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具温热的身躯抱进怀里的同时, 挤压感也变得更强了,就连戚情的动作也不可避免地变得迟缓,心跳急速加快。
战舰遭受过破坏的左舷窗上, 已经布满了蛛丝般的裂痕。
戚情瞳孔微缩。
倘若舷窗彻底破碎, 他们俩人会命丧当场。
他一手握住季行觉的腰,冷静下来,控制着身体落到操作舱的工具箱前, 在失衡漂浮的工具中, 一眼找到了紧急修补器,抓起就飞向了左舷窗。
将修补器按上去的瞬间, 修补器嘭地自动摊开包裹住整个舷窗,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咔”,冷汗顿时微微下落。
这不算他经历过的生死中最险象环生的一次, 但绝对是最惊心动魄的一次。
他怀里还躺着他的爱人。
做完这一切,舷窗外的情景陡然一变。
剧烈的压迫感消失,几乎要散架的战舰奄奄一息,能量不足以支撑战舰继续航行, 直直坠向了附近的行星。
骤然挤压又骤然松弛的感觉并不好受,戚情喉间冒出一股血腥气,神智也有些昏沉了,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昏睡过去,回到操作台前,迅速按下紧急下坠防护键。
好在下坠防护系统还没被损坏,操作舱内立刻充斥满了柔软的缓冲防护物。
戚情的喘息有些沉重,他终于有空再看向季行觉。
季行觉的眉心紧紧蹙着,显然并不舒适。
“你会没事的, ”他亲了亲季行觉冰冷的唇角,像十几岁时那场车祸时做的一样,用力抱紧了季行觉,低声重复,“你会没事的,阿行。”
季行觉是在一阵冷意中醒来的。
昏沉地睁开眼,眼前是扭曲破碎的操作台,他被人以保护的姿态紧紧抱着。
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喊了声:“戚情?”
对了,他们在和伊瑟缠斗时,圣教团的主教开着战舰冲过来,引爆了自己的战舰。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推进了虫洞——随即他就失去了意识。
他们现在在哪儿?
季行觉回过神,仍然没有得到戚情的回声,心底一冷,低头贴到他的心口,听到温热的皮肤下匀速的心跳,长长松了口气,开始清理身边的东西。
他得带戚情出去看看他的情况。
花费了数十分钟,季行觉拖着戚情挪到了舱门边,成功地将扭曲的舱门一脚踹开。
一路钻过来的时候,他还幸运地摸到了一只医药箱。
“按照《光辉帝国军用战舰法》第十三条,我这一脚犯了故意损毁罪,”季行觉喃喃道,“没事,元帅大人,我相信你不会告发我。”
戚情的呼吸浅浅的,陷入了深度昏迷,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季行觉满意地道:“看来你答应了,那咱俩的蜜月可以开始了。”
他先钻出了舱门。
出乎意料的,外面竟然是一片海滩。
柔软的白沙被海浪不断冲刷着,傍晚的日光下,海水波光粼粼,一切看起来都和平而美好。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季行觉按下了手里的激光枪,顺手将枪插进后腰,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将戚情从损毁的战舰里拖了出来。
戚情的脸上沾了不少血迹,好在只是额头破了个口,季行觉将他全身摸了个遍,找到了戚情受伤最重的地方。
腿部骨折。
好巧不巧,又是左腿。
季行觉没敢给他把军靴脱下来,直接掏出把匕首,将军靴一分为二,直接剥开,打开医药箱,给戚情做应急处理。
他忙活的时候,戚情也模模糊糊睁开了眼。
担心日光刺眼,季行觉在他眼前盖了块纱布,他抬手将纱布掀开,嘴唇动了动:“阿行?”
季行觉利落地捆好了他的伤腿,闻声转过头,朝他露出个笑:“疼吗?”
钻心的疼痛后知后觉涌上来,戚情的指尖一滞,面不改色地摇摇头。
“骗子。”季行觉小心地拂开他的头发,一边处理他额上的伤口,一边道,“当年你疼得半夜偷偷掉眼泪,以为我不知道?”
戚情的思维迟滞了一瞬,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事,耳根突然发热:“我没有哭!我只是……”
季行觉挑眉:“哦?难道是和我同床共枕、一起洗澡,所以夜半三更按捺不住,偷偷解决生理需求?”
戚情:“……”
戚情麻木地道:“我在偷偷哭,行了吧。”
季行觉乐不可支地笑了半天,给他处理好身上的伤,合上医药箱:“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戚情撑坐起来,一把拉住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季行觉神色柔和下来,低头凑到他唇边,在他略嫌干燥的唇瓣上亲了一下,“谢谢,你把我保护得很好。”
代价是他自己遍体鳞伤。
季行觉的心口有些涩,泛着点酸软的疼,眼眶被惹得有些发热,他连忙偏开头掩饰了一下。
戚情的眉目舒展开了点:“嗯,那就好。”
季行觉又往战舰里钻了几次,带出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
比较有用的是不知道哪儿碰坏了无法开机的光脑、五包压缩高能量食物、几支营养剂,以及一个带着帝国标志的背包,和一把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的星币。
他把东西都塞进包里,淡定地举起匕首,直接把帝国的标志割了下来,扔到地上,偏头解释:“现在说不定已经到圣教团的地盘了,帝国的光辉暂时照射不到咱俩身上。”
倒是这个标志很有可能把圣教团的光辉聚集过来。
把东西都放好了,季行觉凑过去,挨挨挤挤地坐在戚情身边,用手指在地面的沙子上画了个圈。
“这是第七星系的无往区,我们在无往区里坠入了虫洞,”季行觉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瓣,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又画了个圈,“这里是推测中的圣教徒大本营,算算的话……咱俩可能跨过了成百上千个帝国疆域那么大的星域。”
帝国终端连接的是帝国星际网络,在这里当然是没用的。
季行觉遗憾地看了眼腕上的终端:“想回去的话,恐怕有点艰难了。”
戚情沉吟了一下:“伊瑟也掉入了虫洞。”
季行觉环顾了下四周:“目前可以确定,他掉落的位置应该和我们不一样,唔,他不在的话,达梅尔他们也能轻松收拾残局,拿到抗干扰器和跃迁点坐标,大概已经回到基地了。”
达梅尔肯定会想办法回到虫洞附近输送援军的。
但是虫洞并不稳定,频繁的穿梭容易导致虫洞坍塌,在没有弄清楚危险性前,季行觉和戚情都不希望基地那边轻举妄动。
季行觉随意将沙滩上的涂画抹平,拆开一支营养剂,塞进戚情嘴里:“元帅大人,目前还有一个比较糟糕的消息,淡水转换器坏掉了,碎得我捡不起来,实在无力抢救,咱俩现在得找找淡水,顺便寻个地方,养好你的腿。”
戚情点点头。
“我再去找点能用的东西,总不能拖着我们元帅大人在沙地上走。”季行觉说完,回到战舰上,吭吭哧哧拆了几个轮子和一块板儿,动手弄成个简易的小板车。
戚情盯着这个小板车,面上没有表情,眼底缓缓浮现出一丝明显的嫌弃和拒绝:“……我可以走。”
季行觉微笑着望着他:“不,你不可以。”
戚情坚定地别开头:“我不坐。”
季行觉好笑地蹲下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为什么?”
虽然脸上落了灰,不过元帅大人依旧相当英俊夺目,抿了抿唇,再次拒绝:“不。”
季行觉半眯起眼:“戚小宝。”
戚情诡异地沉默了片晌,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丢脸。”
季行觉“噗”地差点笑出声,观察着元帅大人正义凛然的俊脸,看在脸的份上,耐心地劝哄:“虽然是有点丢脸吧,不过这儿只有咱俩,你知我知,只要你以后不去告诉别人你被我用小车车拉在地上拖着走,别人也不会知道帝国元帅有这样的经历,对不对?”
戚情给他说得更拒绝了。
季行觉和他僵持几秒,脸色一冷,直接弯下腰,一用力,将戚情打横抱了起来,察觉到戚情想动,低声威胁:“再动一下?”
戚情:“……”
帝国元帅成了只可怜兮兮的幼犬,僵硬地被抱上了简陋的小板车。
身高接近一米九、满身贵气威严的元帅大人沉默地缩了缩腿,画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季行觉的肩头不明显地抖了抖,满脸真诚地夸奖:“元帅大人无论坐哪儿都非常优雅呢!就算是普通的小板车,也坐出了在战车上的气质,帅得我都要呼吸不畅了。”
戚情心如死灰地撩了撩眼皮,语气古井无波:“你是想笑得呼吸不畅吧。”
“哪有,你可是我的大英雄呢。”
季行觉脸色一肃,成功将笑意压了回去,正想拖着车离开这片沙滩,突然又想起什么:“小宝乖,再等我一下。”
他再次走向战舰的残骸,灵活地钻了进去。
这颗星球上的白昼极短,也就几个小时的功夫,日光就落了下去,散下道道残霞,再过一会儿,恐怕就要天黑了。
戚情的余光注意着战舰的方向,把腰间的枪摸出来,轻缓地擦了擦。
等了会儿,季行觉才从战舰里钻出来。
几次进出,他的衣服变得脏兮兮的,脸上也不知何时擦了道黑灰,眼睛却很亮,怀里抱着个东西跑过来,像个小孩子似的,眼底布满了惊喜:“戚情!你看!”
他献宝似的把怀里的东西展露出来。
是休息舱里那个装花的盒子。
金属盒子打开,里面的花露了出来,经历过混乱的一切,它居然还完好无损。
在逐渐下落的残霞中,静静相依在一起的两个花苞美好得不可思议。
戚情望着这束花,神色柔和下来。
季教授大概真的是言出即灵,随口诌的寓意也能成真。
季行觉把花放到戚情怀里,心情不错地哼着歌,拖着小拖车往前走。
湿咸的海风迎面拂来,在季行觉有意无意地调节下,戚情的心情平和了不少。
他面上虽然不显,之前的心境却极为焦躁。
——季行觉和他一起落入了这种危险未知的地方,他的腿却出了毛病,这儿没有医疗舱,也联系不到部下。
他还能保护好季行觉吗?
戚情合上盖子,轻轻把花放到身侧,回头凝视着那道熟悉的清瘦背影,眼底笼罩着温暖的色彩。
他和季行觉本来就是像这束花一样,互相保护、互相依偎的。
前方突然传来季行觉若有所思的声音:“哎,元帅大人。”
戚情抬抬眸:“嗯?”
“咱俩这像不像‘眼盲妻子不离不弃,拖着残疾丈夫千里寻医’桥段啊?”
“…………”
戚情心里的温暖“啪”地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你想过这么皮的后果吗?
阿行:想过,但不皮一下更难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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