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的休息日终于过去了。
待在别院中的学生们也终于迎来了考校第一日。
王珑一大早就等在庭院,待佘褚施施然关门出屋，他差点靠着树干睡着。
佘褚见状，忍不住道：“既然困倦,为什么不多睡儿再起呢？”
王珑揉着眼睛说：“戎溥那家伙一大早就起来耍枪,吵得很,睡不着。”说着他好奇地往佘褚身后看,佘褚不明所以，问他：“你在找什么？”
王珑理所当然：“小抄啊。大家都说你和瑶君关系好,瑶君一定给你考试内容了。”
佘褚闻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她就知道与晏清半夜来访这事，即便知道的人不多,但只要以后一个局外人看见，都会演变成今日的谣言。
人心便是这样的。
在竞争对手明显看起来更有背景时，关于这背景与其下肮脏交易的猜测根本停不下来。更要命的是,这些猜测往往都是真的。
晏清没有给她开后门。但她和晏清都清楚,她必然会成为府生。晏清在递给她印信时,便已看出她有远超同辈的能力。这场考校于佘褚晏清两人而言,都只是个过场罢了。
王珑见佘褚久久不回话,心里泛起了嘀咕,他诧异道：“晏清不会真给你开后门了吧！？”
佘褚叹息：“你明明知道没有,为什么还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呢？”
王珑揉了揉鼻子，说：“我见你没什么精神,想要活跃下气氛嘛。”
佘褚建议道：“那这可不是什么好话题,我是无所谓,但此刻若是站着个真看重在自己在仙域声明的学子，听见你这样的话，心里就要发急了。”
王珑受教，他想了想又说：“可是这些话大家都在传,你——”
佘褚看着王珑，出于一点血缘关系，她也愿意多教一点。她示意王珑和她一起走，同时道：“所以要掌握说话技巧。若是日后你遇上这样的情况，应该先告诉对方你不相信的态度，再用不在乎的语气说一说旁人的痴愚——这样既能做到提醒，又能尽可能降低对方的心里压力。”
王珑听得不住点头。
他看着佘褚惊叹道：“表妹，你懂得好多啊。几乎要和我堂姐一样多了。对了你见过我堂姐吗？如果你们见过，一定能成为朋友。”
“没有，不过帝姬的大名我也是听过的。”佘褚微笑答，“如果有机会，我确实也想见一见大名鼎鼎的王姬琰。”
王珑一口答应道：“好啊，等到了赤城，我为你引见！”
佘褚心念一动，应承了下来。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考试殿前的广场。
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人，戎溥占了块不错的位置，瞧见了佘褚和王珑，双眸一亮，笑眯眯地冲他们挥手。
王珑瞧见戎溥转身就想走，佘褚却拉住了他，说道：“他是戎王世子，你是王氏皇孙，早晚都会打起交道。你现在避开有什
么用。”
王珑看着佘褚欲言又止，他想说：我是为了你啊！为了你才要躲开！
可他话还没说，佘褚已经握着他的手腕，直接走了过去。
戎溥见了佘褚十分高兴。
他甚至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腼腆着说：“又见面了，我们真有缘分。”
佘褚：“……今日考校，本就是要见的。”
戎溥不这么想，他认真道：“我在广场上能一眼看见你，也是缘分。”
佘褚：“……”行吧。
她看着戎溥，做了她特意走来的事。
佘褚从怀中取出了戎溥的生辰贴，想要递过去，说：“戎世子，你我婚约之事我仔细考虑过了，如今确实已不再合适，还是退了为好。”
戎溥瞧见佘褚递来的生辰贴，笑容渐渐消失。
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和我退婚？我有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佘褚好脾气：“没有。”
戎溥又问：“那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佘褚脑中那日沐浴后的晏清一闪而过。她眨了眨眼，凝心定神，肯定道：“也没有。”
王珑忍不住瞥了佘褚一眼。
戎溥没去注意王珑，他全副身心都在佘褚的身上。他听见这个答案，便将生辰贴推了回去，认真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试呢？”
“咱们未来还要当同学呢，也许在当同学的过程中，你会喜欢上我呢？”
这回不用佘褚答了，王珑一口咬定：“不可能的！”
戎溥不甘心说：“你又不是玉娘，你怎么知道不能？”
佘褚：“……”
她心一横，直接将生辰贴塞给戎溥说：“他没说错，确实不可能。不瞒世子，我已决意一生寻道，只求顿悟天地之理、明晓万物生息、堪破死憎惧怨。之余其他，确实没什么兴趣。”
戎溥：“……”
他冷静反驳：“可你昨天还不忘半夜寻王珑找吃食，想要舍身殉道的人不会连口腹之欲都舍不去吧？”
佘褚闻言挑眉，她心道，这个戎王世子还挺聪明，不像王珑那样好糊弄。
她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那你要如何才退婚？”
戎溥委屈道：“你为什么非得退婚？”
佘褚：因为占浮玉拜托我了！
她差点就要将这话脱口而出，就在这时，考官到了。
戎溥见状连忙将生辰贴塞回了佘褚手中，和她做了个嘘的手势，装作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就像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一抹而过。
佘褚也不好在大家都安静的时候继续找戎溥谈这事，她只能和王珑一同归队，先进行考试。
庚子学府普通招生的考试很简单，只分悟性与理性两门。
悟性就是佘褚之前与王珑提过的，考校他们对天地万物之间的看法，以此来判断学子是否有修行的悟性。当然这是可以作弊的，风后所著衍天经里就写了帝钧天对天地万
物的看法，这世上不存在比帝钧天悟性更高的存在。
理性就要更苛刻些。庚子学府会交予每位学子最简单的凝神咒，一炷香内能成功净神凝气的便算通过。由于凝神咒是万法修炼的基础，这也不算太难。世家弟子都会，寒门子弟真有天赋，一炷香也够学了。便是一炷香内未能学会失败，求学者携凝神咒下山，也能在今后通过这口诀渐能与天地共鸣，达到心宁气平、体健长寿的效果。
这些对佘褚而言，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她大概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羽惊就偷偷来教她了，衍天经更是她父亲送她的睡前读物之一。
在考官面前，她只差将衍天经一字不差的背出，那考官听了连连点头，对她的欣赏之情无须言表。
凝神咒就更简单了，佘褚为了不显得太特别，还等了一会儿，才去找考官效应。
然而即便如此，她走出考试用的那栋小楼时，楼外尚且没有多少人。
在外面的，都是熟人。
佘褚的目光与詹文瑾直接对上了。
今日她应考，并没有带着侍女。佘褚见她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瞧着竟有几分茕茕独立的孤独感。
佘褚向她走去。
似乎是觉得就这样移开目光有些不礼貌，詹文瑾犹豫片刻，开口与佘褚打招呼：“占郡主。”
佘褚走下台阶，走了她身边，笑道：“詹小姐果然聪慧，时间才过了多久，你已出来了。”
詹文瑾看着佘褚，忽而说了句：“你是在夸自己吗？”
这句说完，她便紧紧抿住了唇，似是觉得不妥。
佘褚倒不觉这句话有什么不妥的，她没甚所谓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詹文瑾沉默了片刻。
就在佘褚以为她已经不会开口时，她忽然道：“你和晏清的事，不是我说出去的。”
佘褚诧异，她不明白詹文瑾为什么突然提及这事：“当然不是你。虽然这事对你确有好处，但我若是你，即便要用这件事处置我，也该到我得到府生名额后。”
“毕竟这时才能让谣言的效用发挥到最大，也最能掀起群情激奋，操作得当，或许还能让我直接丧失原本获得的资格——在这会儿就将谣言放出，除了让我考得艰难点外别无他用。愚者才会这么做。”
佘褚理所当然道：“詹小姐当然不是愚者。”
詹文瑾愕然地看向佘褚。
她像是全然没想到这事还可以这么操作，听得甚至一时呆住。
好半晌，她才缓过劲，神色复杂看着佘褚道：“我确实不会这么做。詹氏百年清誉，容不得半点灰色。”
佘褚其实不太了解华林詹氏是什么情况，她以不变应万变：“当然，我自信任詹小姐品格。”
詹文瑾看着佘褚的眼神止不住波动。
佘褚看她忍话忍得实在辛苦，正要劝她有话就说，这儿没别人——戎溥出来了。
他见到佘褚，依然主动打招呼：“玉
娘！我通过考校了，你也通过了吧？
佘褚本不想回应?，可想到戎溥这人的死缠烂打，猜到躲是躲不过去的。
她只好迎身答：“是的。”
戎溥笑眯眯道：“那明日是我与你一起参加府生的考试了？对了，我打听到一点关于府生试的消息，你要听吗？”
佘褚本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说说看。”
戎溥说：“听说是文试结合武试，应祭酒似乎觉得瑶君的帮手需得文武双全。文试我相信你肯定是没问题的，武试你怎么样？我听王珑说你身体不好的。”
佘褚正要说不用关心，詹文瑾突然开口：“你们关系很好？”
佘褚一听这话，顿觉不太妙。
她正要拦住戎溥，戎溥已经很干脆地宣布：“是未婚夫妻。”
佘褚差点要捏紧拳头了。
她低声反驳：“不是！我提出退婚了！”
戎溥也说得很直白：“可我没同意。”
詹文瑾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俩就此争吵，半晌后才说了一句：“君子不该强人所难。更何况你是戎王世子，身为七王后裔，自当有雅量。”
佘褚没想到詹文瑾会为她说话，飞快接口道：“没错。你为什么非要履行这婚约呢？两日前我们甚至都没见过。”
佘褚是真心困惑，戎溥却听着听着渐红了脸。
他盯着佘褚，咬死道：“我、我就是愿意。”
佘褚拳头都紧了。
“那可就不好办了。”
佘褚的拳头还在身侧，詹文瑾听完了来龙去脉，冷淡地开口。
她扫了一眼戎溥，目光最终停在佘褚身上，缓声道：“你要是不肯退婚，那占郡主和瑶君可麻烦了。”
正说着，詹文瑾微微侧开了身。
她的身前，晏清正缓步而来。
瞧着晏清缓步而来，佘褚只觉得脑袋里那根名为“麻烦”的弦在疯狂的跳。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当下抛下了其他人，两步走到他的面前，阻止他加入这场闹剧。
佘褚拦住他，一边注意着詹文瑾的动静，一边低声疑问：“你怎么今天又来了？”
晏清很无辜，他扫了眼戎溥，与佘褚解释：“我听师父说岐覆舟快到了……”
佘褚：“他今天还没到！”
晏清：“……”
他幽幽道：“你果然知道他什么时候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