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几百次？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故意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对方既然提出了几百次这个概念，那么肯定是打算解释的，而等她说完话，苏茜应该已经就位了。
“不要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阁下——你早就发现了！你现在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来思索新的对付我的办法罢了。我猜猜，是那条变成灵能炸弹的可怜生灵吗？它会从哪个角度过来呢？”长相酷似康妮的嬷嬷说道，“不过，你既然这么问了，那我就不妨给可怜的玛莎好好讲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在拖延时间。”我说。
“确实。”奥利西斯嬷嬷摊了摊手，“但你们想要摆脱眼下这种无限循环的局面，除了听我这个老太太讲话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不是吗？”
她说的毫无道理可言。因为如果在上个轮回之中，这个世界的我选择了聆听事情的始末，但是却没有摆脱循环，那么结论很明显便是听她讲话对摆脱这种局面没有帮助。
然而若是换个角度考虑，这说不定正是对方的试探——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太太肯定也知道我上述的推论。如果我选择聆听，那么对方就可以推理出我一定在掩盖着什么。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假装反驳，实则选择聆听。
“一派胡言，按你的说法，在上个轮回中我听了你的理论，但现在又站在这里，这岂不是意味着听你说话不过是白费力气？”我假装握紧了枪把，“但是，我直接动手过不止一次，而现在依旧身处此地，这就意味着我只要处于此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对吧？”
“说得好，老师。”老嬷嬷说道，“正是如此。我愿意给您和玛莎讲的唯一原因就是，每次看到你得知全部真相后的样子就会让我特别开心——多少次也不腻！”
苏茜已经潜行到了一楼与二楼间的踏步。
“玛莎，你知道为什么拥有着超越凡俗力量的特级灵能者寿命反而比一般人更短吗？”奥利西斯和蔼地问道，“那些在历史上制造出赫赫功绩的特级灵能者大多会英年早逝，而极少存在的学者型特级灵能者也大多活不过65岁——反倒是我们这些弱小的一级灵能者能活很长很长时间。”
“辉光流溢自身所遵从的法则？获得什么，就会失去等价的东西？”修女不确定地答道。
“当然不是。”老修女扬起手中的书籍，“限制这些智力非凡的人寿命唯一的东西就是——他们自己对于死亡的恐惧。”
“特级灵能者之所以稀少，首先在于灵能者本身就很稀少；其次，便是只有完全相信自己想象的人，才有资格摸到特级灵能者的门槛。但是我们人类归根结底是拥有理性的，无论把某个谎言重复多少次，我们的潜意识始终会怀疑谎言的正确性，进而也就无法成为特级灵能者。”
“不为真伪对错所困惑的人，一心相信自己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的，自古以来只有两类人——要么是自恋或狂信的疯子，要么是绝对的智者。当然，大部分特级灵能者两者皆是。”
“才智非凡者更容易意识到终结的必然性，疯子则会在自己混沌迷乱的思绪中不自觉地思考到死亡。所以，特级灵能者们因为使自己成为特级灵能者的‘天赋’，反而更容易被畏惧死亡的思绪所纠缠。然而越是畏惧，灵能反而越会响应。就好像那个‘别想白熊’的笑话一样。恐惧死亡，死亡反而来的越快——灵能会在主人不自觉的驱使下发挥作用，从而使特级灵能者们纷纷以低于正常人寿命限度的年龄死去。”
“像我们这些普通人，首先自身想象力没那么强力，其次也不是那么容易意识到死亡的必然，经常随口骗骗自己就能把自己说服，只有当我们周围的人纷纷由于寿命的限制死去后，才会愚钝地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但是特级灵能者们可没那么容易说服自己。”
“简而言之，名为死亡的锁链紧紧缠绕着特级灵能者们，其中自然包括我们的活圣人阁下——他为了逃避死亡，想出了一个非常残忍恶毒的计划。”
“然后我搞出轮回来让自己失忆从而躲避死亡？太可笑了。”我尝试套话。
“怎么可能？”奥利西斯嬷嬷嗤之以鼻，“你这种伪善，残忍的人…”
我察觉到她的语气中有一丝伤感。
“照你对于灵能的描述这种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无论如何，只要出于‘逃避死亡’的动机来进行谋划，那么灵能就会意识到这是在避死，从而更快完蛋；但是若是没有‘逃避死亡’的动机，那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尝试了。”我反驳。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特级灵能者虽然稀少，全世界也不过十指之数，但从漫长的历史角度看，特级灵能者也并不特别稀有，他们的尝试统统失败了，但你可是想了个好办法——欺骗自己的灵能。”
苏茜已经爬到了二楼，只要再离近点就能突袭了。
“你说话前后矛盾，太好笑了。前面刚说没法欺骗，现在又说可以，枉你这么大岁数，居然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太可怜了。”我跳脸激怒对方，防止她发现苏茜。
“你害怕我说出你自己的谋划，对吧？你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谋划，你的死期就到了！所以你才这么紧张。”奥利西斯嬷嬷语速陡然加快，“但我偏要说！”
“你的方法是运用信息传播时产生的谬误！五年前你在诸城邦任职的时候，有个小镇爆发了严重的瘟疫。你可以单纯用灵能去治愈他们，可是却偏偏要用一本古老的药典上所记载的药方。你选那个配方的唯一原因就是你知道人的生命的是宝贵的，因此为了骗过自己的潜意识，你故意要这种古代流传下来的代价极大的迷信药物！因为如果代价小了根本骗不了自己！”
“配方是世界的本源，即火焰、在剧烈情绪中死去的死者的灵魂以及宇宙天体和谐的引力结合而成的结晶秘药——这东西本来是治脱水腹泻的！”嬷嬷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书，我这才发现书的名字是《奇偶、方位与人体内四种液体的关系》。
“你故意放任感染者的一半死去，然后用他们的灵魂作为原料制造了治腹泻的药。然后，用这些本来治腹泻的药配合你的灵能来治疗其他感染者。并且，感染者病得越重你给的药越多。发展到后来瘟疫被控制住，你还用这破药去治其他症状——当地人在你暗示性的行为下直接认定那东西包治百病。”
“活下来的人对你感恩戴德。由于那小镇地处沿海要道，包治百病的药物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经过五年的信息传播，消息越来越离谱，最终成为了所谓的永生药。”
“这份你精心选出来的药方，理论自洽，代价极大，似乎真的符合永生药的特征。”
“你为了阻止自己发现真相，居然直接释放了一个能思想控制意志不坚定者的邪教徒，暗中给他安排好路线送到了你曾经拯救的小镇里。然后，你又诱导众所周知的狂信徒——霍诺留斯审判官去追捕对方，最后成功毁灭了镇子！”
“你谴责审判官过于激进残忍，自己则受到了嘉奖和不明真相的民众的爱戴！他们怎么可能会怀疑德高望重的枢机主教呢？”
“重新获得了药方后，你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但你总觉得一个在情绪激动中死去的灵魂与你的寿命不等价，所以你决定多搞点——你在某条常用航道旁的小岛上埋下了巨量宝藏，无论哪艘船拿到宝藏，船上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独吞宝藏的念头——这是我们的本性，但是这也为你的‘言灵’法术奠定了内因。你直接用言灵预言了奥伯拉丁号惨案！靠着500多条人命，你拿到了永生药。那么多条人命居然只是为了让你有可能来欺骗自己，多么荒谬啊！”
“啊！”修女捂住自己的嘴，似乎想压抑惊叫，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可你这多疑而残酷的本性终究让你根本没法相信所谓的永生，所以那颗药仅仅让你重返青春，并且增加了十几年寿数而已——现在你再次感到了大限将至，所以要再现一次过去的经历。外面那座小镇明明是你活祭的！”
“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莫须有的细节！？你这根本就是离间！”我拔出枪，进一步吸引对方注意，苏茜马上就要到了。
“呵，老师，我过去一向崇拜你崇高的品格和高尚的目的，又深深被你那深刻的理论所吸引，我可是你的情人！”奥利西斯嬷嬷愤怒地喊道，“但是教宗向我揭示了你的真面目，我这才发现我身边的人居然是真正的邪魔！如果没有教宗阁下将我从你的谎言中解脱出来，我还会继续在无知中充当你的爪牙！”
考虑到上一次冒险中康妮就和那个世界的我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所说的可能还挺可信的。
“你在诋毁我的声誉，神职人员禁止搞这套！况且我的审美没有任何问题。”我故意用最惹对方生气的话回击，同时绷紧肌肉，做好了突袭的预备——苏茜已经在阴影中开始凝聚影子球了
“15秒！”苏茜图穷匕见，直接在心灵通讯中喊道。修女听到声音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我。
“你费尽千辛万苦做出的第二颗永生药就在这里！”奥利西斯嬷嬷忽然掏出了一个血红的晶体，晶体在火焰的照射下折射出彩虹一般的光线，宛如存在于梦中的产物，然后老修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吞了下去，“这破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你就和我永远困在事件生命里吧！”
苏茜的影子球发射了！我断然开枪射击，同时跃向祭台前的凸起，脚步一蹬，我便凌空握住了二楼的边沿。
下一刻，老修女忽然浑身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接着是血肉蠕动的恐怖声响。
我猛地发力，翻上二楼,刚想挥刀劈砍，却看到——
老修女重返了青春，真的变成了年轻版的康妮…
永生药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