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逃亡六个多小时,当纳穆泰等人牵着马,缓缓进入一片山谷时,身边只剩下十个人了。
为了摆脱关宁铁骑追击,他在万不得已下,只能让各甲喇额真分路突围,自己则专挑山野角落奔袭,这才渐渐甩掉所有明军。
此时大概已是四更时分,大雨早就停了,山谷中除了鸟叫虫鸣外,再无任何其他声响。
这时,副将苏和泰来到他身旁。
“额真,马儿已经跑不动了,何况后面那些明狗马蹄声,早已消失一段时间,应该是马力已尽,彻底被我们甩掉了。
末将以为,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纳穆泰眉头微皱,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人,先是淋了一场暴雨,之后又不惜马力跑了六个多小时,此时无论是人是马,全都早已精疲力尽。
另外,此时正值五月,天气十分燥热,众人又全都身穿重铠,浑身早已大汗淋漓,十分难受,确实该修整一番了。
“那好吧,就在此地休息到天亮,到时我们再去永平。
记住,一定要在谷口安排暗哨,同时叮嘱他人不要生火,以防敌人摸黑来袭。”
“喳!”
得到纳穆泰许可后,苏和泰立刻安排起来。
很快,一名暗哨被安置在谷口树丛中,而其余众人,则纷纷靠在树下或草丛中,或是打开包囊吃东西,或是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无力地靠在一棵树上,纳穆泰心中一片悲凉。
他十八岁开始从军,跟随努尔哈赤南征北战,从守兵一路升到固山额真,军旅生涯中罕有败绩。
可这一战,他不但败得很惨,就连家底也输光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此战虽非战之罪,可按后金军法,等他回到军中时,注定还是免不了一番刑罚。
到时候,能否保下命来尚且两说,更不要提东山再起了。
一想到这些,纳穆泰就觉心中一阵烦乱,加之浑身早已疲惫不堪,很快便沉沉睡去。
……
黑暗中,赵天佑十分小心地踮着脚尖,在丛林中不断摸索前行。
每走出一段距离,他都会停下身来,举起胸前望远镜搜索一番,确认方圆一公里外无人后,再继续向前走去。
这个多功能望远镜,既可在白天及低照度情况下,通过可见光清晰成像,也可在视野较差的夜间,通过红外成像远距离探测,但观测距离要稍近一些,只有一公里左右。
这一路上,他一直偷偷跟着纳穆泰,但却始终没有出手。
当察觉前方蹄声渐渐变弱时,他猜测对方马儿也跑不动了,于是立刻将马收入空间,然后换上一身后金精铠,一路摸索着来到这里。
“刚刚那群鞑子,明明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为何我找了这么长时间,却始终找不到他们影子……”
一边在心中暗暗嘀咕,赵天佑一边向前悄悄摸去。
一直走了两里多路,他在趟过一条小溪后,再次举起望远镜搜索起来。
突然,在望远镜视野中,一个红色影子猛地出现,虽然因为距离较远,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但赵天佑还是能依稀认出,这个影子绝对是个人形。
“原来他们人在那里!那个人影,应该就是一个暗哨!”
赵天佑心中一喜,立刻调整一下望远镜焦距,再次观察起那个方向来。
“原来那里是一个隐蔽的山谷,怪不得我找不到他们……”
赵天佑暗暗点了点头,当即猫着腰,一步步向着那里摸去。
来到距那人五十米外时,赵天佑开始犯难了。
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问题是,要不要先解决此人?
“先解决此人的话,对我个人来说更加保险,但却难免弄出一些动静,最终惊动里面的人。
一旦如此,想抓住那条大鱼可就难了……”
思考片刻,赵天佑终于打定主意,决定偷偷绕过这个暗哨,冒险潜入谷中。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风浪越大,鱼越贵!
用望远镜观察一番后,他惊喜地发现,这个山谷入口较宽,大约三十多米,如果他绕到山谷另一侧,从那里偷偷摸进去,很大可能不会惊动暗哨。
说干就干!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他先是确认好行走路线,然后便绕过那个暗哨,悄悄摸到了山谷另一侧。
在此过程中,他渐渐发现了一件事。
“那个暗哨一直动也不动,原来是睡着了……”
一阵窃喜过后,他小心地踮着脚尖,一路向着谷内走去,终于在潜行十来米后,在望远镜中看到了十个红色人影。
“除了那个暗哨外,山谷内一共有十人,其中八人分成两堆聚在一起,另外两人各自靠在一棵树下。
不出所料的话,这两人应该都是大鱼……”
与上次偷袭巴都礼不同,这次敌方人数较多,一共有十一人,而且主要目标还有两个,动起手来很难兼顾。
一旦他哪里出了纰漏,甚至可能会被对方反杀。
该想个什么稳妥办法,才能顺利拿下那两颗人头呢?
经过一番慎重思考,赵天佑终于想出一个行动方案。
“行与不行,也只能冒险试试了……”
当下,他便进入系统空间,精心准备起来。
……
纳穆泰觉得,他就像刚刚生过大病一场似的,浑身疲惫无力,就连动一下都十分艰难。
要是能一直睡下去就好了,这样他就不必面对接下来的审判,也许倒是一件好事。
他动了动眼皮,长长地叹了口气。
刺目的阳光照在脸上,他缓缓睁开双眼,立刻感到一阵眩晕、乏力。
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他立刻愣在当场。
苏和泰和那九个护卫哪里去了?
几个小时前,他们明明还睡在自己附近,而他在即将入睡时,也隐约听到他们的鼾声。
还有,他的马也不见了!
他疑惑地打量着四周,却只看到一片空旷的山谷。
难道那些人在他睡着时,只顾着自己逃命,不但把他这个额真丢在这里,还把他的马也给牵走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这些女真勇士,就算死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何况已经逃出虎口,再坚持一下就到永平了……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纳穆泰心中一惊,猛地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穿后金精铠的男人,正穿过草丛向他走来,见他转头望来,立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纳穆泰疑惑地挠了挠头。
这人是谁?
为何他看起来有些面熟,但自己却怎么都想不起此人是谁?
他有些心虚地望着那人,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的目光很冷,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正好插着一把佩刀。
纳穆泰越看男人,心中就越发感到恐慌。
此时阳光十分刺眼,晃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尝试着想要站起身来,但全身却像不受控制一般,丝毫也使不上力气,令他徒劳地挣扎了好半天,但却依旧无力地坐在地上。
男人目光越来越冷,缓缓拔出腰间长刀。
这时,纳穆泰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正是后金留守关内四城的统帅,四大贝勒之一,阿敏!
突然间,阿敏猛地拔出佩刀,对着他一刀砍来!
纳穆泰心中一惊,正要大声呼喊,哪知就在此时,耳边却响起一连串爆响。
当他大汗淋漓地睁开眼时,立刻看到了惊人一幕。
在一片跳动的火光中,他的面前,果然站着一个身穿精铠的男人,正举着一个类似火铳的东西,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可这个人,他却从来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