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昊被赶出去后,赘婿人选里就只剩下楚越和宋泽茗了。
幽篁馆里,教习先生越来越少,最后也只留下一位教写文章的先生。
这门功课,乃是所有课业中最为要紧的一项。只因历来科考入仕,凭的就是一手锦绣文章。
楚越可能是基础太差,写文章就有些马马虎虎。而才子宋泽茗则完全相反,相比于君子六艺,他最擅长的就是写文章,尤其是策论。
林如海作为探花郎,他对于女婿的要求,肯定也是要参加科考且取得名次的。
因此和宋泽茗竞争,楚越觉得自己的胜率并不高。
可若是想笑到最后,又该如何?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楚越从不是个坐着等赢的人。
于是找到合适的时间,他便带着梧桐趁着吃午饭的空,出了府门,直奔扬州书院。
那里,或许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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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管事也太过分了些!”
这日午时,楚越刚从幽篁馆回来,就听到梧桐自顾自的一句抱怨。
他跟着先生读了一日的《中庸》,脑袋都是木的。要是旁的,还不一定理会,可这陈管事的八卦,他还是有必要听一听的。
“陈管事又怎么了?”
梧桐向来话多,一旦有人搭腔,他的倾诉欲就越发厉害。
“松子不就得罪过陈管事一回,他至于天天找松子的事么?整日里非打即骂,还不让吃饭,这人都快废了!”
“是吗?”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楚越顿时失去兴趣,随口敷衍到:“怎么不去找林管家解决呢?”
这话令梧桐睁大眼睛,有些惊奇:“林管家日理万机,怎会管这些小事?”
楚越这才明白过来,像松子那般等级低的下人,等闲是见不到管家的,怪不得那陈管事会如此猖獗。
只是如此,他就有机会了……
傍晚时分,楚越同宋泽茗按照吩咐,拿近日做好的文章去给林如海品评。不出所料,二人的文章皆被批的一文不值。
楚越写文章本就艰难,写的不好被人批评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并不觉得怎样。到是宋泽茗,他既身负才名,在书院里写的文章就没有哪回是不被夸的,因此素日里颇为自傲,如今被林如海批的这样狠,心理上落差太大,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从书房出来后,宋泽茗依旧是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路都走不稳。楚越担心他独自走在路上会出什么事,便央求在旁的林管家,一起送宋泽茗回去。
林管家不大愿意,但看在他们之中会有一人是未来姑爷的份上,答应了。
两人扶着宋泽茗一起往外院走去,楚越想着抄近路能方便点,就提议从大厨房跟前的小径出去,林管家没有理由不同意。
一路行进,平静无虞。岂料刚走到大厨房附近,里面就传来一阵打骂声,接着便是哭哭啼啼喊疼的声音。
那林管家听见后,眉头只稍稍皱了一下,就要继续往前走,并没有进去瞧瞧的意思。还是楚越开口询问后,他推脱不得,一伙人这才进了厨房。
厨房内院,陈管事照旧骑在松子身上,这回却不是拿个铁勺抡了,而是手持一把削水果的尖刀,正在松子背腹处一道道拉口子。
“光天化日之下,陈管事这是做什么?林府可不是屠宰场,容不得你撒野!”
林管家的呵斥之语猛然从身后传来,吓得陈管事一抖,手中的刀一个不稳,当即又是一道口子。待他扭过身看到来人后,忙不迭就要起身解释,惊慌间竟怎么都站起不来。
最后原地扑腾好几下,才从松子身上下来,着急解释到:“林管家,这小子手脚不干净,整日在厨房里偷鸡摸狗,我只不过是稍稍教训一下罢了。”
“我没有!”
松子趴在地上疼的直打滚,却仍不忘为自己辩解。
“小的什么都没偷,是陈管事公报私仇!”
“臭小子!给我闭嘴!”陈管事回身泄愤低似的踢了松子一脚,又转头赔笑到:“林管家事务繁忙,这等小事还是我来解决就好。”
他越急着掩盖,就越显得此事有猫腻。
可陈管事再如何,那也是林府的下人,当初还是林淮亲自提拔到厨房管事一职上的。看了看站着一旁的楚越和宋泽茗,林管家决定这事还是先放一放,即刻就转身要走。
天时地利人和,好不容易凑齐的,楚越哪能如他的意,便适时作出一副惊讶模样。
“哎,这下人我认识,之前夜里被陈管事罚跪不许吃饭,前几日又被陈管事拿铁勺殴打,两回恰巧全都叫我碰见了。我说他怎么这么顽强呢?叫人揍了多少回,还敢偷东西!”
这话问的,看似在嘲讽松子,实则是在质疑陈管事整治下人的真正理由。
楚越硬要插手,林管家再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得当场判起这段公案。
在厨房的地界上,陈管事一向作威作福惯了,碍于生存之道被欺负到不敢吭声的,大有人在。
现如今,有林管家亲自坐镇,还有楚越和宋泽茗两个外人在场,一时间墙倒众人推,有事的、没事的全都要上来踩上一脚。
短短一刻钟,竟给陈管事列了数条罪状。
眼看着大局已定,一股气撑到现在的松子,终于支撑不住疼晕了过去。还是楚越眼尖,上前提醒林管家,让人送他到外面的医馆治伤去了。
见自己目的达到,楚越也没继续看戏的心思,便独自扶起宋泽茗,准备送他回去。至于陈管事的结局,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反正在众目睽睽之下,林管家为警告其他管事,必定会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去而不返,因林如海不满意二人写的文章,最近楚越和宋泽茗几乎全天都在幽篁馆里练习。
这日清早,先生正拿着楚越的文章大批特批时,屋子里忽然闯进两个人来。
来人是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男的身量不高,却瘦的可怜,手拿折扇,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文人长衫。女的头发花白,一袭粗布麻衣裹身,浑身上下唯一的首饰就是发髻上的那根木簪。
他们进来后,也不理会旁人,直接冲过来就拉起宋泽茗往外走,口中还念念有词:“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你这不孝子,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与祖师爷交代……”
宋泽茗自然不愿意走,正使劲掰着箍在手腕上的指头,即便头脸涨的通红,也仍旧摆脱不了辖制。先生和楚越不知是什么情况,想上前劝解,都被那女人给推了回去。
场面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林管家急匆匆赶来,才将他们三人一起请走。
课堂被这样打断,先生也没了继续上课的心思,索性直接布置了一篇文章,让楚越回去自己练习。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梧桐就凑了上来。
“公子,宋公子的父母闯到幽篁馆闹事,你肯定看见了吧?”
“你怎么知道?”楚越有些惊讶,按理说梧桐若是知道,定是碰到那俩陌生人进府,合该阻止才是,怎会放他们进来,还直奔幽篁馆?
“我按照您的吩咐,去医馆看望松子回来时,在门房遇到那家人要进来,门房不让,他们便堵在门口不走,妨碍府中下人出门办事。后来林管家过来,问出他们都是宋公子的父母,不仅放进来了,还找人给他们带路呢。”
果然如此,楚越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心中一阵腹诽,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紧张。
宋泽茗虽出身寒门,却素有才名在外,前途不说一片光明,却也不是遇不到青云直上的机会。不然也不会被林如海挑中,选来给自己女儿做赘婿。
可他父亲是落榜举人,母亲是私塾先生的女儿,如此清高迂腐的家庭背景,怎能容忍儿子去给人家做赘婿?
于是,宋泽茗隐瞒父母跑来林府的事,被有心人拆穿之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出所料,天还没黑时,外面就传来宋泽茗出府的消息。
楚越知道,直至此刻林府招赘婿一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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