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
下人平房里。
黑黢黢的夜晚,一片死寂。
房里透着月光,所及之处都是随意堆起来的杂物。
地上的间隙只能供一人行走,连下人都不愿进来的杂物间关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姜映燕。
她被姜家二夫人用了家法,足足二十五大闷棍,五个婆子来回接力,便是钢筋铁骨都要被敲碎。
姜映燕就忍着忍着,在院子里度过痛苦的一天。
伤口随意被撒上点药粉,就被丢到杂物房来自生自灭了。
姜二夫人的眼神,比二十五大闷棍还要可怕。
她缓缓踱到姜映燕面前,趁着她没有昏死过去,用脚轻轻踢了踢姜映燕的脸。
“燕丫头,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挡飞哥儿的路吗?”
“他要什么,你给了就是,这一脚下去,是想让我们这一房断子绝孙,好让老爷把事情都交给你?”
“你倒是跟你那个贱人娘一样无耻至极啊。”
姜二夫人也是出身商贾,家里也有点小钱,和姜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若不是她当年生姜飞白,坏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那姜映燕的生身母亲也不能入府。
姜二老爷也是个无用的,这一房里,还是姜二夫人说了算。
在姜二夫人的授意下,没人理会姜映燕,昨日有一个小丫鬟说漏了嘴,被姜二夫人知道后就立刻被发卖了出去。
姜飞白,是姜二夫人的逆鳞,旁人轻易碰不得。
杂物房里,姜映燕烧得浑身滚烫。
她动了动眼睫,从一片虚无中苏醒过来,当她看到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幽幽吐了口气。
还好,还好拂柳早就离开。
否则就怕拂柳也要跟她一样没了性命。
姜映燕回忆往昔,她从没觉得自己虚度人生。
她争取了,也努力了,倒显得结果也不太重要了。
就这样死了也行。
她没有辜负姨娘对自己的谆谆教诲。
当姜映燕闭上眼后,夜风忽而一吹,无人看守的大门便出现了一条缝。
紧接着,有两个人影悄悄走了进来。
沈兰筠的双眼在适应黑暗后,第一时间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姜映燕。
她的身上全是干涸的鲜血,黑黑的,一看就知道姜映燕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沈兰筠没有上前,扭头对刚刚把门关上的程大夫说道:“程大夫,麻烦你了。”
程大夫立马应声:“是,沈大姑娘。”
他脚上功夫快,手上功夫也快,几步路走到姜映燕身边后,又从医药箱里拿出剪子小心剪开姜映燕背上的衣服。
“是谁!”
刚刚阖上眼的姜映燕背上一冷,想要反抗却抬不起头。
她实在太累太困了,困到眼前出现了重影,只能依靠耳朵来辨别身边有没有人。
那人并没有停止动作,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一双发烫的手伸手按住了姜映燕的后背。
“放开我!我都要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姜映燕一张脸红得快要滴血,她用最后的力气挣扎,想要以此来反抗。
谁知她背上的手一僵,下一瞬又用力地按住。
“表姐,是我,我带了大夫来给你上药。”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姜映燕的脑子费力地运转着,她睁大眼睛朝后看去,终于在一片模糊中辨别出了来人。
她眨眨眼,眼角落下一颗泪珠:“表……妹?”
“是我,表姐,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兰筠戴着面纱,声音柔和。
另一只手握住姜映燕乱动的手,用力捏住,企图希望用这个动作来鼓励姜映燕。
程大夫说伤得太深了,他只能尽力医治,其他的要靠姜映燕自己了。
但沈兰筠却觉得,只要给姜映燕一点帮助,她一定能好起来。
她相信姜映燕。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
程大夫凭着月光一点点给姜映燕清创,没药,甚至还在某些伤口处缝了针。
这样的过程,便是一般男子也要呼痛,但姜映燕咬着衣服,一声不吭。
当月亮升到正中,程大夫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大姑娘,好了。”
沈兰筠顺着月光看去,只见姜映燕身上的血迹已经处理干净,背上伤口也被包扎完毕。
她解开身上的黑色披风,抖了一下,顺手披在姜映燕身上。
程大夫让开后,沈兰直接上前:“表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姜映燕听见沈兰筠的声音,继而侧头看她,“你不应该来的,要是被沈府还是姜家人发现,你也自身难保。”
“我……知道你在沈府也与我一般,我不想拖累你,都怪拂柳,她定是跑过去找你了。”
沈兰筠摇头:“表姐,我在沈府好得很,没人敢惹我,你就别操心了。”
她顿了顿,又蹙眉道:“若不是我让你办事你也不会被人盯上,我若是不来,难不成要白白看你受苦?”
姜映燕不语,她无力地抬头,冲着沈兰筠苍白一笑:“表妹,现如今你也看过,也让大夫来医过,便可放心了吧?你快些回沈府,你们这样的小姐若是被人发现半夜在外头,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何止闲话?
要是严重点,极有可能连清誉都没了。
不过沈兰筠倒是不在意这种东西,左右她也看开了。
清誉什么的,无非是束缚女子的工具之一,要是沈兰筠因为这种东西见死不救,她会后悔一辈子。
沈兰筠正要再说,只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
她伸手一扯,便拉着程大夫齐齐躲入一个杂物后面。
与此同时,有一男子打开门,偷偷摸摸走了进来。
姜映燕下一刻就拉紧身上披风,看着进来的男子:“二哥哥。”
“四妹妹,别来无恙啊。”
来者是姜飞白,也是害姜映燕如此的罪魁祸首。
姜飞白见到姜映燕的惨样并没有多少愧疚,反倒是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姜映燕后又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四妹妹,我就说你命硬,二十五个大棍都打不死你,母亲原本让我来收尸,现在倒是省了一副棺材本了。”
他笑了好一会才收住声,见姜映燕面上无悲无喜,脸上又阴云密布。
姜飞白随手捡起个破炉子,伸手就朝着姜映燕脸上掷去。
“砰”的一声。
炉子擦着姜映燕的脸颊飞了过去,他见姜映燕下意识闪躲,又得意道:“四妹妹,你知道我平日最讨厌你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