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进忠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卫嬿婉靠在软榻上陷入了沉思。
她刚回来的时候,其实除了本能的依赖进忠,并不十分的亲近他,可能是自己亏心事做太多,又或者倒霉了一辈子,并不相信这泼天的运气会单单眷顾她一人,卫嬿婉十分怕进忠哪天也记起上辈子,一把将她掐死。
更要命的是,不仅仅是进忠,还有春蝉,澜翠,王蟾,不管哪个重活一次,估计都是想要弄死她的,卫嬿婉一个也不敢信,又将她们的忠心看在眼里,还一个也弄不走。
这种既信任又疏离,既离不开,又要强迫自己将人推开的矛盾拉扯感,几乎将卫嬿婉逼疯,她无人可诉,也无处可问,就好比怀揣着一个发烂发臭的秘密在心里,慢慢的,自己的心也成了沼泽。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了她后来毅然决然的以养病为由,彻底杜绝了与所有人的接触,可春蝉在,澜翠在,王蟾也在,她疑神疑鬼,又终日彷徨,这种情绪在进忠一次无意中透露出庆嫔生下十四阿哥,取名为永璐时达到了顶峰。
庆嫔生永璐的时间,刚好与上辈子卫嬿婉生永璐的时间吻合。而与上辈子所不符的是,这辈子的永璐刚刚活过周岁,取了名,排了序,没几日便因为一场风寒走了。
这个孩子的到来,仿佛只为了在皇子中排个号,得到一个名字,任务完成了,命也到头了。
那她呢?她重活一世,绞尽脑汁,耗尽心血只为了不落的上辈子那样的结局,可若是所有人的结局都早已注定呢?
她该怎么办?
那时候的卫嬿婉成宿成宿睡不着,白天也没力气从床上起来,她畏光又怕黑,吃不下喝不下,个把月就瘦成一把骨头。
最先发现她情绪不对劲的就是进忠,他想尽了各种办法让卫嬿婉能睡觉,可安神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安神香用了一把又一把,就是不管用,看着他们都为她着急,卫嬿婉开始装睡。
不知从哪天开始,只要不当值的夜里,进忠都会来看她,他发现了卫嬿婉装睡,也不戳破,就坐在脚踏上,侧靠在床上陪她,一陪就陪一宿,白天还要打着精神去皇帝身边,肉眼可见的瘦了,眉宇间总是紧紧的皱着。
卫嬿婉心疼了,那是她第一次对进忠有心疼的情绪,很陌生,但是她不排斥,于是在进忠又一次帮她掖被角时,卫嬿婉假装一翻身抱住了进忠的手臂,进忠没法,只得躺在她身侧。
卫嬿婉过了好一会儿,悄悄翻过身去,眼泪顺着鼻梁往下滑,滴在枕头上。
她知道进忠没睡着,进忠也知道卫嬿婉是清醒的。从那以后,进忠总是在她“睡着”后悄悄躺在她身侧,又赶在她清醒前收拾好离开。
这个法子竟然真的有用,卫嬿婉也能睡着了,刚开始还要喝汤药辅助,然后慢慢的汤药也断了。只是进忠依然会趁夜爬上她的床,而卫嬿婉始终都是“不知道”的那个人。
深秋的白日越来越短,卫嬿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到天黑,春蝉进来了,将屋里的灯都点上,风吹过,火苗扑朔闪动,她走到卫嬿婉身边,摸了摸卫嬿婉的手:“主儿,该用膳了,今天御膳房那边送来了鹿肉,奴才让人在院里摆上炉子,咱们烤鹿肉吃?”
“您的手太凉了,都怪奴才,也没想着进来给您加件衣裳,若是病了可怎么好。”
在春蝉的自责中,卫嬿婉反握住她的手,清了清沙哑的喉咙说:“鹿肉先烤上,本宫就不吃了。
她抬眼看向春蝉,一多半的脸被笼罩在阴影中:“给我沐浴吧,一会儿吃鹿肉的人就要来了。”
永寿宫是有浴池的,只是那浴池很大,洗一次澡很费劲,所以卫嬿婉用的更多的是浴桶,这次不一样,几十桶热水哗啦啦的往浴池中倒,袅袅热气中,花瓣纷纷洒落,将整个水面都铺上,卫嬿婉褪去里衣,在春蝉和澜翠的搀扶下入了水,池底连着地灶,这水就算几个时辰也不会冷。
“主儿,您确定皇上今夜就会来吗?”
澜翠正给卫嬿婉揉着胳膊,还低着头好奇问她,被春蝉瞪了一眼也不怕,还大咧咧的接着问:“宫里这么多妃子,万一皇上不来……”
若是两年前,她也是不敢这么跟炩妃说话的,实在是这两年炩妃对她们都太好了,好的就像真的将她们当成了亲妹妹一样疼着,澜翠的胆子也逐渐放大,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有不明白的,她总是会问出口。
“会来的。”卫嬿婉用手捧了一捧花瓣往自己身上洒:“新人还没进宫,宫里的老人皇上差不多都腻了,像皇后,纯贵妃这样的,木讷又守旧,规矩多还要面子,皇上只摆着看,像颖妃这帮蒙古的妃子,她们太强势,皇上不喜欢。剩下的那些位份低的,要么不会说话,要么长得不尽如人意,只要今日皇上看到了本宫的绿头牌,就一定会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宫里,也只有卫嬿婉会捧着皇帝,敬着他,还不太怕他,至少野心和害怕没有写在脸上。
说到底,卫嬿婉并不算什么容易怀孕的体质,更何况还曾喝错过药,上辈子能生那么多孩子,还是皇上来的勤快,用的力气也足够。
三天犁一遍的地和三个月犁一遍的地长出的庄稼数量当然不一样。
李玉端着牌子进养心殿的时候,皇上正在看书,他懒懒散散的往那盘子里看,手指摩挲着,有些不耐烦。
宫里的女人看着多,其实平时能侍寝的来来回回就那几个,皇帝也是提不起兴趣,就当他的手照例准备翻颖妃的牌子时,在角落里看到了炩妃。
“昨日给炩妃娘娘医治的御医递上了炩妃的医案,炩妃娘娘已经痊愈,敬事房经过查验,紧急做了炩妃娘娘的绿头牌。”
李玉本想引导皇上在看颖妃,奈何进忠虽在他身后,却比他先开口,等他再想说话时,皇上已经把炩妃的牌子翻过来了。
御驾浩浩荡荡到永寿宫时,宫里飘出阵阵香气,乾隆踏进去,在一片跪拜的奴才中并未看见炩妃的身影,他看向进忠,进忠会意的高声问:“皇上翻了炩妃的牌,炩妃娘娘怎么不接驾?”
王蟾膝行上前,手里还拿着夹鹿肉的夹子:“皇上,永寿宫是接到了敬事房的话,炩妃娘娘想着皇上要忙政事,便没那么快来,现在还在沐浴,娘娘沐浴前怕皇上夜里饿,还专门让把今日送来的鹿肉都烤了,给您当宵夜呢。”
往前走了几步,乾隆看着桌子上的已经烤好的鹿肉,还有各种菜叶子,蘸酱,进忠赶紧就让人搬来椅子,谄媚的进言:“皇上,您瞧炩主儿多心疼您,知道您晚膳没吃几口,还准备的这么丰盛,要不您先坐,奴才给您包几块鹿肉尝尝,正好也给炩妃点时间。”
“那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女为悦己者容,这炩妃娘娘怕是准备盛装打扮呢。”
鹿肉是很好吃,用生菜叶子包着烤的焦香又滋滋冒油的鹿肉,再涮上点酱一包,配上永寿宫里准备好的桂花酒,乾隆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天完全黑下来,乾隆浑身燥热,身上又带有烤肉味,他有些不耐:“炩妃还没洗完?”
完全不给进忠说话的机会,他一摆手:“罢了,朕亲自去找她。”
浴房的门被关上,里面白雾缭绕,香气扑鼻,本就有些焦灼的皇帝险些流下鼻血,他往里走了几步,只见春蝉和澜翠正往这边走,见到他赶紧跪地:“奴才见过皇上,皇上恕罪。”
“炩妃呢?”
“炩妃…炩妃…”春蝉支支吾吾,皇帝索性越过了她们,走到了浴池边,浴池里除了花瓣哪有炩妃的身影,他仔细辨认,感到水中有波纹,索性就蹲下来,手伸进水里,刚划拉两下,被一处柔软握住。
紧接着炩妃从水中而出,原本就艳丽的脸更加的漂亮,水光潋滟中湿淋淋,嫩生生的,花瓣在胸口处漂浮,露出的肩膀白到刺眼,眼神更是妩媚又懵懂。
卫嬿婉慢慢向前,手臂顺着向上攀附,解开了皇上的腰带,在皇帝还沉浸在那种暧昧中没清醒过来时衣服层层落地,她也终于窝在了皇帝的怀里,入手滑腻又温暖,在她往后倒时,皇上下意识扣紧她的腰,两个人一起向水中跌去。
进忠在门口听着里面隐隐的水声,靠着门蹲下来,手里还拿着一颗生菜,没滋没味的送到嘴里嚼着,还不忘嘱咐王蟾赶紧把院子清了。
待人都清完,进忠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嘴巴,嘟囔了一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