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辰四年, 三月。
军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医阁——因为不是另起一座建筑,而是直接选了一座现成的楼稍作修改, 所以建成的速度很快,等到医谷拖家带口地来了, 医阁就算是初步建立了。
医阁的成立也算是缓解了一部分医疗上的压力,宋菱和池子昂那些不是很完善的青霉素大蒜素抗体血清疫苗等, 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可以交给医阁作为启发。
而在医阁建立之后,安临把太医院从后宫的部门里迁了出去,归入到医阁里面。此举避免了技术的集中, 避免医阁成为医谷一言堂,医谷分谷, 也很大程度促进了医学技术的交流。
首先嘛, 太医院作为官方性质的机构,有其独特的特点,比如说——有一半的太医都很擅长妇科儿科,这本来是为了皇帝的后宫服务的,还有一部分则是为专精某一个方面, 为了皇帝有可能出现的疑难杂症服务。而医谷,作为江湖性质的机构, 也是很擅长各种疑难杂症, 还有就是外科, 可以说是这个时代顶尖的了。
太医院和医谷碰到一起之后,这两相一结合,思想一碰撞, 这启发不就来了嘛!交流交流技术怎么也得有些进步吧。
所以永辰四年这一年, 在历史上被称为医术发展的第一个高峰, 也是医学传承从私有转为公有的一年,这一年开始学医的人共计九千五百人,同时还带动了药材种植规模的扩大,各地投资药材种植的商人都增加了不少。
不过这些都是后面慢慢会发生的事啦。
而眼前最重要的事是——
“信竹四日前发信说到满山往琼安路上的驿站了,这两天应该差不多就能到琼安了吧?”安临哪怕在模拟器地图上已经确认了一遍,算过以信竹行军脚程今天就能到,也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是,城门守将已经交待过了,在祁将军部队靠近琼安三百里就来报。”王修文答道。
“哦。”安临默默坐回去批奏折。
这几个月来,祁冬寒在北方边境也做了不少事情,比如说将原本属于北方士族的军队打散消化,转化为朝廷的军队,然后又在边境苦寒之地大规模练兵,几个月下来也练出了不少精兵,此外他还在军队中挑选出了两个可用之才着重培养,培养成了可以领兵的将才,在回琼安之前留下了可以镇守边关的人。此外,他在戍守边关期间更北的地方屡屡有部族进犯试探,他不止将那些部族打退,还得到了不少战利品,比如武器、马匹、人等,俘获的马匹运送回来给朝廷的马场用以杂交育马。
总之,人虽不在琼安,但是贡献天天都在眼前晃呢。
安临都拟好旨要给信竹封什么官了。
不过等到军队接近琼安,安临反而不急了,让人把军队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出去,又安排了人迎接,搞个欢庆的大场面。
以往总看见在一些影视剧小说中,身为将军的男几号班师回朝时,京城百姓夹道迎接,然后主角夹在周围的人群中对将军一眼万年什么的,安排上,统统都给安排上。
其他将军有的,朕的将军也都要有!
礼部侍郎:……可真是个奇怪的要求。
不过这个要求也不算太难,甚至皇帝要求的夹道欢迎都不用找演员,只要宣传一下百姓就自发地凑热闹欢迎去了,不过在此之前宣朝其实没有这种班师回朝夹道欢迎的传统,武将述职都是比较朴实无华的,把大部队带回军营后脱了盔甲进城面圣,然后再朴实无华地回军营把赏赐分发下去,大概是以前都怕名声太大功高震主什么的吧,百姓夹道这样的待遇就只有状元游街才有。
祁冬寒进城时看到琼安城里热闹的景象还感觉颇为奇怪,直到赶到城门颁旨的太监对正翻身下马的祁冬寒说,“祁将军,陛下许你带亲兵将领骑马入城?”
祁冬寒不解:“?我也不需要骑马入城啊,这有什么深意吗?”
“不,您需要。”颁旨太监笑道。
祁冬寒悟了什么,“这是陛下的要求?”
“陛下说这样比较威风。”
好吧。
祁冬寒除了依了这个要求还有什么办法呢?本来要换下来的盔甲也继续穿在身上,带着一队亲兵将领骑马入城,战马踏过街道,果然引得不少敬仰和倾慕。
而在祁冬寒进宫述职,与安临汇报那些安临早就知道的成果后,给祁冬寒升官的圣旨也很快发了出去。
祁冬寒,平定北方有功,封镇军大将军,正二品。
本来按照吏部的拟封,建议是封征北将军的,不过安临寻思着征北将军往上也就是征北大将军,北方都已经征完了,这么升职好像差点意思,格局小了,就索性封镇军大将军了。
“信竹,这回可辛苦你了。”安临看着祁冬寒站在距离她有几步的距离,招招手让他到近前,指着桌上的地图问他,“来来来,这几个地方你都驻扎过吧?有没有发现那什么……”
祁冬寒手上端着盔甲走近几步,低头一看地图就意会了,“矿脉?”
安临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北方矿脉不少,他们那些士族能打造出这么多盔甲武器,应该是挖了几个铁矿,不过他们交代说再往北的没有探索过去,应该还有漏网之鱼。”
“这里应该是有一个矿脉的。”祁冬寒手指指住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这里有几家富户瞒下了一个矿洞,组织当地青壮挖矿,我安排了将士守在那里。”
“还是信竹你懂我!”安临眼睛一亮,“等到满山堰竣工,就可以开挖了!”
除了祁冬寒指到的这条之外,赵东来凭借先知之能也贡献了一个铜矿的位置,这一轮可以拿下两个矿脉,对于宣国来说可是大好的消息啊!
祁冬寒含笑点点头。
拉着祁冬寒讨论了一堆,从军队说到草原形势,安临看天色要黑了才停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信竹你一路回来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下朝之后再来说剩下的。”
祁冬寒利落一抱拳,“那臣今日就先告退了。”
……
祁冬寒离开皇宫后去了一趟军营,把封赏给手下的将士发下去,当宫人把那一车车封赏搬下来,手下将士欣喜地领过属于他们的封赏时,祁冬寒发现运封赏的牛车队伍最后面一辆牛车,车上堆的黄澄澄的东西并不是金银财物,而是一车……水果?
那颜色分明就是一车橘子。
“这是……”祁冬寒有些意外。
运送的宫人回道,“祁将军,这是陛下特意留给您的。陛下说您最爱吃橘子,去年秋冬的橘子您在北境没能吃到,就让留了一车给您。”
“陛下用心了,请帮我分一些给众将士,剩下的送到镇国将军府上去吧。”祁冬寒一怔后眉眼中浮现出飞扬的笑意,多次领兵已经沉稳许多的面孔上又一次出现了有些少年气的,轻快的喜悦。
关于橘子,祁冬寒年少时有一件糗事。
那年也是冬天,因为他和还是皇子的君明帮了几个进琼安卖橘子的老农,那几个老农因为在路上躲避慢了一点,惹到了几个策马过市的宗室子弟,他和君明用巧计制止了那几个宗室子弟行恶,卖橘子的老农为了感谢他们要把橘子送给他们,祁冬寒和君明自然不肯,最后是用钱买下了老农的橘子。
祁冬寒酷爱吃橘子,君明不爱吃橘子,就把橘子都给他了。
结果,祁冬寒把橘子带回家之后炫了三天,一不小心给炫上火了。
这一车皇帝送来的橘子,让祁冬寒想起了那件事。
在目送宫人把剩下的橘子送去府上后,祁冬寒手下的一个副将担忧地找来对他说,“将军,你把陛下赏给你的东西分给将士们没问题吗?”
“这些话以后就不用说了。”祁冬寒手里拿着一个橘子,剥开了一瓣,眼睛弯起,“我知道你是担忧我,但我与陛下从无猜忌,我信陛下,正如陛下信我,你只管把兵练好就行了。这么多橘子我也吃不完,陛下本也是让我分发给将士的,都我一个人吃不得又上火了。”
副将喏喏,最后还是答了是。
像是皇帝特意让祁冬寒带兵骑马风光入城这件事。
想得多的人大概会猜测这会不会是捧杀,毕竟按照正常的脑回路,哪一个皇帝对待有功劳的将军,不是巴不得他低调地打胜仗,将军在百姓中的声望升高也意味着在皇帝那里的忌惮增加。
谁能想到当今这个皇帝的脑回路是——信竹打胜仗回朝了,得让他风光风光,别的将军有的朕的爱将也要有,朕特意给你留了橘子。
祁冬寒回镇国将军府后,他祖父难得出来看了看,看到那些橘子后大概也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心中了然,“陛下给的?”
祁冬寒说是。
祖父点点头,“去年的橘子倒是格外甜些。”
这话倒是不假,就算吃橘子无数的祁冬寒也觉得这一车橘子格外好吃些,酸甜适中,本来就想吃个十来个就停下的,结果一边写明天要上奏的奏折一边剥橘子吃,不知不觉就炫完了一篮橘子。
喜闻乐见地又不小心炫上火了。
……
与此同时,有一队人从西域而来的人也在这个夜晚悄然抵达了琼安。
靥芙蓉奉皇后娘娘旨意前去接见这一行人时还想着是哪儿来的神神秘秘的人,有事不直接去谛听院,还得她这个副指挥使兼红谛听头领亲自出城接待,结果当她远远地看到那行人停在那边,眯起眼看过去时,为首的那个人转过身,兜帽落下,露出编了许多细辫的微卷的头发和碧绿的眼瞳。
“好久不见啊。”那人说。
靥芙蓉表情变得有那么一丝丝微妙,“其实也没有很久吧。”
本来心绪有些惆怅的曲檀渊瞬间找回了曾经在圣教内互怼的感觉,白了她一眼,“圣教教主与少教主已死,我已完全掌握圣教,接下来要做什么……你把消息带去给那位指挥使大人后,让那位指挥使大人安排吧。”
“指挥使大人早就知道了。”靥芙蓉双手环胸,大概是因为曲檀渊已经掌握圣教成为教主的消息让她有些不爽吧,虽然她已经不是圣教的圣女了,不过这个位置可是她曾经跟曲檀渊争的,现在曲檀渊成为教主了,她总有一种输了的感觉,因此也没什么好气,“大人让你随我去见她一面。”
曲檀渊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马上抬脚,而是手一动从身后的队伍中甩出了一个人,那个人被一甩身上的斗篷也掉落了,露出了真容,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嘴也被塞了起来,“唔唔唔”蠕动着,眼睛里含着惊惧和哀求。
“要干什么?这人是?”靥芙蓉不解。
“当初掳走你我的人,其他都已经死了,这是漏网之鱼。”曲檀渊看了靥芙蓉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看向那个被绑起来的人,“他是教主的亲信,或许,你想自己报仇吗?”
“哟,我说怎么就这个人找不到,原来是被教主藏起来了。”靥芙蓉眨了眨眼睛,大大方方地扬了扬下巴,“那我就收下了,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