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雀儿早已在枝头唱起来了,朝阳爬上树梢头。
残风雪收拾好了行李,站在房门前,旁边挨着一个白须青衫的老头,手里牵着一匹长着四只翅膀六条腿的马,红的像火一样,马蹄上泛着红光,像是踩着火团。
这种马叫做帝江,日行千里,迅如闪电。
“风儿,此去路途遥远,更年累月,为师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了。”老头看着远方说道。
“师父这些年的照料弟子莫不敢忘。”残风雪仰头看向老头。
想必这人就是残风雪的师父清风道人,
“弟子此次远游,望师父保重身体。”
清风道人转过头来,眼眶微微湿润。
这二人已是相处十余年了,朝夕相处,传道授艺,早就已是情同父子。
残风雪虽然年幼,但看着师父泛红的眼眶,此情此景,也是泪珠直打转。残风雪想起这些年来,师父一直教授自己读书识字、强身健体,刀枪棍棒、诗书礼仪,虽然有时候惹怒了师父,师父也会吹胡子瞪眼,但这些年来师父的鼓励与教导一直在残风雪的心中。
可以说清风陪伴残风雪的时间甚至比亲生父亲风自如还要久,在残风雪的心中,师父甚至比父皇还有让人亲切几分。残风雪心里话有时会选择对师父说而不会与父亲交流。所以,与父亲待在一起时会显得无话可说,感到压抑,感到沉闷;而与师父在一起时,则会开心很多。
清风道人伸出手抚摸着残风雪的头顶——从三岁正式拜在清风门下时,师父就有这个习惯了。
“父皇应该不会来了吧……”年幼的残风雪虽然一直生活在山野中,但对于朝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知道的。父皇是一国之主,自然是日理万机;每天早上父皇都得开早朝,想必这时候父皇应该是在朝堂上与官员们争得面红耳赤呢。
想到这,残风雪心中说不清的落寞与孤寂感油然而生。
清风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微地笑着:“放心吧,该来的都会来的……赵家那小娘子也会来哦!”
“你是说君池姐姐也回来么?”少年抬起头颅,的眼中按耐不住喜悦,但转而又低下了眼眸,“君池姐姐应该不会来的,今日她要上早课的……”
赵君池是三叔的女儿,三叔的掌中宝。
三叔是父皇出生入死的兄弟,是流风国人口相传的大英雄——赵子云。
而残风雪与赵君池的相遇也实属“机缘巧合”。
师父自残风雪三岁以来,便领着他在这渺无人烟的悠南山中学习,平时除了师父之外只有对着天上的鸟儿说说话了。
直到残风雪八岁那年,遇到了赵君池,从此成为了玩伴。
那日,恰是赵君池十岁的生日当天,生性好动的赵君池偏要拉着父亲去山里打猎。为了追逐一只麋鹿,赵君池便于父亲走散了。十岁的赵君池倒也不慌张,或许是因为眼前优美的景色,赵君池瞪大了眼睛向前走着。当她走到一处湖边的时候,她看到小小的男孩正坐在湖边读诵手中的书。
“这里真好玩儿!”残风雪记得这是赵君池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只有八岁的残风雪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儿。一个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女孩,头上插着一朵蓝色的花朵,腰后挂着一张鎏金弯弓。女孩蹲下来,凑过脸来,远远的鹅蛋脸上刚刚好好的一双泛着光的大眼睛,眨呀眨,眨呀眨。
残风雪不觉得看的楞了。
女孩看在眼里,咧着嘴笑了起来,那眼睛魔法般的弯成了两道弧线。
“我刚刚看到了一只很漂亮的鹿,你有看到吗?”
5、
残风雪抚摸着白马的头,今天他就要靠这匹白马送他去伽蓝。但个头还没白马高的小人儿站在这么个大物面前显得有些违和。
“这戒指送给你了,可千万别丢了。”清风从左手手指上退下一枚戒指递给残风雪。
“我有的。”残风雪扬起手,示意自己已经有戒指了。
“这个跟你那个可不一样。”师父呵呵直笑,“这里有些功法,虽然等级不高,但是都是适合你的。”
不由分说,残风雪只好收下了。看着手中这枚古铜色的戒指,旧旧的,看起来倒是挺有收藏价值的。
“可别弄丢喽。”清风道人再三提醒。
残风雪将这戒指从左手上退下,放进了内衣里。
“咯噔咯噔——”
随着一声马蹄声响,不远处出现几个黑点,随后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出现在眼前了
“残风雪,你真的要走吗?”眼前女孩身着一身绯红,几点金甲,英姿飒爽。
一双杏目,半疑半恼。
“池儿,休得无礼!”背后一声凌厉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张刚毅有力的脸庞出现在女孩的身后,抱拳向清风道长示意:“道长安好”。
清风还以礼数,站在一旁笑笑。
“三叔好!”残风雪向着女孩背后的将军拱手作揖,之后有稍稍侧身对着女孩说道:“君池姐姐,我今天就得去伽蓝了。”
少女挽着高马尾,丹唇墨珠,脖颈修长,身材高挑。
这女子便是残风雪在八岁时遇到的赵君池了。本就是美人胚子的她,如今已是及笄的年纪,出落得愈发可人,正是“清水出芙蓉”。
这背后身着紫甲的健壮将军便是赵君池的父亲,父皇的三弟,残风雪的三叔,赵子云了。
说来也是缘分,倘若不是赵君池十岁生日那天偏要拉着父亲去皇宫后的山上打猎,而后两人又遇到残风雪了,以风自如的安排,是要将残风雪雪藏起来,至少是不会在短时间内被别人发现的。
毕竟,对外,风自如一直宣称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而之前那个”降世魔童”在世人的传言中是早已夭折了的。
无论是出于对因为当时天地异象对百姓的伤害的交代也好,还是出于政治队友潜在的以皇子作为要挟的考虑也好,风自如似乎都只有用这种方法来避免外界对残风雪的伤害,那就是消除残风雪的存在感。
只有父皇、妹妹、师父和几个贴身护卫知道残风雪作为皇子的存在。甚至那些在暗中保护残风雪的修元者只知道这是他们要保护的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因此在外界,流风帝国只有一个公主,没有皇子的。
不过自从三叔和赵君池在山中遇到了残风雪,风自如便也告诉了一直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赵子云了,但严格要求赵子云一家不可透露半点有关残风雪的消息。赵子云自是忠心耿耿,守口如瓶。
“你就不能在流风国修元吗?流风国这么多学院挑一个不行吗?”赵君池气呼呼地看着残风雪,已经初具规模的胸脯一上一下。
“实在不行,你来听云学院,我还能罩着你呢!”
“不用了,我出去历练历练倒也挺好的。”说实话,残风雪对于离开师父、离开赵君池也十分不舍,但他心里明白,只有伽蓝能给他最好的帮助,也只有这样,才更有希望找到自己的娘亲。
残风雪的娘亲自从他六岁那年就从未见过了,父亲总说她会回来的,但一年年总是落空。
不过这些话他从未跟赵君池讲过,也从未跟任何人讲过。
“别胡闹了,风雪有他的志向,愿意经受磨难,哪像你天天游手好闲调皮捣蛋。”赵子云欣慰道。
赵君池嘟嘟嘴。
君池姐姐可不是游手好闲的人,残风雪知道,赵君池现在十四岁就已经踏入筑基期了,是流风国百年来最年轻的筑基英才。这种妖孽般的存在岂能说是”游手好闲”,纵使是用“天之骄子”也是不为过的。
看出了残风雪在想什么,赵君池抿着嘴打趣道:“一开元就是练气六段,这可是流风国史上前无古人的记录,想来,你不出一年便能筑基吧!风雪可别取笑我哦!”
残风雪不善言辞,哪里说得过伶牙俐齿的赵君池,又只得面红耳赤地,连连摆手,逗得其余三人哈哈大笑。
四人又聊了半刻,盘缠衣物交给了残风雪,赵君池眼中那依依不舍之情像是要溢出来了,赵子云只得在一旁宽慰两个年轻人,说上些抱负的大话,道长大多时候只是抚须笑笑。
残风雪时不时往天边看看。
时候不早了,千里终有一别,残风雪平地而上落在白马上,向着三位挥手告别。白马挥动着翅膀,呼呼的大风顷刻而起,白马随即飞上天空,留下三人在高山上愈来愈小。
后宫内,烛火通明。
风自如躺在椅子上,赵子云在在一旁。
“大哥,放心沿途的护卫都嘱咐好了,绝对安全把皇子送入伽蓝。”赵子云禀告道。
“嗯,辛苦大家了,麻烦诸位多放点心思。”风自如揉着额头,“没事了,子云你歇息去吧。”
赵子君恭敬地一拱手,转身正欲离去,又转过身来:“大哥,额,今天你怎么不亲自去给风雪送行。”
“……”风自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他本来是要去的,临行前却又把盘缠衣物什么的都交给了赵子云,让他送给残风雪,自己就在这把椅子上躺倒现在,“注意保护他的安全。”
“……”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