谁要是想不开非要去调查,恐怕还没开始查就要被人发现不明不白死在家中了。
因此只要皇帝没有动的打算,臣子也会当做不知道什么隐田,只把明田申报上去——户部的田地申报历来就是如此。
但是历来如此并不代表就是对的,皇帝不追究那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但若是皇帝想要以此为由追究户部相关官员的渎职,罪名也是实打实的。
毕竟他们确实渎职了。
但是为什么这么突然就……?
难道就因为他刚刚头一个站出来反对吗?不至于啊?
还是说陛下本来就已经打算以此为由头将他革职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低头站立着的宋晋源只感觉眼前有点发晕,背上汗涔涔的。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只听到头顶前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本来这么严重的渎职,加上宋卿的知情不报,是应该革职并抄家流放的,不过朕也并非赏罚不分的人,惦念到宋卿这些年来算是兢兢业业,劳苦功高,也并不是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谢陛下。”
唔,这样看起来好像她在欺压老臣哦,虽然可能从宋卿的角度上来看也确实差不多。
安临摸了摸心里冒出来的一丢丢罪恶感,转眼又抛到脑后,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朕打算创办民学,广招天下学生,不限于世家与非世家,而是天底下朕的子民都可以去学习的民学。”
“朕记得宋卿你学生遍布天下,藏书也极为丰富,正好,就由你来牵头办这个民学吧,这事做得好,自然可以功过相抵了。”
原来陛下打的是这个主意。
民学民学——放学以民。
这可真是一个,要得罪他所在的这整个阶层,以及无数豪族世家的苦差事啊……宋晋源苦笑。
但他现在也只能躬身接受,声音干涩,“臣,谨遵陛下吩咐。”
……
这天,纪尚书从宫中回到家中时,想到皇帝已经明示说要让他家小女儿当皇后的话,心里颇有些忧愁,回去的路上甚至都忘了像往常一样给妻子买点心回去。
“纪正卿,我早上说要吃的荷叶糕呢?”等在尚书府中的纪夫人出门迎了他一下,结果看到他手里两手空空,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
纪尚书条件反射性地身体一抖后反应过来,匆忙拉过纪夫人进门,“夫人,先别管那荷叶糕了,我跟你说件大事!”
“什么大事?”
“陛下他,想让挽霜进宫!”纪尚书出于谨慎没有直接说出皇帝想让自家女儿当皇后的话,说完前一句后突然想起什么,不解地问,“挽霜近些时日可曾出去过,是如何认识陛下的?”
“霜儿这身子你又不知道,近一年都没能出房门,又上哪儿去认识?”纪夫人被这个消息砸了个当头,一怔之后也忘了什么荷叶糕,认真回想起来。
纪尚书一想也是,就打算去找女儿问问,但是他和纪夫人走到女儿院子,却只得到丫鬟说纪挽霜到现在还没起来的消息。
“什么?早午膳都没用过,你们就不知道进去看一眼把霜儿叫起来吗?”纪夫人眉毛一竖,拉开门大步走进院子,走到纪挽霜房门前的时候又放轻了动作,推门进去,走到床边想先让女儿起来吃点东西,却看到纪挽霜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没有丝毫病态。
纪夫人见她醒了,关切了几句身体,又把纪尚书带回来的消息与她说了,发出和纪尚书一样的询问,“霜儿是如何认识陛下的?你可知陛下今日忽然跟你爹说要让你进宫,可把你爹吓坏了!”
“朕……”当然知道。安临把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生硬地扭转过来,“真的?应该是小时候见过吧,小时候他落水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