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鹰爪门早早开饭,桌上少了个大胃王,李靖仍是将晚饭安排得十分丰盛,四菜一汤,清酒两壶。
得知敖哮天被抬离武场时气息不算微弱,众人就并不过多担心小师弟的伤势,翠屏峰有神潭,苏彤如此重的伤势都能恢复,何况本就皮糙肉厚的健壮少年。
吕三平没有跟随弟子们回院,只身前往侧峰,那里有碧云宗提供的修炼场地,环境静雅,灵气充沛。
李亦安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绪不宁,强打着兴致陪着师兄师姐。苏彤看出端倪,宽慰其放平心态,吃完饭后早些休息。
李亦安回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苏彤几人受伤的情景不断在脑中闪现,在场边观战时,他恨不得倒在武场的是自己。可随着时间临近,明日就将踏入武场,哪怕是场十拿九稳的比试,他心中依旧有股不安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挥之不去。
李观棋曾经告诉少年,人生百年,有些事,躲不过也绕不开,若是无法安心应对,担心扛不住担子,不妨抬头看看苍天,感受那副世间最重的担子,或许就能平复心境。
李亦安起身走出屋门,前往山边修炼静心。初春的翠屏峰,夜色来得很快,月光穿过竹林,洒落在路边,几只泛光的飞虫,漂浮在半空,小小翅膀不断扑腾,环绕着少年,似乎要和他分享喜悦。
李亦安摊开手掌,一丝柔和的荧光落在指尖之上,他轻轻拨了拨飞虫,“你怎么还不休息呀?”
“我也睡不着啊。”
突如其来的回应,李亦安措手不及,下意识收回手掌,惊得飞虫身形歪歪斜斜,慌忙朝着前方飘去。
林边站着位少女,她伸手接住那抹细小荧光,笑容如月光般柔和。
“琴师妹,你…你怎么来了?”
李亦安看着那道窈窕身影,嘴上慌乱,心境却平和不少。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知李师兄能否陪我转转?”
琴月如嘴角翘起,李亦安快步走了过去,大义凛然道:“正有此意,我掐指一算,就知道有人会睡不着。”
琴月如白了他一眼,二人漫步在林间小道。
少年一路说着小城的故事,那里有座书院,是他的家,家里有个书生气的小老头,那是他最尊敬的人。少女随后讲起自己的身世,母亲被人抛弃,生下她后不幸撒手人寰,幸好有道人路过,将她带回山上,被姥姥一手抚养至今,老妪就是少女仅剩的亲人,而武宗则是她唯一的家。
同为不幸儿,共浴月色中。
来到山边后,两人相依而坐,两道身影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夜空,转眼便是整整一夜。
大会第六天,朝阳升起,金光拨开云海,遍撒武场,场外人群早已聚集,等待着山上山下的首次对决。
鹰爪门李亦安率先入场,无论少年出自何宗何派,只要他在今日登场,就能收获大会开幕以来最浓烈的喝彩声。
秦王赵毅神情淡定,领着一位铁掌帮汉子,缓步走进武场。对于他而言,大秦的路不在远,有路足矣。
赵毅对着众人主动行仙道礼仪,玄空高坐看台,抱拳回礼,人群中这才陆续响起一些欢迎之声。
李亦安一身干净道服,左手持剑,来到既定位置,对面是位身着紧身衣袍的武夫,年纪三十上下,两手空空,走得应该是外家路数。
待到赵毅走上看台,智空长老缓缓落入场中,抚了抚胡须,笑道:“民间有言‘山上仙人虽有剑,山下武夫亦有拳’,今日大秦民间高手前来翠屏峰,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一声令下,比试正式开始。
名叫方硕的男子瞬间身形向前,率先发起冲锋,李亦安抽出佩剑,却并未有剑气飞出,少年竟是人剑合一,用普通剑术迎战。
如此气度,引来不少弟子交口称赞,不过也有部分同僚心生担忧,民间武艺本就擅长形意,少年不动用修为,将极大缩小两人之间的差距,如此托大,可别生出岔子。
二人很快近身,李亦安以平沙落雁起手,使得是一套吕三平带回宗门的下阶剑法。
方硕能在铁掌帮的擂台上屹立数日,底子自然不差,男子摇摆极快,不仅躲过少年的连续出剑,甚至凭借扎实的身法,几个闪转就拉近李亦安特意控制的身位距离,他侧身再一次躲开剑尖,反身一技势大力沉的隐蔽鞭腿,直奔着少年的额头而去。
李亦安本就没指望凭借剑法能够取胜,若是不用内力,他更有把握的其实是拳脚功夫,毕竟自家有个身法斐然的敖哮天,平日里二人没少切磋,刚才的一番进攻都是给对手的假象,骗其主动寻求贴身,当方硕自以为觅得良机后定会毫无保留的出招,此时才是少年施展手脚的最佳契机。
一剑落空,李亦安身形已然前倾,面对近在眼前的重腿,众人都以为少年来不及闪躲。此时只见李亦安左腿一蹬,沿着方硕出脚的方向,身子侧旋,作出两个灵巧快速的翻身,落在男子身后,少年顺势抬起右腿,将对手高高顶起,摔落在几丈开外。
“亦安这回旋踢,那可是我教的!”
敖哮天肩上缠着布条,正在场边沾沾自喜,他伤口还未完全复原,记挂着今天的比试,一大早就赶到武场。
琴月如习惯性的揉着那颗大脑袋,“没错,哮天的身法没的说!”
“那是当然!这个铁掌帮的男人速度不慢,身法可就差远了,亦安就算是不用佩剑,不出十回合也能获胜。”
得到少女的夸赞,敖哮天眉开眼笑的样子极为得意,场上的局势确实如他所言,李亦安随后放下佩剑,打算与男子拳脚相会。
方硕被摔个狗吃土,身形狼狈,本想着李亦安不用内力,自己凭借刻意练习的外家功夫定能占据上风,没想到这小子外家身法竟然如此了得。
男子吐出嘴中的泥土,盯着少年,眼神狠辣,一个修道中人居然都去钻研形意套路,那我这个山下武夫会些宗门技艺也是理所应当的。
方硕再次前冲,出拳毫无遮拦,李亦安架起双手准备格挡,仍是后手反击的策略。谁曾想二人刚接触,少年就被男子一拳震飞十数丈,引来武场外一阵惊呼。
众人不明白,为何刚才还游刃有余的少年如此不堪一击,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击溃。李亦安倒在地上,顾不上嘴中喷出的鲜血,一手撑着身子,盯着不远处的男子,脸色震惊。
刚刚双拳接触的一瞬间,这位民间武夫手上迸发出的内力何止下三境!
“混账,你是何方道人,混入民间门派意欲何为?”
玄空勃然起身,武场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