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着吃不饱、没有美丽衣裙穿和没有书籍看的军妓所无聊生活。
有点儿怀念起在法兰克福公寓里的日子。吃穿不愁，样样俱到。黛丝煎的滋滋冒油的惠灵顿牛排时常会跑进我的梦里。
跟那个叫贝拉的女人一个军妓所。
有时候她会跑来跟我挑衅。
大致意思就说德特里希经常去她那里，他已经抛弃我了，他从头到尾只是把我当做无聊时消遣的玩物，他的心始终在她贝拉身上。
贝拉还说，让我别打德特里希的主意。经过我时，总会趾高气昂地扫视我。
他们这对男女能混在一起也是有道理的。
都有病。
是谁打谁的主意？
德特里希确实时常来这儿，不过不是来看我的，自从我来到这里后，他没看过我一眼。每次来，都是找贝拉的。
他这次，又想跟我玩什么游戏？
让我来这里，不是要惩罚我背叛他吗？又不让我接客，又让我看到他和贝拉卿卿我我？
他想什么？这样为了告诉我，我已经失宠了？他在我身上已没有了耐心？
我之前应该问他——
“喂，你后脑勺是否中过一次弹？”
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行为。
不过，黛丝和塔利先前跟我说的挺准确的——贝拉这个女人的精神确实有些不太正常。
我去洗浴室时，在走廊上，好几晚都听到贝拉的房子里传来很大的声响。
是砸东西的声音。
她有时候也会骂人，大骂德特里希负心汉。
然后就是——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然后一身军装的德特里希就出来了。
他还是没来看我。
我看到他了，虽然每次看到的都是背影。
有时候我会想，德特里希是否能栽在贝拉这女人手里？
如果是真的，那挺不可思议的。
一个女人会让他收心和安定，足以能够编入希腊神话了，蒙上一层传奇的色彩。
塔利有时候会来找我。
但仅仅只是找，我们不会见面，隔着一道门对话。
我想把门打开，但他不会允许。
“莉莉安，我们只能这样对话。”塔利在门的另一边说。
只是因为德特里希的命令。他不能违抗上司命令。
他是德特里希的上尉，德特里希自然不会对他如何。只是，却是不会让塔利与我相见。
在这里，我还学会了抽烟。
一个叫伊芙琳的德国女人教我的，她在我隔壁房子。她很会讨这些军官的欢心，给她带来的好处也不少，香烟这种东西她会毫不吝啬的分我一半。
虽说我跟她是两个敌对国家的女人，可是她却没有对我有什么种族方面的偏见。她总是大大咧咧、叽叽喳喳的，对什么也不在乎，对什么也不会用恶意的眼光来看待。
伊芙琳是自愿为这些军官和士兵服务的，她跟这里大多数德国女人一样，甘愿为国家做出所谓的“贡献”。
她的性格使然，让我也乐意跟她这个敌对国家的女人相处。总体来说，有一个人在身旁不停地唠叨，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起码不会那么孤独。
其实伊芙琳也是孤独的，灵魂像我一样，居无定所。
所以，她总爱跟我唠叨一些我不明所以的话，总想要我回应，却也不期待我能回应，我听就好。
女人，总是会比男人可爱多一些。
爱娃说的没错，烟是个好东西，吸一口，什么烦恼都去掉了。怪不得会上瘾，我开始理解她了，虽然这个理解来的太晚。
晚上睡觉早上醒来，早早接受一系列医疗检查后，中午开始这一天的接客工作。
我还是没有生意。我听着隔壁伊芙琳的叫声。
凄惨、声音很大，有点儿故意夸张的成分。
她跟我说过，这样会更加激发男人的性欲。
她还教我男女床上的事，女的该怎么做。
我说男的也要学怎么在床上讨好一个女人的。
她反驳我，提醒我：“莉莉安，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我只当耳旁风。
她本应该去过正常女人的生活，不应该像我们这些被逼迫的外来女人一样在这里沦为供男人泄欲的容器。
伊芙琳虽说是可爱的，可她还是被她国家宣扬的思想深深荼毒，难以改变。
我的房间空荡荡的，就连我的台灯也被搬走了。唯一能消遣的，只有烟和打火机。
必要时，我能一个烟盒和一个打火机就能度过一下午。这没有什么难的，只需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点一根烟，抽啊抽，烟雾升起一层又一层，你的嗅觉已对难闻的烟味免疫了，烟雾伴随着你，就这么看外边一成不变的景色一下午，眼睛不带眨，无趣的一天就过去了。
烟雾中度过，使我的发丝也有烟的气味，它并不好闻，洗发皂也掩盖不了这股味道。我的指甲缝里，也如爱娃之前那样，内里微微开始泛黄。
精神也不太好，面黄肌瘦，胸也小了一圈，像干瘪的竹竿。本就高高的颧骨，没了那坨肉，就大大的凹陷下去了，我的眼窝也深陷了。
头发也没有心情整理，发丝与发丝交叉在一起，像个乱蓬蓬鸡窝。
大大的丑字。
趿拉着拖鞋，我倚靠在门边，今天日头还不错。指尖夹了支烟，看着在巷中排队等待与女人交合的一群军官和士兵。伊芙琳房间前排队的士兵还挺多的。
有一个士兵找上了我。
看着很年轻，也有些腼腆。
他对我挠了挠头：“军妓小姐，我可以找你吗？”还算有礼貌。
“长官好！”我听到士兵一声声的恭敬问好。
我看到了德特里希。
仅是目光交错的一刹那，我扔掉了手中的烟头，那支烟刚好落在德特里希的军靴前。
他本准备与我擦肩而过。
因为一支烟，他脚步一顿。
他漠然的看向我。
“当然可以。”我笑眯眯地跟士兵说，拉着他进了我的房间。
没有进行肉体上的交流。
还是个雏儿的小士兵，没有经验，不会，怎么也找不到地方。
然后他就蔫气了。
我用手帮他。
他还腼腆地对我说谢谢：“麻烦你了，军妓小姐。”
我只是对他笑笑，侧躺着身体，托着脑袋，手肘支在床上，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觉着无聊，便与他聊起天来。
我打量着他的着装：“你是什么兵？”
“装甲兵。”
“军衔呢？”我似笑非笑，用腿勾了勾他。
“下……下士。”他脸红红的回答我。
“噢……几岁入伍？”
“十八，在两年前入伍。”
我又道：“装甲兵，那就是在装甲营咯，隶属哪一个营？可以告知我吗？”我用脚轻轻踢了踢他。
小士兵要说出口的话又憋回去了：“这可不能告诉你。”他从床上扭扭捏捏的起来了，然后从他包裹里翻出好些东西来，“这些给你。”
我看了看，都是吃的。有糖，有罐头，也有巧克力。
“我走了，再见，军妓小姐。”小士兵扣好腰间皮带就走，这之后也没人来找我。
我只吃了那块巧克力。
甜，却也苦的醇厚。
晚上时，伊芙琳过来了。
“你怎么蹲在这里？”她手捧着个洗澡盆，里边装着她要换洗的衣服。
我蹲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朦胧的月怔然，没有回答她，香烟燃烧了一半，
站在我跟前扶着她的腰，“被那些男人折腾得我腰都快散了，快快快，看样子你没洗澡吧？陪我去去。”
伊芙琳一手拿过我的烟掐灭了：“早知道不教你了，你比我还像个烟瘾鬼。”然后又催促，“快快跟我去嘛，你身上的烟味难闻，去洗洗，我给你带了新的香皂，那群男人给我的。”
她声音甜美，这会跟我说话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好。”我答应她，转身去拿自己的洗澡盆，带上几件衣服。
公共浴室只有我和伊芙琳在。
伊芙琳掰了一半的香皂从底下递给我。她在我隔板的旁边淋浴。
我搓了几下，把泡沫抹在身上，也擦在头发上。新的香皂不错，很香，足以掩盖掉我身上经久不散的烟味。
“这香皂真不错，听说还是美国货。还是要从男人身上夺得资源的。”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伊芙琳说着，“不必装作很喜欢他们，只要能让他们感到愉悦满足就好。心中追求的只有一个目标——得到自己想要的。”
“用美貌、脑子和一些手段计谋，周旋于男人之间，换取物质，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伊芙琳思忖着，在我看来也有异想天开的成分在里边，“引得他们爱上你，那更好了，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的话从来不会吝啬。”伊芙琳说得似乎理所当然。
我道：“男人对女人的爱靠谱吗？”
“管他靠不靠谱。”伊芙琳说，“他给我的物质倒是真真正正的，触得到摸得着的。”
我满不在乎的附和道：“确实有那么个道理。”
“爱，会使一个人面目全非。”伊芙琳高深莫测道。
我笑她：“你准备把哪个男人搞得面目全非？”
“快了，有一个，傻傻的。当然，我可不会爱他，只是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罢了。”她特别强调自己不会轻易把情感放出。
她所表现出的，是一个对感情收放自如的人。
“我洗好了，莉莉安你好了没有？”伊芙琳停掉了水，开始穿上衣服了。
我还在洗着我的头发：“得要好一会，你先回去吧。”
她应了我一句就踩着脚步离开了。
没有旁人了，我哼起了歌，哼着母亲在我小时候唱的那首歌谣。我不会唱出来，只会哼着旋律，因为不会说这首歌使用的语言。随着长大，我对这歌的记忆愈发深刻，偶尔会情不自禁地轻声哼几句。
有一种莫名的、遥远的亲切感，每当哼起这首歌，感觉它像是要带我去往哪里。
去往哪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