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芒砀山人马半路劫得李逵上山,高俅大怒,命徐州知府调集兵马誓要剿灭芒砀山贼寇。上一任徐州知府在剿灭芒砀山贼寇时大败亏输,死伤无数,因此丢了官帽。新任知府接到剿匪命令,当下集结三千马步军再向芒砀山杀奔而来。
这一日李逵、时迁并樊瑞、项充、李衮三个寨主在山寨大殿中吃酒,忽有喽啰来报,有三千官军正往山前杀来。李逵喝叫一声:“来的好!”当下率众头领尽起山寨二千余人马,直奔山下杀将而来。
只见三千官军于山前列阵排开,二千步兵排列中军,两侧各五百骑兵护住中军两翼,当先一员将领,盔明甲亮,一身的煞气。眼见得自山上奔下来一标贼寇,大喝一声:“兀那撮贼厮鸟,休得聒噪,速速前来受死!”
李逵亦率众人于山下扎下阵脚,排开阵势。手搦双斧,立在阵前大喝道:“直娘贼,你这合该横死的鬼,你李爷爷就将你剁的烂碎喂狗!”当下话不投机,李逵绰双斧直奔向那官军将领杀将上来。那将领见了纵马上前,挺枪便刺,直望李逵哽嗓咽喉扎来,李逵闪身撩斧挡下此枪,正待欺身而上斧劈马腿,那将领已带马冲出阵外,踅转马头再次挺枪杀来。只见两军阵前枪影翻滚,迅如疾风,点点寒芒遍撒虚空,挑、刺、劈、撩,如矢离弦,招招不离要害。又见李逵脚踏尘埃,周身斧影憧憧,上下翻飞如蝴蝶飘舞,左抡右扫似羚羊挂角。眨眼间已是三四十合过去,双方阵营内,鼓声雷动,喊杀之声直冲霄汉。只这时,李逵迎着当头刺来的一枪不躲不避直撞过去,枪尖直指面门之际,电光火石之间,李逵猛的横翻身躯望马蹄之下滚将而去,轮着双斧呼啸间只听得咔嚓声响,马腿横飞,李逵旋身而起,双手斧撒手而出,直望马背人影处斫去,那将领翻倒间转身横枪崩飞一斧,直震得身躯侧仰,耳轮中听得噗嗤一响,第二斧已自肋下破甲而入,未及哀嚎半声,绝命当场。
众官军见主将身死,阵脚已乱。李逵取回双斧,大喝一声,樊瑞、项充并李衮率山寨人马直冲军阵。杀得官军人仰马翻,鬼哭狼嚎,死尸遍地,直追杀出三四十里,仅余数百骑兵逃将出去。此战缴获众多军器铠甲并三百余匹战马,众人各个兴高采烈,斗志昂扬的回返山寨。自是一番杀牛宰羊,连日大排筵宴庆贺,略述不提。
一晃十余日过去,自打上次官军又大败而回后,未探得丝毫动静。李逵着时迁派出人马报讯与枯树山鲍旭,君亭山张鸿并沧州焦挺、汤隆等,一并赶来芒砀山汇合。李逵则带领时迁并精锐百十余人潜往东京汴梁去了。一路晓住夜行,不走大道专挑小路,行不止一日到了东京城外,时迁率人马入得城去打探高衙内行踪。李逵则于郊外远远寻一破败庙宇藏身。 一连几日的查访,并没有寻到好的机会。高衙内每日里身边环绕的不仅是以往一众闲汉,还多了一队三十余人的禁军保护,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李逵正在犹豫着是否取消这次行动之时,时迁传来了一则讯息。据高衙内身边跟随们闲谈时所探听得消息,高衙内那厮最近几日要往城外别苑闲耍。李逵听闻大喜过望,当下收拢人马,守株待兔。
又二日,有人来报高衙内出得城来,有百十人队伍,望北而去。当夜李逵在时迁派回来报讯的带领下,率一众人马赶到太尉府别苑附近潜伏下来,时迁向李逵详细说明了别苑内外的房舍布置与得手后的撤退路线。众人直等到三更时分,待别苑内喧嚣声渐渐停歇,一片静谧时,李逵分派一半人马埋伏于前后门外,不叫一人走脱,时迁再次潜入别苑内,以迷香依次吹入一众护院歇息的房间。半个时辰后,李逵率剩下人马在时迁的带领下,越墙而入,直望后寨杀去。有那守夜巡逻的禁军士卒高声呼喝示警并抽刀杀将上来,皆被李逵率众人砍瓜切菜般杀死当场。李逵并时迁直入主宅去擒高衙内,其余人等逐屋绞杀一干护卫仆从,鸡犬不留。待李逵冲进主宅院落内时,高衙内赤条条被人架着望院后踅去。李逵爆喝一声,掣出板斧杀将过去,挥手间便将高衙内周边之人砍杀当场,只余下高衙内赤条条的颤栗于死尸中间,胯下早已屎尿横流。李逵忍着恶臭,抓鸡仔儿般掐住高衙内脖颈提将起来,恶声道:“直娘贼,你这腌臜货还记得俺么?”
那高衙内被掐住脖子,又见李逵凶神恶煞一般杀死了护卫,早已吓得三魂丢了两魂,翻起白眼,浑身抖如筛糠,屎尿不受控制的又一次喷涌而出。当下李逵命人将高衙内绑于房前立柱上,开膛剖腹,摘心挖肝,剜眼割鼻,剁碎手足,并着人于屋墙之上血书:杀人者,黑旋风李逵!
是夜,李逵率芒砀山人马,杀高衙内于城郊别苑,合并禁军、随从、别苑杂役一百五十余口尽遭屠戮。待第二日,被人发现报案于官府之时,李逵早已率人马远遁,投芒砀山去了。
高衙内死讯传回东京城太尉府,高俅闻言亲自赶到郊外别苑,见到满院的尸首与儿子高衙内凄惨的死状,当下呜呼一声,昏死过去。众随从手忙脚乱回城医治略述不提。
高俅连惊带吓,一连卧床数日。这一日身体将好,于早朝出班奏曰:“今有徐州芒砀山贼首李逵、樊瑞一干人等,聚集凶徒恶党,累造大恶,前番本州军马多次围剿不利,前日那李逵更是带贼人潜入东京将臣的螟蛉之子残忍杀害,此是心腹大患,若不早行诛剿,他日养成贼势,难以制伏。伏乞圣断。”天子闻奏大惊,好声宽慰高俅,随即降下圣旨,就委高太尉选将调兵,前去剿捕,务要扫清芒砀山贼寇,杀绝种类。
当日,高俅回帅府升堂,左右幕僚一番商议后择定一人领军剿贼。翌日,高俅于早朝上奏:“臣举保一人,可速破贼寇,此人乃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唤个灼字,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受汝宁郡都统制,手下多有精兵勇将。可授兵马指挥使,领马步精锐军士,克日扫清山寨,班师还朝。”天子准奏,降下圣旨:“着枢密院即便差人赍敕前往汝宁州,星夜宣取。”当日朝罢,高太尉就于帅府着枢密院拨一员军官,赍擎圣旨,前去宣取。当日起行,限时定日,要呼延灼赴京听命。
却说呼延灼在汝宁州统军司坐衙,这一日接了宣调圣旨,安顿了州内事务后,便收拾了头盔衣甲,鞍马器械,带了一众从人,离了汝宁州,星夜赴京。于路无话,早到京师城内殿帅府前下马,来见高太尉。一番参议过后,呼延灼道:“禀明恩相,小人觑那芒砀山贼寇不过二千余,唯李逵武艺高强,余者不过尔尔。请恩相放心,末将起马步军五千,定要踏平山寨,擒杀贼首李逵献与恩相。”高俅闻言大喜,置摆宴席款待不提。
几日后,呼延灼辞别了高太尉并枢密院等官员,带领一众随从回返汝宁州。于路无话,到得本州,自是一番军马整备。不一日,呼延灼起大军五千,直奔徐州芒砀山杀来。
却说李逵自打东京城杀了高衙内,率一百余名山寨弟兄回返芒砀山,在这期间君亭山主管张鸿率五百余人并入山寨。旬日间,有枯树山丧门神鲍旭率众一千余人分批赶到山寨入伙,又有没面目焦挺并金钱豹子汤隆带领二百余沧州标行一众上得山来。李逵大喜,连日杀猪宰羊,大排筵宴。
这一日,众人正吃酒间,有山下远探哨骑来报,汝宁州都统制呼延灼奉旨率马步军五千望芒砀山杀来,将有二日路程便可到达山寨。众人闻言齐齐望向上首而坐的李逵,只见李逵仰首灌下一大碗烈酒,喝道:“恁得他千军万马,来一千杀一千,来一万便杀他一万!”。当下芒砀山众头领,自李逵以下,时迁、樊瑞、项充、李衮、鲍旭、焦挺、汤隆、张鸿于山寨大殿中商议应敌之策,至深夜方自散去。
翌日,鲍旭、焦挺、汤隆、张鸿率二千人马潜出山寨。李逵则率众头领加固山寨,掘挖陷阱,储备滚木礌石,众人在二日忙碌的备战中终于迎来了二千官军先锋队,于山前旷野处扎下寨栅。半日后,呼延灼率领三千后军抵达,当晚不战。
次日天晓,官军列队出营于山前搦战。李逵率三位头领亦点起二千儿郎下得山寨,立于两军阵前,望对面看去,只见:对面军容严整,战阵有序,军卒精神抖擞,鞍上人披铁铠,座下马带铜铃。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弓弯鹊画,飞鱼袋半露龙梢;箭插雕翎,狮子壶紧拴豹尾。人顶深盔垂护项,微漏双睛;马披重甲带朱缨,单悬四足。真真好一个精锐之师。
双方对阵片刻后,自官军阵首抢出一员将官,手持大杆刀提马来到阵前,大喝道:“兀那贼子听着,今日天兵到此,还不自缚投降,或可免于一死,但有反抗者,今日定踏碎山寨,叫尔等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山寨众人听罢皆怒不可言,当下项充抢先向李逵请战后直奔阵前,只见那项充:铁帽深遮顶,铜环半掩腮。傍牌悬兽面,飞刃插龙胎。脚步如风已奔到两军阵前,也不搭话,舞动团牌与那将官战到一处,二十余回合过后,项充抽身便望本阵奔回,那将官自身后策马追来,仰起大杆刀就待劈将下来,只见项充手扣飞刀转身甩出直奔那将领面门激射而去。那将领正举刀欲砍间,只觉寒光一闪,眼前一黑,一股剧痛传来,哀嚎一声坠落马下。但见一把飞刀自右眼而进,直插入脑海。
李逵见项充一飞刀钉死那官军将领,当下率众趁势掩杀上来,直冲官军军阵。
话说那呼延灼见本军先锋将战死,怒不可遏,正待策马上前斩杀项充,忽见对面贼寇趁势掩杀而来,急令马军冲锋,却原来呼延灼阵里都是连环马官军。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着一对眼睛。当下双方冲撞到了一处。这一下芒砀山人马便吃了大亏,对面官军马队厚甲披身,不惧刀枪劈砍,战得一刻,山寨兵卒渐渐抵敌不住,李逵带领樊瑞、项充、李衮殿后,奋力拼杀掩护本部人马上得山来。
呼延灼眼见贼人败退,命二千步军随后掩杀直望山寨攻去,势要一鼓作气踏平芒砀山。
李逵此刻直杀得浑身浴血,势若疯虎,手中板斧挥动如轮,挨着即死,碰着即亡。另三位头领亦是血染甲袍,且战且退。
正这时,只听得山上梆声响起,李逵等一众殿后人马闪开大路,望山林中奔去。一步官军亦追杀而入,其余大部继续沿着大路攻向山寨,转过弯来,众官军已望见大寨就在前方,领军将左一声呼喝,众军士呼喊着杀向前去。
在这震破天际的喊杀声中,忽然传出轰隆一声闷响,地面塌陷,数以百计的官兵跌落于陷坑之中,一团团白色粉尘自大坑中升腾而起,被山风一吹。瞬间弥漫。直呛得一众官军涕泪横流。书中暗表,那陷坑之下铺满了及腰深的生石灰,在跌落的官军挣扎扑打之下漫天飞舞,四散弥漫。
笼罩在石灰粉雾之中的官军,此刻好似那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后面上来的官军亦被堵在山路上无法向前,顿时使得本不宽阔的山路拥挤不堪。这时只听得梆声四起,无数落石自山林中翻滚而出,直直砸入山道之上的官军中,直砸得众官兵狼哭鬼嚎,血肉横飞。待滚石落尽,山林中喊杀之声四起,李逵率众头领自山林中杀出,一路如砍瓜切菜般直杀至山脚,方收兵回山。
是役,芒砀山死伤五百余人,杀死并俘虏官军八百余人。当夜李逵与众头领密议后,时迁趁夜色潜出山寨去寻隐匿在山外的那批人马暂且不提。
翌日,天光破晓。官军大寨三声炮响,呼延灼率军于山前搦战。芒砀山只是坚守山寨不出。直叫骂到临近午时,呼延灼无奈只得率军回返营寨,埋锅造饭。半个时辰后,呼延灼正待帐中用饭。忽听得营寨外传来搦战叫骂之声,当下顾不得用膳,点起军马奔出营寨,杀往阵前。刚待扎住阵脚,就见那前来搦阵的一众芒砀山贼寇返身便走,上山去了。当下气的呼延灼命麾下军士到山前叫骂搦战,直骂了一个多时辰,山上并无一人应声,只得悻悻而归,回到中军大帐饭菜早已凉透,囫囵吞咽几口便置于一旁。这时营外又有搦战叫骂声传来,呼延灼领五百骑兵呼啸般冲出营寨,余者兵将随后掩杀,直直望阵前冲杀而去。芒砀山搦战人马见状,返身撒丫子就跑。呼延灼此刻满腹怒气,咬碎钢牙,哪还叫他等回得了山去,当下率众骑兵驭马如飞,再有百十步便可追上,誓要将这伙贼人斩杀殆尽,踏成肉泥。正这时,只听得咔嚓一声,胯下战马一声悲鸣,马失前蹄翻滚而去,呼延灼腾云驾雾般飞出马背,在地面翻滚开去。而后一片马嘶人嚎之声,又有数十骑兵摔落马下。待后军人马赶到,芒砀山一众早没了影踪。
呼延灼狼狈起身,见身周地面满是碗口大小的浅坑,真真是气炸了肝脏肺腑,瞋目切齿,五官挪位。自有麾下将士换过了战马,回返营寨。
芒砀山大殿中,李逵并一众头领正大吹大擂吃酒啖肉,高声笑语,好不快活。
是夜丑时。李逵并樊瑞、项充、李衮率山寨所余二千五百余人,人衔草马裹蹄潜下山来。待离得官军大营一箭之地时,李逵手擎双斧挺身望大营寨门撞去,身后一众人马如乌云压顶般随后涌来。山寨中三百马军环绕官军寨栅不停射入火箭,片刻间火光四起,官军大寨在喝骂喧嚣中,乱作一团。李逵直奔到寨门前,项充、李衮手持团牌抵挡弓弩,护侍在左右。只见那大腿粗的门闩被李逵两斧劈断,扯开寨门一马当先望营内杀去。
呼延灼子时巡营,丑时初回到帅帐坐定。沉思良久,正感昏沉欲睡时,喊杀之声传来。当下奔出帅帐,亲兵牵来战马挺身而上,一面呼喝整顿军马,片刻间聚集了千余骑兵,望前营喊杀声处奔去。于路有军士来报,是芒砀山贼寇杀入营内,并有贼寇骑兵四下射入火箭烧了营帐。呼延灼闻言大怒,命骑兵全速前进,赶往前营誓要将芒砀山贼寇尽灭于此。
方人马,一方向内杀去,一方望外奔来。片刻之后双方已遥遥相望。呼延灼手挚双鞭,一声爆喝,引领身后一千余铁甲骑兵发起冲锋。只听得那蹄声滚滚,好似怒海狂潮卷起千堆巨浪,迅猛无匹直扑而来。
只这时,只见立于李逵身边的混世魔王樊瑞,左手挽定流星铜锤,右手仗着混世魔王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狂风四起,飞沙走石,直吹得营内火光尽灭,昏天黑地如坠五里雾中。项充、李衮呐声喊,带了五百滚刀手,杀将过去。李逵、樊瑞亦兵分二路,自左右两侧包抄直杀入阵内。但听得阵中鬼哭狼嚎之声不绝,哭爹叫娘呼喊不断,一刻钟后,呼延灼只带着二百余骑兵闯出重围,踅马望后寨奔去,沿途又聚拢起千余人马,准备返身再战。正这时自寨后左右又传来喊杀之声,只见有无数人马高举火把,正是鲍旭、焦挺、汤隆、张鸿几位头领率队,望官军大寨杀来。呼延灼见此頓感大势已去,忙整队奔出营寨望来时之路奔逃而去。直逃回汝宁州统军司,上书请罪,暂且不提。
话说芒砀山一战,斩杀、俘虏官军大半,缴获铠甲、军械、粮草无数,连同官军寨栅一并拆除运回山寨。当夜整个芒砀山大寨灯火辉煌,纤毫毕现。杀猪宰羊,椎牛毙马,大排筵宴,彻夜狂欢。正是:
朝廷无道民无道,天降杀伐乱中华。
只伶无定河边鬼,不识乡梓不知归。
预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