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力士把那个铁笼抬下去, 快要走下台阶时,后面献礼的使者团已经要上来了,紧凑得就跟运动会走方阵一样, 但是在交错的那一刻,不知道白虎是被什么给刺激到了,忽然又激烈地在笼子里横冲直撞起来,抬笼子的力士也被笼子里的动静带动惯性摇晃了几下, 又连忙稳住身体继续往下走, 可是在白虎又一次撞击之后,本来就已经被撞得有些弯曲铁笼在最后一次撞击下发出沉闷的断裂声。
铁笼变形到极致, 断裂了。
白色猛兽从笼子底座上一跃而下, 四足落在红布上, 龇牙发出一声更加嘹亮的虎啸。
“虎、虎……老虎跑出来了!”正要上前献礼的那个小国使者团使者指着近在咫尺的白虎,牙齿上下打战, 脸白得都要晕过去了,用他们国家的方言发出恐惧的声音。
宣国大臣虽然听不懂那小国使者的话,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的凶险,纪尚书手心里全是冷汗, 强撑着站在原地,厉声疾呼, “快来人护驾, 保护陛下!”
安临:“……”
“修文, 快着人保护朕的爱卿们, 不能让任何一个爱卿受伤啊!朕这里没事!”她第一反应是先紧张地望了望自己几个宝贝金卡爱卿, 发现他们都离发狂老虎不近才松了口气, “修文, 这只老虎你能解决吧?”
王修文沉稳点头。
“控制一下范围。”安临说。
在看到奉国把这只白老虎弄上来的时候, 安临心里就在猜测奉国送上这礼应该是没安得什么好心,不过再怎么样在献礼当场搞事是不是太嚣张了点?就这么笃定宣国现在打不起吗?
这还直接来了个皇子呢,就不怕她把人扣下当质子?还是说奉国在派出使团前就已经集结完军队在泛江北岸等着了?安临的脑子在顷刻间就已经转过了无数想法。
最后还是落在了一身干净皮毛乱糟糟的发狂白虎身上。
这样的猛兽虽然凶险,但对于武艺高强的人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棘手的难题,安临的皇后号就可以直接收拾了,只不过今天皇后号盛装出场,身上首饰一堆不适合动武。
王修文的武艺走的是精巧灵活的路子,就跟他的武器一样,藏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只有在需要保护皇帝的时候出现,冷不丁地一击毙命。
王修文的武器是一把环刃形武器,杀伤力最大的就是半月形的刀锋,除了中间的握手就没有可以拿手去抓的地方,可以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这个武器王修文平时极少会在人前用到,这次也是为了尽快控制住那只发狂的白虎才会拿出来。
如果是寻常的猛兽,只怕是一个照面就要被王修文的环刃隔开喉咙了,但是这只发狂的白虎却好像感知到了危险一样,在要与王修文撞上前机敏地往旁边一跃,抬起一只前爪拍过去,正好与王修文的环刃撞上,兽爪与环刃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甚至还有些许火星迸溅。
西朔早在白虎挣脱笼子的时候就已经站到了安全的地方,一派事不关己的无辜样子,心里哂笑。
这白虎颇有灵性,他为了抓这白虎可是折了不少人进去,大概有百来人吧,才成功抓住这白虎,经过这么多久的关押和刺激,攒足了凶性,今天乍一从笼子里出来,就算是寻常的高手也不一定奈何得了这只白虎。
王修文眼中也浮现出了些许惊讶之色。
这只白虎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些,掌击的力量近四千斤,这看着还不是全力,奉国是从哪儿寻来的这么一只猛兽?
这般的力量,拦是不好拦的,最好还直接击杀。
只是只畜生罢了,就算再灵性也就是如此了。
王修文肃容站立,手中的环刃转动一下,略微调整了角度,极快地攻上去,环刃刃锋含藏杀意,那白虎察觉到危险还想像先前一样用虎爪攻击,然而王修文在白虎扑来时侧身一跃,在白虎上方腾身翻跃,环刃沾上白虎的皮毛,鲜血瞬间打湿了雪白的皮毛。
“嗷!”
白虎吃痛怒啸,扭头躲开差一点就割开它喉咙的环刃,叫声间多了些凄厉,在回身看到洒在地上的血迹,又看到后方的皇帝时陡然间像是受到什么特定刺激一样,虎目中浮现出赤色,竟然不顾受伤和王修文的威胁,彻底丧失理智向高位上的皇帝冲去。
“护驾,快护驾啊!”
纪尚书声音都快喊劈叉了,各国使者团一片喧闹。
王修文眼神一凛,环刃飞出。
而当事人安临其实还挺冷静的,甚至有心情思索刺激白虎发狂的因素是什么。
“慌什么。”在白虎扑上皇座的前一刻,本来今天只打算美美美的皇后号叹了口气,摘下凤冠怼上白虎大张的虎嘴,然后右手成掌,白虎张着嘴来咬,在被咬到之前皇后那掌一收变成拳,一个下勾拳打在白虎的那个……嗯,下巴。
巨大的身影从高座前飞出去,在地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咬了满嘴首饰凤冠的白虎爬起来低吼一声。
都已经动手不用管什么端不端庄的皇后按了按指节,上前一步挡在皇帝前面,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堂下百态,表情平静,丝毫看不出来一拳打飞猛兽的样子,开口说,“纪尚书,不用慌张,冷静退后些便是。”
纪尚书:……
他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他怎么忘了自己女儿当初在城门前面对诸多武林人士的样子了呢?现在的女儿已经不是当初弱柳扶风的女儿了。
不过……
“那可是凤冠啊,就直接……”纪尚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没办法,皇后号这回身上没带什么武器,就只能先拿凤冠用一用了,不然总比咔蹦一下把皇位的凳子腿给掰一条下来用好,凤冠拿回来洗一洗修一修还能用,还扎嘴,这老虎咬着估计跟咬到鱼刺一样难受。
不过这只老虎的力气是真的大啊,饶是在锻炼下已经力能扛鼎的皇后号一拳下去,拳头都隐隐有些发麻,力量估计比寻常的老虎要大很多,寻常东北虎的爪击大概有2000千克,这只老虎多两倍左右。
大概是虎中莫飞吧。
被打下去的白虎双目还有些赤红之色,咬了咬凤冠觉得扎嘴后吐出来,依旧踱着步蠢蠢欲动地盯着上面的一抹明黄色,喘着粗气身上的血越流越多,皇后唇角一扬,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
白虎嗷了一声扑上来,扑动几下后被扯着一条后腿摔出去;
站起来又扑上来,被皇后抓着后颈肉按在地上锤;
爬起来又双叒扑上来,被皇后几脚踢中腰侧踢飞出去;
……
数次之后,在场所有人的惊惧之情渐渐淡去,这只发狂老虎眼中的赤红之色也终于淡了下去,“嗷呜”的声音也没了先前的凶意,叫着叫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调子近乎哀鸣,在最后一次被揪着后颈肉摔出去之后再也没了爬起来的力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皇后缓步走到白虎旁边,按着白虎额头上的‘王’字蹲下看了一会儿后,轻笑一声,“这下乖巧了。”
白虎有气无力地嗷呜了一声,像一只被打蒙了的猫一样。
王修文悄无声息地收起环刃,失落又欣慰地自言自语感叹了一声,“论力气还得看皇后娘娘啊,还好在皇后娘娘在陛下身边,不然……”
皇后站起来,此时她站着的位置已经接近使者团躲着的位置,其他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样子,只有那奉国三皇子气定神闲,皇后的目光看过去了一眼,在发觉她看过去时,那西朔才做出惊讶担忧的模样。
皇帝在高位上拍了拍手掌。
“精彩,这就是奉国给朕送来的贺礼吗?”
西朔走出来,行了一个比刚才认真一些的礼,一副内疚难安的样子,“还请宣皇恕罪,我手下的人看管不力,竟让典礼上出现了这样的事,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但在今日之前这只白虎本已经驯好,轻易不会伤人,今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定是有心之人陷害,我奉国是真心与宣国相交,这件事我定会想办法找出作乱的人给宣皇一个交代,只愿千万不要因为这事伤了两国的和气啊!”
安临目光幽深。
看到西朔在白虎发狂时的表现,安临对这话是半点不信的,至于交代,之后随便找一个人顶上就是。
不过现在确实不是和奉国开战的好时机,南北战役以及大旱对宣国的影响还是太大了些,需要一些时间恢复元气,所以哪怕知道奉国这是在有意试探,安临也确实如西朔算好的那样并没有计较。
她在小本本上记仇。
等信竹从北方回来,等泛江水师组建好,朕第一个打的就是你们!
“作为赔罪,看管不力以及运送的人都交由宣皇处理,这只冒犯宣皇的白虎不若也将其杀了扒皮,当作地上的毯子用。”西朔又说。
安临心中哼笑了一声,淡淡道:“不必了,白虎就留下吧,皇后喜欢玩。”
前面送白虎的时候说这是祥瑞,现在发疯了又说杀了,这不一回头民间就要出现什么祥瑞发疯的传言了?搞这套是吧。
西朔顿了顿,目光看向皇后,倏而一笑,“那就……承蒙皇后娘娘喜爱。”
就这样,奉国送虎的这个插曲结束,殿外的侍卫进来把白虎抬了下去,皇后看了地上已经变形还沾着老虎口水的凤冠两秒,没上手捡,随手把有些散乱的头发拢了拢回到高座上皇帝身边,献礼继续,自然有人去把那凤冠收起来。
后面的使者送上贡礼的时候多少有点战战兢兢,原本只是表面尊敬,这下变成了实打实的敬畏。
这个国家,可是有一个能徒手打服老虎的皇后啊!
安临一边看着老老实实献礼的使者团,一边转过头空出一只手帮皇后号把头发上还有些没扯下来的首饰给取下来,顺了顺头发,皇后配合着低了低头让皇帝号好取挂在另一边头发上的首饰。
原本凤冠佩戴的时候是要把头发与凤冠的边边连在一起编上的,为了防止在走动的时候掉下来,还好安临在侍女给皇后号做妆造的时候让他们别编头发,不然刚刚摘凤冠不得头皮痛死。
坐回奉国使者团位置的西朔随手拿了案桌上的一杯酒,目光径直看向高座上的人,眼中异彩连连。
在这位宣国的皇后下场制服猛虎之前,西朔眼中并没有她,只是把宣国的皇后当作是皇帝的一个附庸,就像是他们奉国的皇后那样,一些愚蠢的鸟雀罢了,只会在那一块小小的地方斗来斗去。
但是在那个身影从高位上站起来,与猛虎进入同一场景,伴着猛兽的血与嚎叫抬眸时,西朔眼中的宣国皇后就不再是一个符号与附庸了。
这哪里是什么鸟雀,这分明就是凤凰。
“真美啊……”
西朔轻声说着,只觉得炫目极了,就连散发微微偏头的样子,都好像凤鸟在梳理羽毛,至于那个宣皇,就太碍眼了一些,西朔自动把宣皇从注意中剔除,目光中浮现出痴迷之色。
这样的面孔,比他奉国最美的女子都要美上数倍,他一开始怎么会看不到呢?
“她是谁?”西朔忽然笑了笑,对与他同来的奉国使者明知故问,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奉国使者随着西朔的目光望过去,在触及到皇后的那一瞬间立刻收回目光,谨慎又小心地回:“宣国的皇后娘娘?”
“错。”西朔悠悠笑道,“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奉国使者一惊,只想把三皇子的嘴给捂上。他知道三皇子这是毛病又犯了,这位三皇子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选手,其他的一切都很好很优秀,唯独只有一个算不上毛病的小毛病。
那就是——西朔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只要是他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
以前在奉国,这只是一个小毛病,但是这还是在宣国国土上啊!三皇子您觊觎宣国皇后能先出了宣国再说话吗!您这么在这里说,我怕我们真的没法活着走出去啊!
……
等到最后一个小国献完贡礼后,这一场献礼的典礼也结束了,各国使者离宫,安临换下朝服换了常服,她的几个爱卿已经来了议事房,就今天献礼上发生的事讨论了好一番,主要是针对奉国的这番行为,还有宣国要采取什么方法回敬,就算暂时不开战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去,不然还以为谁都能算计一下呢。
倪惊澜更是直言,对这批使者团回敬就像隔靴搔痒,没什么意思,要回敬不如直接对奉国国内动一点手脚,让他们乱一乱。
杨盛则是说也不妨让奉国就此留下一个质子。
其他人也多有不忿,今天要不是他们宣国的皇后娘娘力能扛鼎,就要丢大脸了,武将都嚷嚷着直接开打了。
安临好脾气地听着诸位爱卿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有挑选地选了几个办法安排上。
等到大家都讨论过一轮之后,安临才发现纪尚书一直都没说话,看起来很有心事的样子。
“纪卿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安临点出他。
纪尚书恍然抬起头,过了一会儿太拱拱手,语气有些飘忽,“臣……臣认为应该在有人传出祥瑞在献礼现场发疯的流言前,先做一些预备,让有心人无法利用这样的流言。”
“那纪卿觉得应该怎么做呢?”安临问。
“……先他们一步,传出皇后徒手打虎的传言?”纪尚书有些迟疑地说出一个方法。
噗!
安临差点没绷住,端起茶杯掩饰了一下。
不愧是你啊老肩巨滑,这可是朕都没有想过的!这要是真的这么做的话,好像也确实可以把前一条可以出现的流言掐死在腹中,毕竟平心而论,[奉国献上的祥瑞白虎在献礼上发疯]和[皇后娘娘徒手打虎]这两个话题比起来,还是后者更吸睛一点,百姓的注意力估计都在后者上面了。
说不定会出现下面↓这样的反应——
百姓:……6
就是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不过倪惊澜也出了声,“臣觉得纪尚书此法可用。”
掩饰住笑的安临缓了缓,沉稳点头道:“可,纪卿你是礼部尚书,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纪尚书掩面应是,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面对家中的老妻和世代文人的列祖列宗。
议事房的讨论结束,送走爱卿们之后,安临的神色落下去,离开议事房,询问王修文,“那只白虎可有大夫看过了?”
王修文点头,“已有三位兽医看过了,并未发现体内有药物效果残留。”
“奉国总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筏子。”
“不过,在白虎伤势处理好之后,臣让那三位兽医测试了一下,发现白虎在殿上发狂与颜色有关?”
安临示意王修文继续说。
“那只白虎会在见血后对明黄色产生反应,激烈挣扎乃至发狂,而见到其他白蓝紫橙红等色都不会有反应,因此臣认为奉国的人应当是特意训练过白虎,以明黄色作为标记,只要受伤后看到明黄色,就能刺激它疯狂进攻明黄色的事物。”
这是驯巴甫霍夫的虎呢?
“朕知道了。”安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让人尽快把那只老虎的这个毛病改了,留给皇后当个坐骑吧,她还挺喜欢这只白虎的。”
“是。”
“教好一点,要达到在闹市区没有指示不伤人那种程度才行。”安临又说,“给它弄个牌子挂在脖子上,就叫……”
老虎,猫科动物,叫皇家小猫咪?还是按照这个黑白条纹取个其他名字。
“御猫吧。”最后安临还是图了个省事,用简练的两个字概括皇家小猫咪五个字。
王修文又应了一声是。
把这事解决好之后,安临就惦记起了各个国家进贡送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去了,当即决定去放贡品的库房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可喜欢淘东西,尤其是越稀奇古怪的,越喜欢发掘出一些有趣的用途。
不过这次各国进贡的东西里,动物也太多了点,不只那只白虎稀奇,产地各异的什么大象猿猴蟒蛇什么的也怪多的,快到夜晚的时候发出各种叫声,让原本比较安静的皇宫都热闹起来,安临看了没几种动物就觉得过于吵闹了,她又不想在皇宫里浪费空间弄什么御兽园,就捂着耳朵对王修文说,“把这些活物全送出宫,没地方放就腾个空地儿当个动物园。”
“是。”
接着往里走,就是奇珍类了,安临听不到声音了才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松了口气,目光在一大片的奇珍异宝中巡视起来,今天管库房的内官还没来得及把这些全都收拾好,安临来的时候还有内侍在指挥下搬动东西,安临站在一旁,时不时让搬着东西的内侍停下走过来让她好好看看内侍手里拿的东西。
“这个,这两个。”安临点了点一个内侍手里的两块极品木材。
王修文提醒,“是奉国送来的极品红木和檀木。”
安临颔首,“这两块木头留着,不用收起来了。”
“等打下奉国后,这两块木头,朕要给亭瞳和浅才一人打一块[佐朝纲],再给信竹打一块[惊虎胆],用来庆祝。”
安临说道,平静的声音里包含笑意,轻瞥的目光中却包含着帝王的冷意。
是的,庆祝。
她今日不与奉国计较,但奉国早晚是她的囊中物。
[屑皇帝的反复记仇.jpg]
至于佐朝纲和惊虎胆,就是醒木/惊堂木的一个名字,醒木根据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名字,皇帝的醒木叫作“镇山河”,皇后的醒木名为“凤霞”,而宰相与将军的醒木,就分别叫作“佐朝纲”和“惊虎胆”了。*
这是透露出她在此时就已经属意让杨盛和倪惊澜当那文官之首了。
王修文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应是。
*
各国的使者团在献礼结束后,并不会马上离开,因为献礼只是第一个环节,献完里就是宣国作为主家办宴会宴请他们了,就好像参加婚礼先给了礼金,接下来开始凑热闹吃婚席,道理都是差不多的。
献礼结束的这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肯定都会有很多人睡不着。
在纪尚书把皇后徒手打虎这个传言传出去之前,这个事情最先开始流传的地方无疑就是各国使者团聚集的驿站,说着不同国家语言的使者们在讨论欲之下,跨越了语言的隔阂,叽里呱啦连比带划讨论地热烈,偶尔伴有敬畏敬佩之类的神色,竖起大拇指。
像这些谁强就依附谁的小国家,通常都对强者有天生的趋向。
第二天的宴会举办成功,相较于各小国简单的烹饪方式,宣朝大国丰富的烹饪和无数美味的食物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那奉国的使者团在中间的这两天里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但是当时间推移至第四天时,却出了一些问题。
在第三天的夜里,白穆和达波高国居住的那个驿站里,有一个达波高国的使者死在了驿站,在宫中宴会结束后各国使者回到驿站,那个使者回到驿站后就没有出去过,却在第二天早上同伴敲那人的门想叫他一起出去逛逛时发现怎么敲都没有人应,问过驿站小厮也没人见过那个使者出门。
当同伴察觉不对,和驿站的人破开门进去的时候,那个使者已经断气有些时辰了。
这个事情一出,一下子就轰动了所有使者团,一些人人心惶惶,达波高国使者团则是愤愤然想要找出凶手,与达波高国使者团住在一个驿站的白穆使者亦是后怕不已,站在达波高国使者团这边要求宣国快些找到凶手。
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推动下,这个外国使者被杀案一下子震动了整个琼安。
议事房再一次群臣聚集。
这一次,有八成的臣子都觉得是奉国贼心不死又来搞事,二成则是觉得有其他小国浑水摸鱼想图谋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到底是谁做的,而是该让什么人去处理。”杨盛一语点出关键。
不少大臣都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确实,这个外国使者被杀案可以说十分棘手,棘手就棘手在谁来调查。如果让朝廷高官,或是直接让谛听去调查的话,先不说能不能很快调查出结果,只要朝廷重要人员下场参与进这件事,就相当于把宣国朝廷直接拉下水了,如果被人拖一拖进度,使者团的愤怒就会直接朝着调查人员来,也显得太慎重,好像怕他们追究一样。
但是如果随便派一个离朝廷中心比较远的人来,又怕那个人没法解决,没法很快调查出结果,各国心里会犯嘀咕觉得宣国不重视他们,对外交不利。
这个事情难就难在平衡重视度,要显得朝廷对这件事重视,但是又没有那么重视才行,怎么在解决案子的同时表现出那种举重若轻的大国风度,像渣男一般若即若离。
在这种情况下一直秉持着多说多错的态度,很少参与讨论的司理宋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眨了眨眼睛,手悄咪咪地稍微举起一点,又犹犹豫豫地放下,倪惊澜看到宋菱的表现,也眨了眨眼睛,鼓励地对她点点头。
宋菱受到鼓励,这一次手举高了一点。
“奉丹有什么想法?”安临意外。
宋菱感觉到所有人都朝自己看了过来,感觉像是走上了讲台要演讲一样紧张极了,咽了咽口水出声说,“陛下,我……臣觉得,有一个人或许会很合适。”
“哦?”
“就是那个,李司簿啊,大理寺的李司簿,他在民间名声很高,但是职位并不算高,臣感觉很符合诸位大人想要的条件,”说完之后她拼命眨眼,求助地向安临传达‘陛下我有没有说错,有没有闹笑话的?’的紧张光波。
“李笙啊,”安临想了想,“倒是差点忘了他了。”
“陛下,臣认为这个人选确实十分适合。”
“由他去正适合。”
倪惊澜和杨盛几乎是同时开口,他俩互相看了一眼,倪惊澜礼貌一笑,“看来杨大人与在下想的是一样的,我来琼安数月,对这位神探的名声不过略有耳闻,杨大人或许更清楚一些?”
杨盛垂眸,“陛下也是知道的。”
安临缓缓点头,“李笙,再加一个衙门崔引玉,也足够重视了。”
——于是,就这样,这件事最后落到了李笙头上。
突兀收到这个旨意的李笙是懵逼的,因为旨意传来的时候,他不在大理寺,正巧是在家,因为今天是他休沐的日子,传令官是跑到他家里传令的。
“像这样的案子,不应该是大理寺卿或者大理寺少卿出面吗?”李笙小心地问。
传令官按照皇帝的交待对李笙说,“此案是户部右侍郎杨大人、中书舍人倪大人,以及理事司司理宋大人共同推荐的您,还请李司簿多加重视。”
那就是只能接下了,李笙含泪接下,在心里哀悼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的难得的假期。
那传令官就又说,“陛下说,此案解决后,给李司簿你补上少了的休沐,再多加几天假期。”
至于升官什么的倒是没说,不过这个增加休假就足够李笙眼睛一亮了。
“好的,我先去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情况!”李笙接过旨意,打算进门慢慢看,就看那传令官还站在门口没有动。
李笙福至心灵:“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传令官:“陛下特意交代,这件案子一定要办得漂亮。”
这下就轮到李笙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是办得漂亮?破案快吗?
直觉并不能帮助他读懂一些潜台词,只能暂且先把这句话记进心里去,回家琢磨了一番旨意后,换上办案的行头——一身耐脏又能表现他大理寺官员身份的制服,去了一趟衙门叫上崔引玉一起,先跟衙门的人一起上门检查尸体。
达波高国使者团的其余使者并不愿意让朝廷把遇害使者的尸体搬走,因此只能上门验尸。
除了不让搬走尸体外,其余的流程倒是跟李笙评查查案差不多,达波高国使者团并没有拦着衙门验尸,只是在崔引玉带着简易口罩在尸体上动刀子的时候,他们有些畏惧地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崔引玉验尸的时候李笙则是像往常一样挂上亲和好说话的笑容,去接近那些使者想从他们口中询问一些线索。
然而。
李笙:“我想问一下,你们昨晚是一起回来的话,最早是谁先到的驿站,最后一个到驿站的又是谁?死者大概是什么时候到驿站的?”
达波高国使者:“叽哩哇啦叽里咕噜!”
李笙:“半夜有人起夜过吗?死者房间里的灯是亮的还是暗的?”
达波高国使者:“叽哩哇啦咕噜?”
完全听不懂的李笙:“……呃,叽哩哇……你们会说宣国话吗?”
达波高国使者:“叽哇?叽里咕噜!”
李笙放弃了,抹了一把脸回到正在验尸的崔引玉身旁,只能寄希望于她这里能查出什么线索来,等到崔引玉全部验了一遍,他眼怀期待地问,“有查出什么吗?”
崔引玉说,“这人是窒息而亡的,死亡时间是昨夜丑时一刻到三刻,身上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在被杀之前吸入了迷药,还被拖动过,拖动的人是抱住他腋下把他从这里——拖到了这里。”
崔引玉说着在房间里指出了两个位置,前一个位置是门口的位置,后一个位置则是窗户旁。
“那就是人为杀害的,剩下的问题就是昨晚谁来过这个房间,有没有人目击了。”李笙的目光扫过一群使者团,试图判断出来嫌疑人在不在这里面,不过现有的线索还是不大够,李笙推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崔引玉,“你能听懂他们的话吗?”
崔引玉摇摇头。
听不懂证人的话导致破不了案,这算个什么事啊?
李笙还没放弃,又去问了衙门的捕快们,依旧是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不过有个捕快给了他一条明路,“整个琼安城里要说有谁懂周围这些小国语言的话,那应该就只有那群谛听了,可以去谛听院借个人帮忙啊,谛听经常帮忙处理这些事,应该会借人的。”
“这样啊。”李笙了然了,拜托衙门捕快先控制住现场,继续探查这个驿站周围一切可疑的事情,他自己则是离开驿站跑去谛听院,跟值勤的谛听说明了自己想找个翻译的需求。
值勤的谛听听完他的诉求后,让李笙先填了一张申请表,然后跟李笙说,“你所说的会说达波高国的人,谛听院里有十七个,不过这些人里面有十六个是隶属于红谛听的,唯一一个白谛听这边的人不在琼安,红谛听一般不负责谛听院的事,所以不能直接帮你安排人,你需要借红谛听的人的话需要指挥使同意,今天指挥使不在,不过只要我们白谛听的副指挥使同意了也可以帮你借人,你得带着这张申请表去找一下副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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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一拍脑袋。
忘了这茬了,正好偏偏是今天皇后号没去谛听院,不然也不会有这么麻烦的流程。她正打算现写一个旨意给李笙方便借人,谛听院的值勤谛听就已经给李笙指了副指挥使睚眦的所在。
好吧,能找到白逐风应该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