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
整个屋内暧昧升温的气氛, 瞬间像是降落在冰点。
周中锋一下子懵了,都僵住了,整个人都趴在姜舒兰身上, 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有的动作。
姜舒兰率先反应过来,她抬手推他,低声催促道,“快起来?”
“你不是说这俩孩子都睡着了吗?”
他极重的,都推不动, 姜舒兰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对方还是趴在她身上。
整个人都像是石化了一样。
经过姜舒兰这一推,周中锋感觉人灵魂好像再次回来, 他抬手狠狠地摸了一把自己脸,脾气也来了倔,气得咬牙说道,“不管他们。”
他是真不想管他们。
外面再次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 “漂亮姨姨,床上发大水了, 睡得好难受。”
“漂亮姨姨, 我很乖的,我肯定不尿床,你让我进来好不好?”
姜舒兰听了这话,哪里还有心思在和周中锋继续下去?
她忙不迭地抬手推他,试图起来,“快起来, 给孩子们开门。”
周中锋满脸的不高兴, 他贴着她脸, 把她整个人都禁锢在身下,声音嘶哑道,“舒兰,你担心孩子们,不如担心担心我?”
这话一落。
姜舒兰就不敢动了,因为好像被一根皮带抵着了。
她哪里经历过这种场景,脸色顿时火辣辣的,跟火烧一样,滚烫滚烫,“流氓——”
“媳妇,我好难受。”
是真难受。
这倒不是假话,清隽俊朗的脸都被憋得青紫,青筋暴起,汗珠滚滚落。
那种箭在弦上突然被打断的感觉,只有当事人才会明白,生不如死。
姜舒兰怔了一下,她有些为难,鼓足勇气在周中锋那俊美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这下好了吗?”
这是她主动亲他。
对于周中锋来说,这简直就是无声的鼓励。
他眸光再次晦涩不明,低头便含着对方娇嫩的唇,轻轻地咬了起来,这一咬,屋内气氛顿时升高。
外面的拍门声加剧了,砰砰砰,一声高过一声。
俩孩子着急了,雷云宝一边敲,一边问,“铁蛋儿,拿刀来!”
“拿刀做什么?”
“笨死了,这种门栓,用菜刀卡缝劈,就能劈开了。”
屋内。
周中锋彻底僵硬下来,亲不下去了。
这破孩子!
姜舒兰脸色发热,闷声笑,“让你亲!”
让你流氓。
这下,不用姜舒兰推,周中锋自己都从姜舒兰身上侧翻,跳下床,穿上裤子,整个人脸色都是黑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姜舒兰把衣服都穿齐整了之后。
这才,走到门口,猛地一下子拉开门栓,贴着门的俩孩子,顿时摔了个屁股蹲。
雷云宝反应快,拍拍屁股就站起来,豆丁大的一个人,抬头一点都不怕的和他对视,奶凶奶凶的质问,“你为什么不开门?”
他都敲了那么久。
周中锋低头看他,目光沉沉。
雷云宝害怕地后退了一下,又觉得丢面子,他当即挺直腰板,“你们在里面做什么?是不是背着我们吃好吃的?”
小铁蛋儿拘谨地拽了拽雷云宝胳膊,小声道,“我知道。”
“他们在亲嘴儿!”
这话一落。
周中锋脸黑了,姜舒兰的脚步顿住了。
雷云宝生气了,他气得头发根根竖起来,像是蛮牛一样,抵着一个硬脑壳就朝着周中锋撞过来,气到爆炸。
“你怎么能亲我漂亮姨姨?”
“你怎么你能亲?”
“漂亮姨姨是我媳妇,是我媳妇!!!”
气急败坏。
只是可惜撞到一半,却被周中锋提着脖子给拎起来,他黑着脸盯着他,三秒钟后,一字一顿,“我媳妇!”
雷云宝整个人被提在半空中,双腿乱蹬。
“不是,才不是,漂亮姨姨是我的,是我的!”
哪怕是被人拎在半空中,他也不怕,反而还磨牙,找准方向就朝着周中锋的腰咬去,小乳牙磨得嚯嚯的。
就他这点武力值,在周中锋眼里还不够看的。
单手就把他再次提起来了,一手捏着他的下颌骨。
雷云宝不会说话了,气得眼泪哗哗的,瘪着嘴用力地瞪着周中锋。
旁边的小铁蛋儿捂着脸,他就说吧,姑父很厉害,不能硬来,偏偏小雷子不听。
这下好了,撞到枪口上了。
都委屈成这样了,雷云宝也不说求饶的话。
姜舒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屋内走出来,朝着周中锋道,“好了,把孩子放下来!”
她一出来。
雷云宝原本委屈的眼神,瞬间变了,像是陀螺一样转了个方向,转到姜舒兰面前,“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声音脆脆的,带着几分担忧,眼泪哗哗掉。
“他有没有欺负你?”
这……
本来以为孩子捣乱的姜舒兰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这孩子是真关心他,委屈成这样了,还在顾着她,担心她有没有被欺负。
姜舒兰想了想,温柔地说,“没有,周中锋没有欺负我。”
“骗子,你胡说,你嘴巴都肿了。”
“疼不疼?”
雷云宝哭得昂昂的,对着周中锋拳打脚踢,“你嘴巴长刺了啊,怎么把我漂亮姨姨嘴都亲肿了!”
“不对,你这不是亲的,这是打的,都打肿了,你做什么打我漂亮姨姨的嘴?”
“你个坏蛋,我再也不要和你好了。”
对方哭得嗷嗷叫,一边心疼姜舒兰,一边奶凶奶凶的打人,为她出气。
周中锋明明是受害人的,他这会却忍不住想笑,熊孩子,豆丁大懂什么?
什么都不懂。
旁边的铁蛋儿住在姜家的时候,半夜见过大人们打啵,他是懵懵懂懂的知道一些事情,所以这会忍不住捂着脸。
太丢人了。
雷云宝太丢人了。
唯独,姜舒兰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她心里热乎乎的,张开手从周中锋手里把雷云宝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安慰,“好了好了,漂亮姨姨没有没打,你叔叔也没有打我。”
“真的?”
骤然到了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雷云宝不再在踢了,怕伤着漂亮了姨姨,打着哭嗝问道。
“真的!”
“那你嘴,怎么是肿的?”
这……
姜舒兰沉默,这怎么跟孩子解释?
“抱歉,小宝儿,我和你叔叔背着你吃东西了。”
这下,雷云宝瞬间瞪大眼睛,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们吃什么了?”
“吃红辣椒了,漂亮姨姨这是被辣椒辣的。”
这话一落,雷云宝愣了下,“漂亮姨姨,你怎么这么馋啊,我都不敢吃辣椒,你怎么敢吃?”
姜舒兰,“太饿了。”
“漂亮姨姨,你别跟周叔叔了,你跟我吧,我家有好多吃的,不会让你饿到吃辣椒的。”
这破孩子,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撬墙角。
周中锋原本还有一丝心软的,看在这孩子哭这么惨的份上,打算让他晚上跟舒兰睡的。
这下好了。
抢他媳妇,还想跟舒兰睡?
想的倒是挺美。
周中锋当即从姜舒兰手里,再次把雷云宝接了过来,夹在咯吱窝下面,“走了,去看看你尿湿的床。”
这话一落。
雷云宝的小身体顿时僵了下,和铁蛋儿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地打了一个寒战。
姜舒兰担忧,“周中锋——”
“没事,小孩子说谎不好,要好好教会他们。”周中锋体贴地给姜舒兰带上门,“好了,累了几天,进去好好休息下。”
“孩子们交给我!”
让他不能和媳妇睡,他们也休想!
这下,雷云宝和铁蛋儿傻眼了,雷云宝双腿乱蹬生气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和漂亮姨姨睡!”
周中锋低头看了一眼小家伙,冷笑一声,“做梦!”
话落,关上隔壁的门。
只见到那一米二的竹床上,此刻,确实是被大水淹了,而竹床的旁边,正放着作案工具。
两个搪瓷缸,一个茶壶,茶壶盖被揭开了,扔得七零八落。
这俩孩子是真厉害。
装睡不说,还提前准备好了作案工具。
“尿床?”周中锋冷笑。
雷云宝埋着头,想把自己藏起来。
小铁蛋儿咽了咽口水,“我们可以解释。”
“你说。”
周中锋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个小豆丁。
大有他们不说一个一二三出来,今晚上大家都别想休息的架势。
小铁蛋儿鼓足勇气,“你是不是答应过我,老姑先给你当媳妇,长大了在还给我?”
这是,在周中锋和老姑结婚的那天,在小汽车上,姑父亲口答应的。
周中锋拧眉,“是?!”
“那我提前把老姑要回来,不可以吗?”
“不可以!”周中锋凝视着他,冷酷地拒绝,“等你长大了再说。”
“好了,现在我们来算算账,装睡,撒谎,拿刀劈门?”
这下,小铁蛋儿和雷玉宝都是条件反射地转身就跑。
却被周中锋一手拎着一个,“睡不着?精力旺盛?撒谎捣乱?”
“都给我出来!”
这下,雷云宝知道,这是真糟了。
等站在门外的院子时,他才知道,这不是糟了,这是完了。
周中锋抱着胳膊,冷酷地公布结果,“今晚上在院子里面,不跑够十圈,不许睡觉。”
“我不跑!”
“我也不跑!”
周中锋低头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确定?”
这……
俩孩子都不确定了。
“在院子跑,或者是去岛上跑,让全岛的小朋友们都知道,你们两个犯错,被我罚跑,你们自己选择!”
谁说小孩子没有自尊心了?
不知道丢人了?
尤其是雷云宝,别看他才三岁,那可是有个称霸海岛的心。
要是让他以后的小弟们知道了,他被罚跑,那多丢人?
雷云宝咬牙,“跑就跑!”
他都跑了,小铁蛋儿自然也逃不掉,他试图来软的,“姑父,我跑不动!”
“尿床的时候就跑得动了?”
小铁蛋儿卒!
只能认命地去跑了。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房间内,开始姜舒兰还有些睡不着,等到后面,竟然慢慢的进入梦乡。
她太累了,路上走了四五天,到了海岛,又打扫卫生。
又被周中锋折腾。
这不,睡前还在担忧孩子们,睡着了就啥也不知道了。
十点的时候,哨子响起,这是熄灯哨。
孩子们顿时瘫在地上,“没光了,不跑了。”
周中锋拿了一个手电筒,照着两人前方,开路,“继续!”
声音端的是冷酷无情。
雷云宝和小铁蛋儿对视了一眼。
气喘吁吁地继续跑下去。
最后四圈,简直是煎熬,等跑到最后,俩孩子都跑不动了。
周中锋,“跑完睡——”
凌晨一点。
俩孩子一边跑一边打瞌睡。
终于跑完了十圈。
周中锋一手夹一个,扔到了竹节床上,床上铺着的是凉席,早前的茶水也全部都干透了。
从头到尾,两孩子睡得跟猪猪一样,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给孩子盖上小被子。
周中锋低头看了一眼斗志昂扬的兄弟,去外头儿院子里面打了一桶冷水,从上浇灌到下,彻底透心凉后,才躺下。
早上四点半。
周中锋的生物钟准时响起,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极熟的俩孩子。
一手抱着一个,推开隔壁的门,轻轻地放在了姜舒兰的床头位置,挑了一个距离她比较远的地方。
姜舒兰还在睡梦中,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天亮了?”
周中锋摇头朝她嘘了一声,指了指孩子们,小声道,“你在继续睡。”
姜舒兰太困了,条件反射地给孩子们盖上小被子,脑子告诉她,她这会该给周中锋做早饭了。
但是身体告诉她,她好困,她起不来,她不想做饭。
累了几天,又哪里是这几个小时的睡眠能补起来的呢?
周中锋低眉,看了一眼困到挣扎的姜舒兰,忍不住挑眉笑了笑。
便悄悄地退出去,顺带把窗帘也给彻底拉上了,遮住了每一丝外头的光线。
让屋内和屋外的光亮彻底隔绝。
待都洗漱结束后,周中锋才慢跑着出门,早上锻炼是他保持了多年的习惯。
只是,周中锋刚一到达队伍,就穿着一身背心,满头大汗的赵团长给拦住了,打趣道,“怎么样?昨晚上是不是特别快活?”
赵团长名叫赵宝钢,他生了一张国字脸,今年三十出头,已经有三个孩子。
而且他娶了城里的老婆,老婆会做家务会带孩子还会伺候人,是出了名的贤惠。
所以,赵团长几乎是被所有当兵的都羡慕的哪一类。
他们这些人里面,在团长这个级别里面,也就周中锋是最后成家的。
这才有了集体打趣他的事。
周中锋想到昨晚上的事情,确实挺快活的,鸡飞狗跳。
他不言语。
赵团长以为快活过头了,朝着众人哈哈大笑道,“看吧,毛头小子结婚,那还不得把床给造穿了?”
“想当年我结婚的时候,可是造穿了两张床!”
“吹吧你!”
旁边的男同志们都笑容暧昧地打趣。
陈营长突然道,“我怎么瞧着周副团,精神不太对?”
这话一说,现场瞬间安静了下去。
大家齐刷刷地打量着周中锋。
周中锋拧眉看了一眼陈营长,便淡淡道,“开始准备训练。”
陈营长面色一寒,到底是没在说些什么。
等训练结束后,也才将将的七点钟,海岛的太阳早已经高升,落在海平面之上,美得不像话。
周中锋训练结束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率先去了一趟食堂。
有人奇怪了,“周副团,你不都结婚了吗?怎么还来食堂吃?”
但凡是成家了,都很少在来食堂了。
周中锋语气平静,“你们嫂子在休息。”
话落,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就直接排队,拿了四两粮票,买了四个大馒头,想了想,又用搪瓷缸打了一缸子的棒子面粥。
提着网兜,端着搪瓷缸便往家里走。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周副团真可怜。”
“可怜个屁,我觉得周副团疼老婆。”
等周中锋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四十了,一推开门,太阳就顺着大门照进堂屋,四处大亮。
他动作下意识地放缓了几分。
“你回来了?”
姜舒兰在厨房洗漱,她探出头看了一眼。
周中锋一身整洁笔挺的军装,一手提着网兜揣着大白馍,一手端着搪瓷缸。
周中锋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动作也敢迈大了几分,“嗯,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在老姜家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姜舒兰有睡懒觉的习惯。
所以,这次他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喊她。
姜舒兰漱口水,抬头看他,苦着脸,“早上那哨子吹得太久。”
周中锋前脚走,后脚五点的时候,哨子响了一波,六点的时候又响了一波。
等七点钟响的时候,她这是彻底睡不着了,还不如起来算了。
周中锋把早饭往八仙桌上一放,松开衣领,忍不住笑,“这个只能等你适应了,以后就是吹哨子,你也能继续睡得着。”
顿了顿,把馒头都摆在桌上,“我从食堂打早饭了,早上先不做了。”
白日里面他要训练,姜舒兰要准备晚上请客吃饭那一摊子,怕是有的忙。
趁着能省事的时候,就省点事。
姜舒兰闻言,拿着部队发的毛巾擦完脸,出来就看到摆着的大白馒头,一个足有成人两个拳头大。
她愣了下,“这馒头——”
比画了下,比她脸大。
周中锋解释,“部队的人饭量大,馒头做得也大。”
像他这种饭量的人,两个就够了。
姜舒兰嗯了一声,也去搪瓷缸里面的棒子面粥给分在了粗瓷碗,每个人浅浅的半碗,分了四份。
趁着姜舒兰忙碌的功夫,周中锋去把睡得昏天地暗的俩孩子给捞起来。
俩孩子睡得跟小猪崽子一样,吭哧吭哧的。
周中锋可不惯的他们,直接鼻子一捏,不一会俩孩子都醒了。
“吃饭了。”
丢下一句话,周中锋去就去堂屋。
俩孩子准备躺下睡的,便听到一句,“来晚了,就没饭了。”
若是之前他们可能还不相信,但是经历了昨晚上那十圈之后,任何哭闹在周中锋那里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们这才相信,周中锋这个狠心肠的人,绝对是能做出来。
俩孩子对视了一眼,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这是漂亮姨姨和老姑睡的床时,心里顿时喜滋滋的,原先对周中锋的敌意也散了一些。
他们哪里知道。
周中锋这是一早上,故意把他们抱过来的。
充满着成年人的算计。
早上就只有馒头和大酱,这让向来嘴叼的雷云宝不是很开心。倒是铁蛋觉得很好,起码这是白面馒头,他在老家吃的都是杂粮馍。
眼看着铁蛋儿戳来戳去,就是不肯咽下去。
周中锋敲了敲他的碗,“你要是不想吃,一会就把你送回雷家。”
免得他媳妇还要受累,带这个混世小魔王。
这话一说,雷云宝顿时不挑了,白面馒头咬得咔咔的,一边咬一边瞪,“你休想,你休想把我打发走了,在欺负我漂亮姨姨。”
“我告诉你,有我在门都没有!”
想欺负他漂亮姨姨,先过了他这关。
不提还好,一提就让人想到昨晚上的事情了,周中锋脸色顿时黑了。
姜舒兰连忙打岔,“周中锋,咱们家没菜,这样也不是事,你抽空把院子的空地翻出来,我去水香姐那边找些菜籽种上去。”
这才是正经事。
总不能吃一棵葱都要去买吧!
或者是让别人送。
那多不好。
媳妇交代的任务,周中锋自然是会完成的,他当即点头,“我明天早上翻。”
见他答应下来,姜舒兰吐了一口气,其实她挺怕对方不配合的。
她也能做,只是她翻地实在是太慢了,以前就是在娘家,也很少做这类活计。
等吃完了早饭,周中锋去了部队,姜舒兰便忙碌了起来,先准备去了一趟菜站。
打算再买一些菜,晚上席面儿她怕人多,一桌子坐不下,而且部队里面的男同志都吃得多,量若是少了吃不饱,说起来倒是不美气。
说到底姜舒兰骨子里面还是东北人,做饭分量大,几乎是每个东北人的习性了。
俩孩子单独搁家里也不放心,她准备一起带上。
倒是隔壁的那奶奶早上出来遛弯儿,看到姜舒兰一拖二实在是不方便,便主动道,“小姜,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把孩子留我家。”
她和儿媳妇在家都是闲人,又稀罕孩子。
姜舒兰却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征求两个孩子的意见,“你们怎么想?是想留在那奶奶家,还是跟我一起去菜站?”
俩孩子昨儿的在那奶奶家房顶看了海,当即异口同声道,“我要和你一起。”
姜舒兰便朝着那奶奶腼腆道,“谢谢您了,不过孩子愿意跟我一起,如果有下次,我肯定要麻烦您。”
这话说的敞亮。
那奶奶心胸也宽,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看着她背影,朝着儿媳妇苗红云道,“这小姜是个会教孩子的。”
就她教孩子自主选择的这种方式,怕是整个岛上都找不出来。
苗红云也若有所思。
早上的菜站热闹,超乎姜舒兰的想象,买什么基本都是靠抢的,她还领着俩孩子能抢到一些实在是不容易。
这个时候,雷云宝就发挥作用了,他人小个矮,挤在前面,舔着脸卖可怜,“婶婶,这个鸡蛋你就卖我们一些嘛,我已经好久没吃过鸡蛋了。”
他模样生得好,白白净净的,乌溜溜的眼睛,含着一泡泪。
人家菜站的干事本来留着二十个鸡蛋自己吃的。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便把自留的鸡蛋给卖给了姜舒兰。
姜舒兰简直是看的目瞪口呆,她竟然不知道,带着孩子出来买菜,还能有这功效?
甚至去割五花肉和排骨的时候,对方也看在雷云宝的面子上,明明一样一斤的,还多给二两,没收钱。
等离开菜站的时候,姜舒兰恍恍惚惚。
而雷云宝还在跟小铁蛋儿传输小技巧,“你要嘴甜,还要会哭啊,你不哭,人家怎么把好菜卖给你?”
对于打小跟吴同志逛菜站的雷云宝来说,这些技能都是基本功。
小铁蛋儿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
以前在磨盘大队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种菜吃,谁出来买菜啊?哦不!抢菜。
看到那种场景,小铁蛋儿就害怕。
不过,在雷云宝屡次强调下,“你想不想让漂亮姨姨做好吃的?”
不买到好菜,怎么做好吃的?
小铁蛋点头。
“那你就听我的。”
姜舒兰看到这一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等把菜拿到家,王水香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隔壁的苗红云也恍不多让。
一看到姜舒兰领着孩子回来,顿时眼睛蹭亮,迎了过来,“舒兰妹子,快把门打开,我们过来给你打下手。”
这做乔迁宴的席面儿,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更别说,还有海货,对于内陆人来说,还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她们来帮忙,姜舒兰是求之不得。
领着人进了屋,不用姜舒兰招呼,王水香就去帮忙处理海货,那蛤蜊对着盐,放在搪瓷盆里面吐沙子。
虾子挑了虾线,一只只清晰干净。
这些,姜舒兰还真不太会,她自己则是把从家里带来的,那只半路上挂掉的老母鸡给处理了,烫水拔毛一气呵成。
杀鸡的时候,还在鸡肚子里面掏出了一个双黄蛋。
王水香一瞧,顿时一阵心疼,“这鸡正下蛋呢,这吃了多可惜。”
一看就是嫩母鸡,这留着能下蛋好几年呢。
姜舒兰也心疼,她把鸡单独清洗了一遍,“我娘装的,这一只路上在火车上晕车没了。”
另外一只,养在院里面拴在那椰子树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船晕车后遗症,这都过了两天了,那母鸡硬是一颗蛋都没下。
旁边王水香手一顿,她低声道,“你娘倒是疼你。”不是每个出嫁的姑娘,都能把娘家的老母鸡一起带走的。
像她,当年尽人走,一分钱都没带上。
旁边的苗红云是个心细的,当即就岔开话题,“我娘打算去抓小鸡崽子,舒兰,水香你们要不要?要的话,我让我娘到时候多抓几只。”
这话,果然吸引了王水香的注意力,“我要,你给我三只。”
不能在多了,多了是割资本主义尾巴。
姜舒兰想了想,“给我两只。”
在加上家里一只,也够了。
“那成,我回去跟我娘说,到时候让她找熟人抓的时候,给你们专挑母鸡。”
有些卖鸡崽子的贩子坑人,拿公鸡的价格按照母鸡卖,这要是不是熟人,很容易被人坑着。
“那谢谢苗嫂子。”
姜舒兰和王水香都跟着道谢。
苗红云摆手,手里摘豆角的动作却是不慢,“这不值当谢。”
以前她觉得王水香这个人,咋咋呼呼的,嘴皮子太厉害了,瞧着是个不好相处的。
但是,如今看着她和姜舒兰相处下来,发现王水香也不错。
当然,姜舒兰就更不错了,不然王水香那个嘴毒的,也不会和姜舒兰处这么好。
三个人一通忙活。
很快就把菜备齐了,备齐了以后,王水香和苗红云都便都离开了。
剩下的灶膛上的真功夫,则是要看姜舒兰自己了。
姜舒兰朝着两人道谢,又邀请苗红云过来吃饭,苗红云没拒绝,因为她男人那团长本来就收到了邀请。
倒是,王水香固执己见,还是不肯来。
姜舒兰便打算等做好了以后,让孩子给王水香他们端一碗。
等她们已离开,姜舒兰就开始准备灶膛上的东西了,俩孩子负责帮忙烧火。
家里是双灶膛,先把母鸡炖在锅掉高汤,另外一个锅也没闲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便开始做菜,两斤五花肉她打算做红烧肉,这是姜舒兰的拿手绝活,至于虾则是白灼,这道菜是她和王水香临时学的,蛤蜊炒的青椒。
两条黄花鱼是清蒸出来,还有一道蒸腊肠。
这荤菜就够了,足足六个荤菜,就是办大席面,也是够拿得出手的了。
这些菜就做了一个多小时。
剩下的青菜,姜舒兰准备了一个长豆角,大白菜,萝卜片,凉菜是两个,一个凉拌黄瓜,一个是糖渍番茄。
至于清补凉,这个有些复杂,她还没来得及学,便煮了一个薄荷水代替,煮好了以后放在水井里面冰着。
基本菜都快就绪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姜舒兰把满是水的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不等她出去,俩孩子就坐不住了,飞快地奔了出去,“姑父,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老姑都快忙坏了!”
“就是,周叔叔,你是不想吃白饭?”
周中锋还未进屋,就被俩孩子用着敌意的目光怀疑着。
周中锋,“……”
说到底,他才是这个家的外人。
周中锋一手抱着一个,朝着厨房走,低头看着在厨房忙活的姜舒兰,低声道,“辛苦了。”
姜舒兰嗔怒,“知道我辛苦了,还不过来帮忙?”
周中锋这般提早回来不就是为了帮忙吗?
不用姜舒兰招呼,他便在厨房开始打下手起来。
不一会,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而且是极为整齐的脚步声。
不用猜,就会知道周中锋手里的兵来了,他们每个人都没空手,有人提着两个椰子,有的则是抱着一个西瓜,还有的提着俩连夜手工赶制的小板凳。
进来就找地方放,还没进厨房就闻到一股香气,顿时吸了吸鼻子,咽口水,不想太丢脸,齐齐的忍住了。
打招呼,“嫂子好!”
姜舒兰朝着他们笑了笑,便推着周中锋去招呼。
猴子他们却并没有离开,扫了一眼案板上放着的丰盛菜,越发觉得自己东西拿少了,有些窘迫。
便问道,“嫂子,家里有没有什么活可以让我们做的?”
白白上门吃人家好饭,总觉得过意不去。
姜舒兰炒菜的手一顿,还真懵了下,还真没想到。
倒是,周中锋沉吟了片刻,“真要是有力气没地方使,去把院子里面土地翻了,你们嫂子打算种菜,到时候种好了,黄瓜番茄少不了你们的,免得天天半夜跑到人家自留地里面摘。”
得了指令,几个人顿时一喜,猴子和虎子,更是跑到隔壁去借铁锹。
自备工具不说,还主动在院子里面忙活了。
姜舒兰低声道,“人家客人上门,你这样让他们干活,会不会不好?”
周中锋摇头,拿着西瓜便打算去水井先冰着,“不会,你不让他们干活,他们反而吃的不安心。”
他也没料到,家里这顿乔迁饭,竟然做的这么好。
光他先前那粗略一扫,就有六七个荤菜了。
见周中锋有数,姜舒兰这才没在操心,等他一走,她去拉了几下风箱。
无他,小战士们一来,俩孩子就憋不住了,直接出去玩了。
好在厨房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倒是能忙的过来。
外面已经陆陆续续来客人了,最先来的是隔壁家的那团长和苗红云。
他们不止来了,还把家里的八仙桌给端来了。
还把能搬的椅子,搬了七八张过来。
这可不就正是姜舒兰他们需要的?
姜舒兰朝着苗红云道了谢,低声问,“老太太怎么没来?”
“我娘年纪大了,不爱凑热闹。”话落,就撸起袖子,帮忙烧火。
这边厨房忙活,外面接连着又来了好几个,先是陈营长和他妻子丁玉凤,又是赵团长和他妻子徐美娇,紧接着便是宋政委宋卫国和他妻子肖爱敬。
肖爱敬一到,便到处寻摸着,“周副团?你妻子姜舒兰呢?”
这话一落。
偌大的堂屋便跟着安静了下来。
丁玉凤和徐美娇面面相觑,她们都是知道肖爱敬和周副团妻子姜舒兰的过节的。
毕竟,当初肖爱敬把自己外甥女介绍给周中锋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为此,肖爱敬还特意叮嘱了岛上好几个,对周中锋有意思的女同志。
明晃晃地说,周中锋已经名花有主了,让她们别在打主意了。
结果呢?
肖爱敬严防死守,好不容易把周副团这个优质股给扒拉到自己碗里面来。
好家伙。
去了一趟东省,到嘴的鸭子飞了不说,人家周副团还娶了一个乡下的姑娘。
这让肖爱敬哪里能咽的下去这口气?
所以,肖爱敬这哪里是问问题啊?
这简直就是来找茬的。
这话一落,旁边的宋卫国就忍不住,去拽着肖爱敬的胳膊,“老肖,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我又没问错,就只是好奇是何方神圣,能够把我们堂堂的周副团长拿下,我这只不过是对周副团长的妻子,姜舒兰有些敬仰而已——”
这话就过了。
肖爱敬可是老同志了,她一个老同志说对姜舒兰敬仰,这不是捧杀吗?
周中锋看了一眼肖爱敬,语气冷淡,“我媳妇在忙,不方便见客。”
直接拒绝了。
“是在忙?还是拿不出手?”
肖爱敬逼问。
以前看周中锋有多优秀,现在心里就有多恨,做了那么多事情,白白为姜舒兰做了嫁衣裳。
姜舒兰从厨房出来,随着她一出来。
堂屋十多个人,瞬间把目光看了过去。
他们虽然都知道周中锋娶妻了,但是还真没见过姜舒兰。
这不,一下子见到了,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艳,无他太漂亮。
她就简单的穿着一件斜方口浅青色的确良衬衣,乌黑的辫子放在左侧肩膀,衬的肌肤如白玉。
一张小鹅蛋脸,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她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好看。
就……
偌大的堂屋,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就突然知道,为什么周副团去了一趟东省,立马就结婚了。
长得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都移不开眼啊!
陈营长的媳妇丁玉凤倒吸了一口气,这是仙女吧?
赵团长的妻子徐美娇咬着唇,紧紧地盯着姜舒兰,眼里闪过一丝忌惮。
至于,原先要闹着见姜舒兰的肖爱敬,也跟着安静了下去,她死死地盯着姜舒兰。
姜舒兰扫了一眼大家,便朝着周中锋径直走去,声音悦耳,“老周,听说有人找我?谁啊?”
看都没看肖爱敬。
直接把她给忽视了个彻底。
堂屋离厨房就那么大,姜舒兰会没听到谁要找她吗?
怎么可能?
只是,对方来者不善,姜舒兰又怎么会主动给对方好脸??
周中锋,“忙完了?”
提都没提肖爱敬。
这是两口子都把肖爱敬给忽视了个彻底。
姜舒兰点头。
“跟大家介绍下,这位是我妻子姜舒兰。”
周中锋突然拉着姜舒兰的胳膊,对着屋内的众人介绍道。
旁边的陈营长,赵团长,那团长以及宋卫国都跟着回神了。
“难怪老周这般急吼吼的娶媳妇,原来是金屋藏娇?”
这般漂亮的一个媳妇,是他们,他们也乐意藏起来。
姜舒兰朝着大家笑了笑,只是在目光触及到肖爱敬的时候,笑容淡了几分。
肖爱敬是政委媳妇,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忽视,本来就处于敏感地方,这会姜舒兰对她的笑容又淡了几分。
她哪里能没察觉到呢?
“你就是姜舒兰?长得这么漂亮,难怪能从我家敏云手里抢到周副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