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宗祠是雾泽最大的宗祠。
其宗祠又被称为黑庙,相对于其他人家中自设供奉蛊神的小黑屋,这里可谓是极大的。
宗祠中神像的模样是一只怪物,这乍眼看上去有点像人,实则是真真切切的怪物。
像是一只上半身立起来的蜈蚣,一对大钳子,像是骑士的长枪,它的头,又像是戴着铁色头盔的人,狰狞恐怖。
然而此时黎氏宗祠之中,却有两个人站在那狰狞的神像前。
一个正是之前去过赵负云那里的黎氏族长,一个则是黎溪鱼。
黎溪鱼曾参加斗蛊,获得了‘蛇王’称号,只是她是女性,所以被称为蛇奶奶。
而此时,在这個宗祠之中,蛇奶奶和她袖中的蛇,都泛起了一股寒意,她袖中的蛇在告诉她,此时正被蛊神注视着。
她做为黎氏的族老,却只能够猜测,这蛊神可能是一只蜈蚣,而且,她也知道,想要成为族长,就必须把自己养了多年的蛊献上去,让蛊神吃了,从此便能够直接沟通‘蛊神’。
她之前在那个洞府之中被两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所伤,此时仍然在养伤,被叫到这里来,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溪鱼,你对那个教谕应该有所了解吧?”黎族长说道。
“也不算了解,只知道,赵教谕年纪虽小,却也道法玄妙,不愧为天都山这样的玄门高弟。”黎溪鱼说道。
“这我知道,那一晚上,一屋火光,烧了雾泽大半的蛊虫,便足以证明他的法术高强,可是我问的是他的为人,他是否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黎族长说道。
“以我观察,赵教谕轻易不做承诺,他不是一个愿意给人做承诺的人。”黎溪鱼说道。
“也就是说,如此之人,若是做出了承诺,必定会去实现的。”黎族长说道。
“大概是这样吧。”黎溪鱼感叹道。
黎族长沉默了一下,说道:“今日,我们于那河边庙前,说无人主持祭祀蛊祭,城中蛊、鬼可能动乱,他便说只需要一把火烧了黑庙,便无需要再蛊祭,我们不过是试探一下,他便说出如此之话来,可见其心中早有焚烧想法,溪鱼,你觉得应该如何?”
黎溪鱼心已经提了起来,她不由的说道:“赵教谕或许只是说了一个方法而已,他并不知道,这不过是族长试探之言。”
“然而他却已表露心迹!蜈神,不可坐以待毙。蜈神说,昨天夜里那个女道人又来了,并且凝视过这里。”黎族长说道。
“族长,你待如何?”黎溪鱼问道。
“蜈神说,欲归山中去。”黎族长说道。
“如此,也好。”黎溪鱼说道。
“只是,蜈神说,如此归去,却如种粮而至将收获之时,却弃之,便请溪鱼你献上你的乌头蛇来,为蜈神壮行。”黎族长不紧不慢的说着。
黎溪鱼却是转身便走,然而一刹那之间,地动屋摇,一只巨大的怪物破地而出。
碎石、泥土翻飞,煞气成风。
黎溪鱼二话不说,一挥衣袖,一条黑蛇钻出,在虚空里蜿蜒而游,乌光涌动,转眼之间化为一条大黑蛇落地,她既是要以自己的蛇挡那怪物,也是要以自己的蛇喂食怪物。
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门却紧紧的关着。
黑蛇在那怪物面前,畏惧不敢前,然而那怪物却兴奋的扑了上来,一对巨大的钳子一下便夹住了蛇身,蛇吐出一片毒雾,那怪物另一只钳子又夹住了它的头,然后,张开那锋利的嘴,一口咬下。
“天都山真人就在左近,你想做什么,不怕被火炼成灰吗?”
“天都山真人已经入山,今晚根本就不在这里,今夜,蜈神欲食人。”黎族长大笑着。
那巨大的蜈蚣咬食着黑蛇,不一会儿,黑蛇身上的精气便被吞噬一空,只剩下一处皮囊软倒在地上。
黎溪鱼恐惧着,却仍然说道:“伱们逃不了的。”
她的话才落,那巨大如骑士一般的蜈神,上半身扬起,下半身如马一般,众脚奔行,只一眨眼,便已经到了黎溪鱼的面前,那大钳子已经扎入她的胸膛。
一张锋利的大嘴,一口便咬在她的头上。
“蜈神,今日正是好时机,一入深山,再无人可找到你。”
那巨大的蜈蚣不言不语,黎溪鱼却已经只剩下一层皮肉,瘫软在地。
‘蜈神’却并没有破门而出,而是朝着地下一钻,那地面像是水浪一样的翻开,它的身体快速的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了。
赵负云站在赤君庙的院子里,旁边则是朱蒲义。
朱蒲义肚子饿的咕咕叫,他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里面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他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人来这庙外面开两块地,种上一些能够吃的瓜果,免得自己哪一天再住到这里来,又要饿肚子。
就在他在赵负云旁边的屋檐下的石上坐下之时,耳中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
朱蒲义站了起来,说道:“是不是有人叫我?”
赵负云也睁开了眼睛,说道:“确实有人叫你。”
“谁会在这个时候叫我?”朱蒲义疑惑着。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你怎么没回县衙里来,小人已经等了许久,为您准备好了酒菜,怎么还不回来?”
“是,米三,今天是在他县衙当值。”朱蒲义说道:“他怎么来这里了,怎么不进来?”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你在不在里面,快回答我,我有急事禀报…县令大人…”外面的声音喊的很急,越来越急。
朱蒲义在这一刻也开始表现了焦躁起来。
他来回的走动,嘴里自语到:“米三向来少言,为人老实,突然来这里喊,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可是会有什么急事呢?一定有什么急事,或者是什么大事。”
“莫不是有公函来了,允许我回乡?”
“会不会是这个呢,会不会呢?…”
朱蒲义心中生出这个念头之后,便朝着庙外大步而去,几乎用跑的。
这一刻的他,所有的危险与怪异都忘记了,只想着那微乎其微的臆想,他来到前面的庙门处,路过赤君神像之时,却恍若未见。
此时的他心神受蒙,心中无神,又何能得神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