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心妍发现自己一行人落入了一个陷阱之中,不过她根本就没有意外。
因为她之前来过这里,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雾泽县的危险,所以才带了这些人来。
这些人是属于土夫子与搬山道人的组合,他们化装行商,其中的东家就是一位搬山道人。
这些人都是盗墓摸金的好手,当然,这些人虽然以倒斗摸金为主业,但是抢掠杀人,亦从不曾少干。
她请这些人来,就是告诉他们,这雾泽县的人发现了一座妖墓,有人正在偷偷的挖掘。
这当然是庄心妍乱说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哥哥庄贤歌跟自己说,雾泽县本地的那些虫豸样的人在偷偷摸摸的开山,不知在挖掘着什么。
而她在家中查了史料书籍,发现在很早以前,雾泽这里曾有一个大妖盘踞,只是后来死了。
有人说是受雷劫而死,有人说是被尚未立派的天都山开派祖师,以神霄雷法而诛杀。
但又有其他说法,说是其实这大妖当时只是受了重伤,自己修了一座大墓为道场,藏身其中。
反正有各种说法,庄心妍便以这些传言为基础,向那些搬山道人和土夫子说了,然后邀请他们一起前来。
庄心妍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自己的哥哥报仇。
庄家自她爷爷那一代便开始没落了,到她父亲竟是连筑基都未能够便死了,而到她这一代,仅只有她与哥哥庄贤歌通了修行。
而哥哥庄贤歌为了重振家声,便响应了‘道子新政’征召,成了这南陵边府雾泽县的一位教谕。
她一开始接到哥哥的信,上面说这里的人荒蛮不通教化,法术恶毒,他要改变这里的风气。
后面又接到一封信说,这里的人似乎在做着什么隐蔽的事,似在挖掘着什么,庄贤歌分析可能有什么宝物,或者是曾经统治这一片地方的强者之墓。
又或者是什么洞府,要知道这個世界,自有人修行以来,数万年的时间里,修士层出不穷,会发现前人的洞府,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庄心妍知道自己的哥哥起了心思,因为庄家的底蕴已经没有了,甚至是筑基的传承,都在父亲的手上缺失了大半。
这也是为什么,庄贤歌会响应‘道子新政’的原因之一,而且在看到了那封信后,庄心妍就知道,自己的哥哥肯定想要据为己有,至少要从中分一杯羹。
然而她在查雾泽那一片地方的历史之时,却再也没有收到哥哥的信了,再收到消息时,却是自己的哥哥死在了雾泽县。
所以她要报仇,报仇的同时她还想看看他们究竟在挖掘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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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们的耳中听到了一群虫子飞动的声音,然后眼中看到一只只绿色的飞虫,那飞虫有着锋利的口器,一对对复眼像是能够看破隐身。
“冲!”
说话的是那个搬山道人,黑暗之中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原本总是一脸笑意的脸,此时已经森寒冷峻,常年与这些阴邪之物打交道,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着什么。
他很清楚,这些豢养蛊虫的人虽然难长寿,但是蛊虫的能力多种多样,很是麻烦。
他伸手在一个布袋之中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把红色的粉末,朝着空中一洒,那些还在外围的蛊虫顿时转向,纷散开来。
而被药粉笼罩着的蛊虫,却像是一只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撞在树上、叶子上,随之掉落在地上。
有一个人的身上泛起土黄色的微光,人如鱼跃入水中一样,朝着地面一个扎扑,便已经没入了土中,他入土的一瞬间,厚实的土竟像是分散成黄色的水浪一样,翻腾了起来。
不只他一个,而是好些个人,都先后的钻入了土中。
他们会地行术,是正宗的土夫子,这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漆黑的森林之中,只一转眼之间,便看到到处微光点点,一闪一灭。
这是法术的光华。
黑暗之中,有尸傀,有阴鬼,有蛊虫,而那些土夫子与搬山道人,他们善于入地挖墓,常常与这些东西打交道,所以克制的手段也多。
一时之间,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庄心妍往地上一趴,便已经化为一只白猫,她身上的衣服褪去,然后看定了方向之后,开始朝一个方向钻去。
这一片林子,因为树木高大,所以林下反而是空旷的,没有什么低矮的树,满地的树叶,头顶一弯月,照不透那遮蔽着一切光源的树叶层。
赵负云站在暗处,他眼中看到前面那此起彼伏的法光。
这种于黑暗之中的争斗,是最为危险的,他觉得自己如果在这种环境之中,四面皆黑暗,不知敌从何来的话,要想全身而退,也难。
他的心不由的起了涟漪,在道师的嘴里,这些人都是左道旁门,都是难以结丹的人,但是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之中,生死搏杀,却不管你的修行潜力如何。
凶恶、凶险。
他在山中,也曾下山做各种任务,但是从未曾遇上过这种混战。
他的双眼并不能够看透黑暗,所以他没有多少安全感,尽量的隐藏自己。
而那些在黑暗之中战斗的人,都是能够在黑暗之中视物的。
赵负云同时又在想,若是自己这个时候,也在其中,该当如何应对,又能否应对。
他感觉有大蛇缠住了一个人。
也看到有一个尸傀正被符火焚烧。
见有人洒出一片药粉,驱散一片虫子。
这时,他再一次幻化出来的夜莺看到了那个女子,她幻化成了一只白猫,正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的跑去。
他也跟了上去。
玄光期的修士,若是想要修成遁术,而又没有相应的天赋,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需要的修行资源也不容易得到。
所谓的隐遁之术,无论是隐还是遁,皆有匿藏之意,但是其间还是有区别的,隐是让人完全看不见自己,当面而不见,包括味道,呼吸、气味这些。
遁则改变自身状态,而进入到一种别人无法窥视的状态之中,如遁于五行之中。
赵负云并没修行隐遁术,但是却已经修行了隐遁术的前置能力,比如敛息凝神,又比如还有如何让自己更好的躲藏,这只是一些普通人都可以学会,并不是真正的法术。
而他努力修行夜莺鸟的幻化之术,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通过幻化夜莺鸟,而弥补自己夜中难远视的弊端。
白猫也是绕过混战的那一片地方,赵负云努力而小心的跟着,他身上有解毒的丹药,不怕这里的障气。
那是他知道要来这里之后,特意准备的。
紧跟慢跟的,赵负云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他来到了一处洞口,借着天上的淡淡月光,他看到,这个洞口有静静的水流出,同时一股浓烈的阴气随着水而流淌着。
而他通过纸鸟看到那白猫,就是钻进了这个流淌着水的洞中。
赵负云却是开始观察这座山,只见这座山雄浑无比,像是一把椅子,他小心的绕到一侧去,却是看到另一边有人开出一个山洞。
细看那一个洞像是个洞府的口子,而那白猫消失的地方,则是山阴之处,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
赵负云看此处的山势地形,确实是一个藏风藏气的好地方。
那个洞口不细看也看不出来,而且,看似什么也没有,但是赵负云却能够感觉到那里有着许多凶戾的气息。
应是被布下了‘蛊’。
他猜测,若不是今天那些土夫子与搬山道人前来,这山洞的里外应该也会有人把守着。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侧边有幽冷凝立。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东西,于是往后退,他敛息藏神,所以未能够及早发现黑暗里的东西。
同样,那黑暗里的东西也就不怕他了。
他的法力凝于眼睛上看着黑暗,黑暗化开一些,他隐隐像是看到有一个人。
他后退几步,对方便逼近几步。
赵负云左手虚握拳收于腰间,右手的剑指插入拳眼之中,如刀归鞘,又如手握刀柄欲拔出。
当他完成了这个动作之时,黑暗之中的影子仿佛意识到了危险,赵负云捕捉到了对方一丝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手指拔出,如拔剑一样,虚空一划。
仿佛有淡淡的微光划过虚空。
同时他的嘴里吐出一个咒音来。
“杀!”
那黑暗之中还来不及退步的阴鬼,便被一股力量撕碎。
赵负云没有停留,立即退走。
他知道,这个阴灵死了,其主人一定会知道有人到这里来了。
而在那洞中留守的一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身边的一盏灯,照着他眼中的一丝惊讶之色。
“有人居然摸到这里来了,他们居然没有拦住。”
他起身,往山洞门口走去,而他身后的黑暗,却像会蠕动一样,跟紧着他,形成一股滚滚鬼影。
他来到自己那用来放哨的小鬼死去的地方,那里只有散去的一团阴怨之气,而入侵的人已经不在了。
赵负云在天亮之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道场之中。
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发现了那个地方就已经够了,至于后面究竟是什么,可以从长计议,待做好准备后再探。
到时若是能够探出个大概,一封信发回天都山,道师也能够请得了,只要那里面的好处足够便可。
而天亮之后,上午之时,他前往那个行商驻地所在之处去看,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至于那些人是死是活,赵负云并不关心。
人在江湖,探幽寻秘,死于非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统修行人正常的寿命悠长,但是很多修士,却连普通人的普通寿命都没有活到就死了。
第三天的时候,傍晚之时那只白猫却是回来了,虽然她的身上没有伤,但看上去却非常的萎靡,身上缠满了阴邪之气。
她在进入道场之时,身上隐隐之间发出哀嚎,那是附于她身上的阴灵被道场里的火焰烧灭了。
赵负云看着白猫,白猫看着赵负云。
“姑娘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是欲把敌人引给我?”赵负云拉过椅子,坐在了白猫的身边说道。
白猫却是跃上了旁边的桌子,她也开口说道:“你之前跟着我也去了那里。”
“哦,被你发现了?”赵负云淡淡的说道,一点也不意外。
白猫盯着赵负云,没有说话。
“姑娘,你以那些人转移视线而趁机进入那山中,可有所得?”赵负云说道。
“那里面是一个阴邪之地,既是一个坟墓,亦是一个道场。”白猫说道。
赵负云却是抬起头,看向了外面,说道:“看来,你确实被人跟上了。”
“天都山弟子,岂会怕这些人?”白猫说道。
“呵呵,天都山弟子也会死。”赵负云说道:“姑娘的身份,可否见告?”
“我叫庄心妍,庄贤歌是我的哥哥。”白猫很直接的说道,原本她还存了和自己哥哥一样的心思,想看看那里面有没有什么宝物。
但是在看过之后,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根本就探不了。
“哦,原来如此,为兄报仇!”赵负云说道,却是起身从另一边的桌上拿起一封信。
“我这里已经写了一封信,你帮我送到飞龙山金泉洞中去,伱哥哥的仇大概就能够报了。”
白猫看到他早就写好的信,有些惊疑的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不,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早就写好了信,等待着一个合适的送信人而已。”
“若是一直等不到呢?”庄心妍问道。
赵负云却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这个白猫那一次会被逼的往自己这里躲,这一次想要全身而退更难。
整个雾泽县,对于她来说,只有自己这一个安全点。
“你怎么送我离开?”庄心妍问道。
就在她问出这一句话时,后面一张桌子上,有一张剪纸泛起了光,光芒之中一只黑鹰从中站立了起来。
它立在那桌上,歪着脑袋看过来,神骏无比。
“你可乘此鹰而离开雾泽县,此鹰约可飞行十余里左右,到时就由你自己走了。”赵负云说道。
十余里,已经可以将她送出这雾泽县的中心地带了。
庄心妍觉得,一切都似在其意料之中一样,一切都是做好的准备,就等自己到来。
庄心妍其性似猫,有着一种傲气,她哥哥亦是如此,所以她才会一个人跑来想要为哥哥报仇。
但是此时面对着赵负云,她却觉得对方高深莫测起来了。
赵负云倒不觉得自己能够算到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凡事多做些准备才好,做好了准备,然后才是等。
修行之人,一定要能够等得起。
既要有奋发之气,亦要有静待之心。
没有什么是一定要得到的,但是若是出现在手边了,那就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