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兰疼得满头大汗, “娘,我好像要生了——”
现在是凌晨五点零五。
姜舒兰这话一说,姜母一个激灵, 瞬间从旁边的小床上跳了起来。
没错,就是跳起来。
难为姜母都六十多的人了,她先是慌了一瞬间,接着很快冷静下来。
一边扶着舒兰,让她垫高了屁股,避免羊水流出。
一边朝着外面喊道,“老头子,老头子,快过来,快过来,舒兰要生了。”
她这一嗓子喊的,不止是姜父醒了, 就是隔壁的那家人也瞬间跟着灯火通明。
姜父就睡在隔壁,闻言顿时跳下床, 身上只着了一个汗衫, 就跑了过来。
跑到一半,想起来了什么, 又折了回去, 拿了银针进了舒兰屋子。
这一切,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姜父一进来, 就看到那竹床上羊水,慢慢被打湿, 他深吸一口气, 说不慌是假的。
他给人看病一辈子, 轮到自己闺女身上,还是有几分紧张。
但是想到闺女的安危。
姜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姜母,“把舒兰身下加一个枕头,抬高她腿。”
在去卫生室之前,必须先止住羊水。
不然孩子就危险了。
姜母心里慌乱,但是手里却还镇定,照做后。
就见到姜父拿出银针来,朝着舒兰道,“有些疼,先忍一忍,扎了银针,送你去医务室。”
不然从家里到医务室这段路,怕是羊水要流光了。
姜舒兰咬着牙,点了点头。
随着,姜父那银针陆续在穴位上扎下去。
姜舒兰明显感觉到羊水流出的速度慢了一些。
姜父一边准备去抱着姜舒兰去卫生室,一边还不忘吩咐姜母,“把厨房的人参熬成水,量我备好了,就在五斗柜。”
这都是提前准备好了,就为了舒兰发动准备起来。
姜母连声嗳了一下,看着他吃力地抱着闺女,越发着急,“中锋怎么还没回来啊!”
这话一落,就引得姜父瞪了回去,“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先生孩子要紧。”
再说了,在这个时候提起中锋,这不是乱舒兰的心吗?
中锋走的这些天,舒兰虽然没提起他,但是每天都会朝着外面望着。
明显是思念着对方的。
只是,舒兰情绪内敛,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所以她从来没提过。
姜母说完这话,也意识到不对了,她忙打嘴,“看我,怪我。”
话还未落,外面就传来动静,梆梆梆的敲门声。
是那团长上门了,“叔,是我。”
不等对方答应,情况紧急,他就直接翻院墙跳了进来。
“小姜要生了?”
姜父点头,抱着舒兰有些吃力地往外走,“要想办法把舒兰送到卫生室去。”
那团长扫了一眼姜舒兰,就看到她脸色发白,满头的汗贴在额间,那撑起的肚子,在这一刻像山包一样,看起来吓死人了。
那团长心里跟着一跳,朝着姜父伸手,“叔,小姜给我,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讲究这些了。”
姜父犹豫了下,他年纪确实大了,抱一会还行,抱久了,坚持不住。
更别说,舒兰现在还是三个人的重量。
那团长接过舒兰,就往外冲,“车子来了,叔,你快跟上,还有婶,你也是。”
“家里的东西,我让红云来收拾。”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真的是战友靠得住了。
周中锋不在,他们这些战友,都把姜舒兰当成了自己人,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出来是问他们要喊干爹的。
姜父一听这话,心里也跟着落定下来。
一出门,就看到停在门口的吉普车,这车子整个岛上,就只有高司令和雷师长才配备的有。
但是,此刻却停在他们家门口。
宋政委负责开车,赵团长在副驾驶上,一听到动静,立马跳了下来,拉开车门,急吼吼道,“快送上去,让小姜平躺着。”
他好歹是过来人,当过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比起那团长那个毛手毛脚的,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那团长闻言,顿时把姜舒兰放在了车子后面驾驶座上。
她一个人就把位置全部给占了,连带着赵团长都没打算上去了。
他腾出位置,“叔,婶,你们上去,一个坐到副驾驶,一个在后面,就委屈你蹲下了。”
“老宋送你们去卫生室。”
这算是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不得不说,在某一种程度上,周中锋这些战友是相当的靠谱。
他们有条不紊单排。
也让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姜父和姜母,瞬间安稳了下来,“我去前面坐着,你当娘的,在后面方便一些。”
“把熬的人参水端着。”
姜母嗳了一声,屋内的苗红云听到动静,立马端了一个搪瓷缸出来,递给姜母。
“婶,快上去,舒兰和孩子的东西,我马上给你们送过来。”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说谢谢的时候了。
因为谢谢太轻了。
姜母接了搪瓷缸,就爬上车子,蹲在舒兰的旁边,一边拍了拍她,还不忘小声安慰她,不要害怕。
苗红云扒着窗户看了舒兰一眼,那高耸的肚子,让人心惊。
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那是要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想到这里,苗红云眼眶有些热,“舒兰——”你要好好的。
姜舒兰朝着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对了对口型,是谢谢两个字。
宋政委看了看时间,五点二十五。
他朝着后面的人道,“不要叙旧了,等小姜把孩子生出来再说。”
周中锋不在,他俨然就成了主心骨一样。
“婶,你扶着小姜,我要加速了。”
他们家到卫生室,走路要四十分钟左右。
但是开车,宋政委为了快,也为了平稳,只开了十五分钟。
而这十五分钟内。
姜母已经给舒兰喂了半搪瓷缸的人参水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人参真的起了效果。
姜舒兰觉得自己比之前有力气多了。
等到了卫生室,晚上有人值班。
不多会,罗玉秋就让人弄了个担架出来,这是部队经常备的。
这会就派上用处。
舒兰被抬到了担架上,姜父和宋政委一前一后。
宋政委绷着一张脸,但是语气却柔和,“小姜,你别怕,中锋很快就回来了。”
他接到消息,一周前中锋已经从西北出发了。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姜舒兰闻言,她睁开眼,看了一眼天边即将升起的太阳,她低低地了喊了一声,“周中锋。”
她好像等不到他了。
*
凌晨三点。
卡车一路疾驰,溅起一阵灰尘。
驾驶座上周中锋已经处于长期疲劳地点,当车子停在招待所外面后。
他迅速从车子跳了下来,敲开了在招待所值班的干事,“同志,我是海岛部队的周中锋,车子我停外面了,六点的时候会有人来拉走。”
“另外,我需要一艘小船。”
周中锋这话一落,招待所的干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需要小船?
他们只听过买船票的,没听过要小船的。
周中锋嗯了一声,“事发紧急,我现在立刻马上要回海岛,大船的船票我等不住,你这边帮我协调下小船,我自己划船回去。”
大船的船票,要六点钟才出发。
他没时间等着三个小时了,连带着路上吃饭,他都是在车上解决的,就为了早点赶回去。
这个招待所干事,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
他顿时一惊,“同志,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需要找下领导。”
他们招待所确实是有船。
周中锋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三分钟可以吗?”
如果实在是不行,他游也游回去。
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成。”
见周中锋面色急迫,那招待所干事也知道自己不能耽误事,立马转身进去喊了值班的领导,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他们这个招待所,最主要招待的就是海岛部队上的战士和他们的随军家属。
那领导听完,立马调度起来,“周团长是吧?我们在河边是有一艘小船,但有些年份了。”
“没事。”
“你带我去。”
这会,已经顾不上是不是有些年份了。
周中锋头一次有些埋怨,这海岛实在是太远了一些,不通车,不通路,只能靠船。
对方见周中锋直接答应了下来,也不再含糊,直接领着他去了海边。
这一艘船就是那种渔船,平时摆渡偶尔接几个人用的。
“就是这个。”
周中锋嗯了一声,从口袋里面掏出纸笔,写了一张借条,“船我用完,到时候会让人在给你送来。”
另外,又留了一个大团结压在纸下面。
递给对方。
不等对方拒绝,他就已经跳在了小船上。
-
在那满天星辰下,小船摇晃着向海平面划去。
看着对方这么急。
旁边的年轻干事道,“这位同志,也不怕危险。”
这般半夜出海,还是小船真是不要命了。
旁边的领导拿着纸张和一张大团结,叹了口气,“若不是遇到急事,又怎么会拿命去堵。”
“希望他平安到达海岛吧!”
*
凌晨六点。
姜舒兰被抬进去医务室后,放在了狭窄的手术床上。
罗玉秋连夜赶来,检查了下宫口,“开了四指,家属呢?给产妇准备要写吃食,先补充□□力。”
离开十指,还有段距离。
姜母顿时迎了过来,刚想摸身上,却发现自己来的太急,就只带了一搪瓷缸的人参水,便问,“人参水,可以吗?”
这下,罗玉秋愣了下,“可以。”
这还是好东西。
在联想到姜舒兰有个当行医治病的父亲,也就了解了。
“喂点参水也行,不过最好可以准备下东西,要生的话,要到开到九指十指了。”
姜母点了点头,小口的喂着舒兰喝人参水。
姜父,“我回去一趟。”
这话还未落,宋政委,“我开车回去。”
“都不用回了。”
那团长和赵团长两人一路狂奔过来,一人手里拿的一兜东西。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那团长把吃食递过去,“这是我娘准备的,快先给小姜喂下去。”
那会,那家听到隔壁动静,三人就分头行动,那团长过来接人,苗红云去通知宋政委和赵团长。
那老太太则是在厨房忙活。
煮了一碗红糖鸡蛋水,里面的鸡蛋就窝了五个。
满满的一搪瓷缸,全部被那团长给端了过来。
看到那红糖鸡蛋水,姜父和姜母都愣住了,姜母接过搪瓷缸,一阵道谢,“谢谢,谢谢。”
那会舒兰破羊水,她和老头子都慌了神。
就只顾着把舒兰往卫生室送了,把这些平日的叮嘱,反而都忘记了。
这也是关心则乱。
那团长摆手,擦了擦汗,一屁股顺着墙根滑溜下去,太累了,太累了。
越野十公里,都没这爆发的二十分钟累。
旁边赵团长也恍不多让,一兜衣服卫生纸递出去,“这是苗同志,让我拿的。”
苗红云还在后面呢,她追不上前面的两个人,兔子都没他们跑的快。
姜父接过东西,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里却感慨万分,女婿这些战友啊!
个个都是靠谱的。
这一刻。
姜舒兰反而成了人群中的焦点,“小姜怎么样了?”
“还好,还要在等等。”
姜母没好意思说,宫口没开开。
罗玉秋也知道姜舒兰面皮薄,把一群男人们都给赶了出去,“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在这一刻,她也有些感慨。
军嫂虽然是个很累的称呼,但是看到这些战友,紧张的把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关的人送过来。
并且都在外面齐齐的等着时。
罗玉秋又觉得他们挺可爱的。
轰走了外面的人。
罗玉秋看了一眼姜舒兰,“你放轻松,喝完这碗红糖鸡蛋水,我估计快的话,宫口就开了,我就送你去产房。”
他们这会还在罗玉秋的办公室。
姜舒兰嗯了一声,小口小口的喝着鸡蛋水。
不得不说,糖分真的很好补充体力。
一碗红糖鸡蛋下去,姜舒兰觉得比起之前力气又充足了几分。
六点四十。
姜舒兰的宫口已经开到七指了,“送到产房去。”
其实,罗玉秋让姜舒兰待在自己办公室,也有自己的考虑,就没进去产房之前,总能给周中锋一个机会的。
但是,没等到。
也等不住了。
罗玉秋这话一落,就推着姜舒兰要进产房了。
外面的人也而跟着哗啦啦的跟了上去。
“舒兰,你别怕。”
“嗯,小姜,中锋在来的路上了。”
“是啊是啊,我好像听到他声音了。”
一连着很多人的面孔,都出现在她面前,细细地安慰她。
姜舒兰心里说不出来的热辣辣的感觉,她朝着大家点了点头,让大家不要担心。
接着,她有些失望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等不到周中锋了。
不过,军嫂就是这样不是吗?
分离才是常态,她早该理解的。
只是,她心里还抱着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
在进去产房之前,姜舒兰睁开眼睛,看了外面最后的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好像在走廊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好像周中锋的背影?
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