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们是流民，颠沛流离，地位卑贱，饥寒交迫。
他们早晨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晚上。
他们为了一口吃的，能够放弃尊严，跪地乞讨。
或者是穷凶极恶，不惜杀人。
他们为了自己能活下去，甚至会把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交换，易子而食。
在那个时候，他们的野心，是完全被掩盖起来，隐藏起来的。
不但别人发现不了，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每日所思所想的，不过是活下去而已。
但是当他们来到了腾云城，进入了腾云城军中，却是如同转过一个拦路的悬崖面前豁然开朗。
他们发现了一条可以让自己出人头地的道路。
只要是奋力拼杀，悍不畏死，就能够加官进爵，就能够拿到封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但是自己得益，家人也是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他们现在恨不能立即就上阵厮杀。
方阵向着黑风山的方向挪动。
黑风山下面这相当大的一段坡度实在是平缓，对方阵的前行无法造成什么影响。
只不过毕竟是上坡路，不可避免的，有的人就开始踩不准点了。
在北辰萧眼中，方阵就不是那么的整齐。
但是在那些平台上的马贼眼中，这已经是绝大的震撼。
当步军方阵向着山上进发的时候，马贼们便已经是被惊动。
几乎是立刻就乱成了一锅粥。
差不多所有人都挤到平台的边缘，朝着下面张望。
然后本来乱哄哄吵吵嚷嚷的他们，立刻便是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看到了那队列整齐的步军方阵。
跟官军打了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来未曾见过这样一支官军。
他们的整齐划一营造出来一种绝大的强横气势，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马贼们明明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但是却感觉这方阵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重重的压了下来。
几乎让他们窒息。
这一刻，所有人都产生了怀疑。
面对这样的官军，我们能守得住的么？
我们还有希望么？
要知道，黑风山除了前面平台这条路之外，可是再没有任何的通道通向山下的。
被堵在这里，就已经是一条绝路了。
这种情绪的变化，黑心虎自然感觉的到。
他阴沉着脸正要说话，却是忽然感觉一阵无力。
他瞬间情绪低落，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这等局面下，说什么有用？
唯有等对这些狗官兵造成一定的杀伤，才能借机鼓舞士气。
没有马贼的阻拦，方阵顺顺利利的开到了距离平台不过一百二步远的所在。
江常看向北辰萧，他感觉这个距离停下来就可以了。
再往前的话，似乎有些冒险。
但北辰萧并未说话，因此方阵还在继续前进。
随着方阵越来越近，已经到了眼前。
这时候，一个马贼终于是无法忍受那种被人步步紧逼几乎要憋死的压抑感。
他忽然拉弓搭箭，向着下面射去，口中一边乱七八糟的喊着。
旁边的人都听不清楚他喊得什么，估计他自己也够呛知道。
他在近乎于癫狂的慌乱之下，完全都没有准头。
再说就算是有准头，这么远的距离，也是根本就射不到。
羽箭在距离平台大约六十来步之外便没了力气，斜斜的插在了地面上。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北辰萧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而这充满了莫名喜感的一幕，也是稍稍缓解了士卒们战前的情绪。
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强敌，而是一群乌合之众的马贼而已！
跟他们打，还怕这么多做什么？
黑心虎刚开始都愣住了，过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他立刻铁青着脸大步走过去，一巴掌便是重重的扇在那马贼的脸上恶狠狠的骂道：
“你踏马的，这就射箭，你看看还有多远？”
他摆了摆手，朝着佟瘦子道：“这是你的人，你来收拾他，二十鞭子不打折扣。”
说着便是把手里的马鞭扔给了佟瘦子。
佟瘦子暗叫一声倒霉，应了一声，把那马贼踹翻在地，鞭子狠狠的抽了下去。
不过黑心虎也是只敢惩罚到这个地步，不敢更加严厉的惩处了。
马贼毕竟不是官军，没有官军那森严的军纪。
打仗的时候设立督战队斩杀逃兵，于官军来说是常有的事。
斩杀逃兵能够让其他的官军拼死力战，不敢退后。
但是如果在马贼里头来这一套的话，只怕立刻就会引起所有马贼的暴乱，直接把督战队冲散杀光都说不准。
直到到达距离平台还有九十步的位置，北辰萧才传令方阵停下来。
无论是他自己的推断还是从审讯俘虏中收集到的消息，北辰萧都是可以断定一点。
那就是黑风山中没有射程很远的武器。
他们唯一的远程力量，似乎只有弓箭，而且是射程比较近的骑弓。
而扔石头，显然是不可能比骑弓的射程更远的。
所以九十步，这是北辰萧认为的安全距离。
当然，他知道自己选择这个距离还是有些保守了。
其实完全可以向前推进到七十步的。
但第一次这般规模的战斗，还是谨慎一些的为好。
北辰萧目光盯着平台之上，脑海中逐渐推演着等等可能发生的一切。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守御那一方的力量对比。
毫无疑问，自己这边无论是在人数、个人战斗力、训练有素的程度、团体配合，乃至于武器装备上面，都是全面占优。
如果是在平地上两军对垒的话，北辰萧毫不怀疑，自己的亲兵会在一刻钟之内将对面彻底的打垮。
但问题是，现在对方占有地利。
这几乎是马贼们唯一的优势。
但地形因素，恰恰又是一个影响非常大的因素。
马贼们据守，自己这边仰攻，平台高度大约在两丈多，边缘都是陡峭的悬崖，根本无法攀援。
这就近乎于是城墙。
双方便如同是守城方和攻城方一般。
而在历史上，守城方以弱势兵力守住城池，硬是逼得进攻一方不能寸进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哪怕是进攻方兵力十倍于守城一方，也不一定就敢说稳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