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维在一片看不见的漆黑中醒来。
她试图动了动四肢, 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被捆着,眼睛被布条蒙住, 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传来由于太久没有变换姿势而僵硬麻木的疼痛。
后脑也顿顿地痛着。
孟思维趴下,紧紧蹙眉晃了晃头, 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画面, 是陈建业看起来那么彬彬有礼的笑容。
她跟高勇结束走访,高勇去买烟,她去给车子加油。
刚驶出加油站没多少米,她发现地点离城中村挺近的。
上次她跟裴忱来逛过, 这地方虽说杂乱, 但里面有几家听说很地道的老小吃。
刚好临近饭点,她停车,找了家店对着店外的方向坐下,城中村中午人很少, 住户大都出门打工去了, 店里也只有她一个食客, 。
孟思维刚拆开一次性筷子, 看到店外,小巷旁边停着一辆银色面包车。
她看到两个男人正推搡着一个女孩上车,一个开门一个抓胳膊, 女孩上车时显然并不情愿, 抓着车门,最终还是被按进了车里。
她看到后这一幕皱了皱眉。于是立马起身出去。
“干什么呢?”她冲面包车的方向出声喝道。
抓着女孩胳膊的男人听到声音后停了下来,两人一起回头。
孟思维掏出自己的警官证, 正想上前盘问一下你们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做什么, 副驾驶的车门忽然打开, 面包车里下来一个人。
孟思维在看到副驾驶下来的这个人后十分意外,然后又放松了不少。
下来的人竟然是陈建业。
她对于这位陈老板之前的印象一直还不错。
于是孟思维用下巴指了指两个男人和女孩,问:“陈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陈建业看到孟思维时样子也颇为意外。然后他随即笑着对孟思维解释,这是他助理的女朋友,这不马上过节了,因为圣诞礼物的原因正在闹脾气。
他一边解释还一边问那个女孩,是不是这样的,别闹脾气了,你看把人家孟警官都惊动了。
女孩看向孟思维,陈建业嘴里的孟警官。
其实不用陈建业介绍她也能认出她是警察,因为这是之前在网上很火的那个小孟警官。
“是吗?”孟思维问女孩确认。
这种男女朋友拖拉推搡闹脾气的情况她之前在治安倒也不是没有见过。
“我让你给孟警官解释解释呢。”陈建业转身说了一句女孩,然后又对孟思维笑笑,“孟警官中午吃饭了吗?”
女孩一直紧紧看着孟思维,似乎在紧张着什么。
当陈建业第二次问她是不是的时候,她忽然不顾一切奔向孟思维的方向。
她用尽全身力气求救:孟警官救我。
他们是杀人犯。
只是女孩的胳膊被身旁男人一把抓住,然后直接把她再次塞进车里,锁上车门。
孟思维听到女孩的呼救声,她看见陈建业脸上瞬间变了脸色,等到车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之后,他又立马恢复成之前的表情。
只是这一次,孟思维想起女孩刚才的呼救,再看向陈建业此时的笑容,忽然开始觉得毛骨悚然。
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测。
陈建业依旧笑看着孟思维,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两个“助理”。
两个“助理”接到命令,一起扑过来。
孟思维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好不容易撂倒了那两个助理,还没有直起身,后脑忽然一痛,眼前开始冒起了金星。
在她闭眼的期间,看到陈建业手里拿着一块砖,站在正缓缓倒下的她的面前,和善地笑着。
.................
孟思维用力挣着束缚自己手腕的绳索。
他们绑的极紧,绳索深深绑进手腕皮肉里,孟思维在挣第一下时粗糙的绳索就磨破手腕皮肤,之后每挣一下都是磨得更深更破,是一种削皮剥肉的疼痛。
她紧紧咬住牙,不让自己因为疼痛发出声音,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再过来。
额头因为极力的忍耐而汗湿。
她闻到空气中因为磨破皮肉淡淡的血腥气。
手腕的绳索终于慢慢变得越来越松。
只是等到绳索彻底崩开的那一刻,孟思维迫不及待拆掉眼睛上的布条,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
她再次对上陈建业的脸。
只是这一次,男人的脸上再没了之前看起来得体的,温和的,彬彬有礼的笑容。
他逆光站在门口,影子被拉得极长,庞大而压抑地覆盖在孟思诶的身上。
孟思维在陈建业眼中看到了她曾今押运过的,穷凶极恶的死刑犯才会有的眼神。
他看到已经被她睁开的绳索后先是露出几分惊讶,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赞赏,孟警官,不错嘛,这都能挣开。
只是可惜您年纪轻轻的,又长得这么漂亮,干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当警察。
对了,之前你们在工地发现的那个尸体在地下埋了几年来着?
孟思维听着陈建业说的话,当着他的面解开脚上绑着的绳索,缓慢从地上爬起来。
“是你对吗?”她睨着陈建业。
陈建业却笑笑,不语。
他往旁边让了一步,一个人突然从身旁推出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被当着孟思维的面打开来,当拉链拉开的那一瞬,里面的东西就有不少装不下滚了出来。
行李箱被完全摊开。
全是红澄澄,一捆一捆的现金。
孟思维对着陈建业摆在她面前的这些现金愣了愣。
她疑惑,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建业。
陈建业笑着跟她说孟警官平常工资也不高吧,听说买了个房子还惹了一堆麻烦事,现在仍旧租房子住。
所以这些,就当我资助孟警官您的,够您买几套房子车子吃喝无忧的了,您拿去随便用,只是这钱您用了,今天,还有之前您跟您的那位检察官男朋友跟刁德才的,咱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现过。
您觉得这交易怎么样?没让您吃亏吧?
孟思维听完陈建业拿出钱的目的,绷直唇线。
“如果我不用呢?”她扫了一眼一地的现金,说。
陈建业拍了拍手,好言相劝的样子:“我劝孟警官还是用吧。”
孟思维:“为什么?非得用吗?”
陈建业笑:“因为用了您好我好,咱们皆大欢喜。”
“这些钱,怕是孟警官兢兢业业干一辈子也赚不来。”
孟思维笑了一下:“是吗?”
“当然。”陈建业忽然冷下脸。
“只不过……”他掏出手机,“您在用之前我还有点小小的要求,毕竟您也知道,现在有的人做生意喜欢反悔。”
孟思维微微皱眉:“什么要求?”
“咱把衣服脱了,拍两张照片。”陈建业冷冷看着孟思维说。
“您带着钱回去跟您那男朋友当作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是讲信誉的人,保证这些照片永远没有人会看到。”
“可是你要是带着钱回去又反悔了,”陈建业语速变慢,表情森然,“那咱鱼死网破,这些照片我不保证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毕竟孟警官不是一般人,网上那么多喜欢您的粉丝呢,传起来应该不会慢。”
陈建业说完,用手机设了个计时。
“给您一分钟时间考虑。”
秒针滴答滴答飞速走着。
孟思维低眸,先看了看地上那满满一行李箱的现金,然后抬头,对着陈建业似乎势在必得的脸。
她抿了抿唇。
在一分钟最后一秒的时候,孟思维忽然说:
“那我用吧。”
“咱们共赢。”
陈建业似乎早有预料地笑了声:“那好,不过,还是请您先脱衣服。”
孟思维看到陈建业已经用手机对准她,闪光灯开着,拍摄启动。
她缓缓抬手,在陈建业的注视下,一颗一颗解开身上扣子,脱掉她的牛角大衣。
里面是件乳白色的毛衣。
陈建业似乎在饶有趣味地欣赏。
孟思维脱完外套,往下拉了拉毛衣,然后蹲下身,伸手抚摸行李箱里满满的现金。
陈建业没有催她。
孟思维摸完,从行李箱里捡起两捆钞票。
她把钞票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然后再一次看向陈建业的镜头。
下一秒,她直接把手里的钱用力狠狠掷了过去。
“做梦吧你!”
钞票在空中像废纸一样散开飞扬,陈建业被掷得向后退了一步,孟思维趁这个机会,径直冲向门口。
不出她所料,门口有人守着。
孟思维手腕上仍火辣辣地痛着,四肢也僵硬酸痛,她撂倒守门的两个人后已是气喘吁吁,又有人听闻动静朝她冲过来。
陈建业在背后指着她大叫“站住!”
孟思维四处跑着,然而这层楼设计的颇为复杂,她不熟悉地形没有找到路,很快就被那些一个接一个朝她逼过来的打手逼到死胡同,她看着那些人,知道自己这次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胜率。
她被陈建业带着打手逼到墙角。
陈建业彻底拉下脸,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孟思维身体紧贴墙壁,慢慢地移动,转头,旁边是一扇窗户。
夜很深,这一片是郊区,窗外所见之处荒无人烟。
然后就当陈建业伸出手,以为孟思维已经无处可逃的时候,她竟直接破窗跳了出去。
黑暗中,孟思维心一横,看不清自己跳的是二楼还是三楼,她只知道自己在落地时向前打了个滚卸力,右脚仍然狠狠在地上拄了一下。
她顾不上疼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跑。
她疯狂地朝有灯光,有路的方向跑,听到身后机动车轰鸣的声音,他们开车在追。
孟思维眼泪在奔跑时一颗颗掉了出来,从眼角流到太阳穴向后,洇湿鬓角。
她吸着鼻腔里的泪水往前拼命地跑,不敢回头,她听到身后车辆的声音越来越近。
孟思维想到她妈妈,想到裴忱,想到她还没有去给钟意当伴娘,想到中宁分局那么多的同事。
身后发动机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孟思维在最后一刻跑到一条她也不知道是通向何处的马路上。
空气中响起无比尖锐刺耳的刹车声。
孟思维回头,看到陈建业已经带着人从车上下来,从前后左右各个方向朝她围过来。
孟思维整个人站在车前灯的光照范围之内。
像一只已经暴露得彻彻底底的猎物。
孟思维无助地后退,脚踝的疼痛已越来越尖锐。
当她已经濒近绝望的时候,而那辆行驶中紧急刹车的车子,车门打开。
孟思维转头,逆着车灯刺目的光线,看过去。
裴忱从车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