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原是有点抵触来舒澜这边伺候的,毕竟她这样的老实女婢,谁也不想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不过半月相处下来,她比较喜欢舒澜这样的夫人,待人客气随和,不拘小节,不爱管闲事,也不刁难下人,她的日子竟然比以前还舒服。
宋氏干活尽心尽力,院里该添置的一样不落下,梅院在宋氏的打点下,倒也变得精致起来。
午膳后,宋氏进舒澜屋里加炭火时,见舒澜有些神情恹恹,便打来热水绞了帕子给舒澜擦脸擦手,侍奉她午睡。
“郡主一会儿只管安心睡吧,外面一切有奴婢守着呢。”
舒澜有气无力的点头,强打着笑脸,婉声道:“劳烦宋妈妈。”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原本就是奴婢该做的。郡主切勿忧思过甚,将军早晚会发现我们夫人的好的……” 宋氏苦口婆心劝慰,不希望舒澜切勿忧思成疾。
可是,宋氏何尝不明白,夫人拴不住将军的心,在这深墙厚院中,无疑是没有希望的,更何况,将军的心从来都不在夫人身上。
舒澜一直睡得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外面隐约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舒澜恹恹地将宋氏唤进来询问,宋氏道是宫里的刘太医来了,是奉皇上的旨意,专程来给她诊断身子的。
舒澜一怔,薛安平叮嘱她小心宫里的人,她当时还当他过于紧张了。没想到,宫里的人还真就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宫里已经知晓她怀有身孕的事,但是舒澜却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知道了齐子成打胎一事,如今派太医来确认,虽不知道这位当今皇帝的心思,但细细想来,他肯定是不希望她生下这个孩子的。所以,他们这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么。
舒澜收拾妥贴以后,便让宋氏请了刘太医进来。
看诊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外,郡主她,竟然有孕!
虽然胎像非常不稳,但确实是还有孕在身。
因着舒澜目前的身体底子弱,又亏了气血,刘太医替她开了个后宫安胎的方子,还再三叮嘱,这药需得连服半月方能见效。
齐子成让宋氏按那方子去取了药,并煎来给舒澜服下。
刘太医说的这些,宋氏无疑是最激动的,领了命下去,很快便将药煎了回来。
舒澜本是不愿多喝的,毕竟自己腹中胎儿好得很,先前不过是服了薛安平给自己准备的药才会如此脉象,但还是当着刘太医的面,若无其事地端起药碗,一脸嫌苦却甘之如饴的喝下。
太医见她喝见底了,很是满意,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舒澜一副激动不已、千恩万谢的样子,连忙让宋氏出门相送。
宋氏不敢怠慢,连忙送太医出去,直到齐子成护送着刘太医走远,才转身进了院门。
齐子成将人客客气气送出将军府,那刘太医自是离开齐府回宫复命了。
宋氏回来时,却见舒澜趴在床边,正手抠喉咙,吐得厉害,只见方才喝下去的药,连同午膳的吃食残渣,全都被她吐了出来。
宋氏大骇,忙过来搀扶,不解道:“郡主,这是作甚?”
舒澜脸色苍白,无力说话,只牵强地扯了个笑脸,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宋氏也是个通透的,当即明白过来,道:“郡……郡主,难道那药……”
舒澜什么也没说,轻微点了点头。
宋氏骇然,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将舒澜扶躺下,道:“郡主莫怕,老奴这便出府,托人偷偷找药堂里靠谱的大夫瞧瞧这药方,大夫定然知道其中的不妥。”
可宋氏转身走了不过两步,舒澜恹恹的声音便响起:“宋妈妈,那药方里面可加了川芎和桃仁?”
宋氏虽不通药理,但识字,掏出药方仔细一看,震惊道:“郡主,确实有这两味药。”
原主是不懂中药医理的,可作为杰出特工的她,因为任务需要,中药是必修课,她如何尝不出来?这次太医开的药,乍一尝确实像安胎药,可似乎多了点东西,她有些不太确定。
宋妈既已证实,舒澜长喘了一口粗气,川芎和桃仁有什么药效,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两味药皆有活血化瘀之功效,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出半月,必滑胎。”
宋氏一时也没了主意,忙道:“郡主,我这就告诉大将军去。”
“宋妈妈,不要告诉齐子成!”见她就要出门,舒澜连忙喊住她。
“郡主,这是为何?”宋氏非常不解,“毕竟这也是大将军的孩子啊。”
“他不想要我肚里这个孩子。”舒澜只得将前次的事,大致跟她说了一遍。
宋氏没想到还有这番曲折,紧张道:“郡主,那奴婢再也不去抓药了。”
“不,你明天继续去,依旧照着这方子抓药,免得有人起疑。”
舒澜冷静道:“不过明日你想个借口,将药炉搬到咱们梅院里来,待我将那些多余的东西挑出来以后,你再煎。”
“好。” 宋氏有了主心骨,赶紧应下。
第二日,宋氏便以天寒郡主因自己取的药凉了对自己发火打骂为由,搬了药炉回梅院,自己在院子里煎。
舒澜原本是计划将在抓回来的药中挑出来的多余东西,后面高价卖给薛安平敲诈折现的,奈何她有孕在身的消息传回某些人的院子后,立刻入了他们的心和眼,宋氏今次去药房取药时,便有人趁她取药之际,又往里面偷偷加了大量附子和桃仁。所以,她改变了主意,准备物尽其用,还施彼身。
舒澜将药材分了出来,索性在自己无所事事之时,将这些药材各自研磨成粉末并分别收好,只当是在梅院打发时间。
……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宋氏将躺椅搬出来,让舒澜躺在上面舒舒服服的晒太阳。她最近害喜害得厉害,一天到晚吃什么吐什么,好不容易长了点肉,又瘦下去了。
舒澜最近本来没什么胃口,可听宋氏说,薛安平前几日又派人送了一堆东西进来,只因他要事缠身,这次便让管家来的,东西都直接搬到了库房,便吩咐宋氏去取一些回来。
然而,宋氏去了半晌,不仅两手空空回来,连眼睛都哭肿了,舒澜问她,她支支吾吾不吭声。
舒澜知道,多半又是姜思漾那个贱人想私吞了。
舒澜问道,“库房怎么说?”
宋氏看了看舒澜,还是如实道:“管库房的人说,郡主最近身子虚,不受补,不适合吃那些补品,还是锁在库房为好……老奴跟他们争辩,被他们撵着走,老奴便想着去厨房给您拿点吃的,可……可奴婢刚到厨房,就撞见海棠正端着一盅给二夫人炖好的燕窝,趾高气昂的离开。听丫鬟们说,那血燕窝都是薛公子最近送来的……”
舒澜哂笑:“这对主仆还真是一样的调性,都明着‘不要脸’!”
这海棠,当初拿着钗子往原主脸上划的时候,蹦跶得可欢快活跃了。
舒澜接过宋妈妈的递过来的药,捏着鼻子,一口喝了下去,随后将药碗递还回去,再接过宋妈妈递来的清水簌了口,又吃了几块蜜饯,在躺椅上换了个姿势。
好半晌,舒澜才问道:“说我虚不受补这回事,是谁说的?”
宋氏站在一旁默了默,道:“听库房的人说,是将军说的。”
她终于不再怀疑郡主前次说的,原来将军是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太冷血冷情了。
舒澜勾了勾嘴角,问道:“将军今日没出门?”
“将军今日休沐,这会子在二夫人院子里。”
“那你方才去库房的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舒澜说得笃定道,“估计他很快就会给我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宋氏半信半疑。
舒澜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己是女人,又怀着小人,简称小女人,这有仇不报可不是她的风格做派。既然已经有人又按耐不住下手了,她岂有不还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