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一片漆黑,炸响的轰雷并不能照亮远方。借着短暂却密集的闪光,我沿着湿漉滑腻的小路小心前行。空气中的甜腻味已经浓郁成了令人眩晕的腐臭,时不时我也会踩到地上凸起的碎石,疼痛便如电流般顺着早已麻木的脚掌传入大脑,我艰难地对抗着发自内心的疲惫。
太长时间没休息了。
我不知道自己沿着核爆方向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目的地还有多远。开始我还会有意识地计量自己的心跳数从而推算时间,但是自从一次因呕血导致的走神后,我就丧失了时间计算。现在我只是如同身旁不断壮大的破碎行尸群一样蹒跚而麻木地向前行进,顺便拉起路上看到的或完整,或残缺的尸体。
“现在问题有三个。”我用自言自语来维持清醒,“一是我在死于辐射前能不能走到美术馆;二是到了美术馆后,我能不能打开箱子;三是打开箱子后,我怎么在安全的情况下把里面的东西扔到目标身上。”
“这还有三个一厢情愿的假设,第一个是箱子里真的有能破坏平衡的东西;第二个是我能认出来目标,我并不知道赤杯会长成什么样子;而且就算我幸运地认出来了,如果祂也拥有七蟠一样仅仅目击就会导致毁灭的能力,那么我还是历尽千辛万苦去寻死。”
“决不能动摇,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其他地方。”我大声鼓励自己,“我可以暂时把长生者给埋了,那么我也可以胜过那些拥有更大伟力的超自然生物,归根到底祂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虽然嘴上这么喊,但我心里知道这大概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话又说回来,到了这个地步,除了硬着头皮撑下去,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模糊建筑轮廓,它隐隐伫立于山顶——是美术馆,我到了!
我借着雷鸣之际看向了上山的道路,可是我只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近乎垂直于地面的破碎山坡,似乎有一个巨人,用一把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锋利刀刃漫不经心地切割了整个山体一般。
任何一个坡向对我而言都巨大无比,据我目测少说也要有几百米高,而最高的,也是离我最近的那个甚至将近千米。更离谱的是那些垂直面都光滑得好像镜子,根本没有任何着力点。
这山简直就像是个完美的多面体,我不可能找到爬上去的路线。历经磨难抵达目的地的喜悦转瞬间就变成了些许绝望。
这是核爆能造成的吗?我记忆中的山似乎没有这么高,那不过是一座很袖珍的悬崖而已,最多不过150米。理论上来讲小当量的核爆让山海拔变低是可能的,但让山体凭空增加肯定是不合理的,更不用说那些可怕的光滑几何面了。
面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简单粗暴不合理,我甚至感到了些许不真实。虽然我会徒手攀岩,但这种东西肯定不是能徒手爬上去的…
“轰!”耀眼的电光正中山顶的美术馆,我被巨响惊醒,或许是回光返照,浑身上下的剧痛反而刺激得我恢复了思考能力。
“核爆掩体。”福如心至,曾看过的地图映入了我的思绪之中,我忽然想到这山体里存有一个核爆掩体!虽然这山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但如果能找到进入山体的入口,那说不定还有机会!
我现在已经积攒了近两百只行尸,正好可以用来寻找入口。我立刻让破碎行尸们散开寻找,自己则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现在随时可能死于辐射病发作,那时候…我或许可以使用心之密传?我回忆着宴会上邪教徒们的举动,同时从背包里拿出了《无休密传》的笔记。
死亡近在咫尺,比上次在储藏室里更近,在这样的威胁下,我的效率再次上了一个台阶。近百页的笔记,我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背了下来——虽然我并没有透过文字抓住密传。
很幸运,我居然在一处破碎的建筑残骸中找到了进入掩体的入口。
我拖着疼痛宛如要炸开的躯体,像是逃难一样钻入了核爆掩体之中。
刚一进去,比外面强烈得多的血臭味就涌了过来。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顶着过膝的血浆奋力向前。
这庇护所只有一个通道,好像是一战时的堑壕,这种设计诡异而不合理,毕竟从工程的角度讲,这种构造跨度大的匪夷所思,同时其功能性也很难保证。不过令我感到欣喜的是这里居然还有灯光,虽然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扛过电磁辐射的。
昏黄的灯光摇曳,行尸们在血泊中无声地前进,两侧的混凝土墙壁上开始遍布破碎行尸留下的血手印。在前进的过程中,我时不时会碰到一些融化的残骸,它们自然被仪式所唤醒,成为行尸中的一员…
如果我身体健康,那么我或许会觉得压抑;但现在死亡将至,我只想继续向前。
很快,我发现了在血浆里跋涉的技巧,我走得愈发迅速了。但行尸们的移动却显得有些缓慢,于是我召唤了一些抽芽行尸作为补充。
“砰!”我撞到了什么东西,低头才发现是一具士兵的尸体。它像其他尸体一样似乎被强酸所腐蚀,已经可以见到骨头了,不过,这骨头很白。
我本想唤醒尸体,为身后的行尸大军再添一员,但尸体的胸前居然挂着几枚破片手雷。我随手摘下,却发现手雷已经全部损坏了,根本无法爆炸。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我捡起了手雷。
就在此刻,我身后再次传来了若有若无的低语声。
冬之长生者又追来了!这扰人程度简直是勺子杀人魔!
我回头确认了一下,发现果然是对方,看到我回头,它微微一笑,我不等对方开口嘲讽,立刻加快速度向前跋涉——和对方纠缠没有意义,这鬼地方只有一个方向,被缠住的话根本没地方闪躲。
当然,我还有一个打算是故技重施,它只要敢追,那我身后密密麻麻的堵路行尸绝对能找到机会再次埋了它。
可是,对方居然也带来了召唤物!虽然数量不多,只有四五只,但是那些奇怪的漫宿生物明显战斗力远高于破碎行尸,长生者仗着自身和召唤物的武力优势,有条不紊,步步为营地推进,不再冒进。
我一边跑一边复活尸体,密密麻麻的尸墙或许能堵住对方不少时间…
“我不会在同样的问题上跌倒两次!”沙哑的声音自身后的甬道传来,似乎它挺想让我听到的。
下一刻,剧烈的爆炸声传来,我回头一看,对方居然带了大当量爆炸物。顷刻间,大量破碎行尸变为了漫天碎肉融入了血浆之中,连再次复活都不可能了。
我立刻命令又一批尸体堵上,但一捆雷管又让匆匆组织的防御土崩瓦解。每一次尸潮都可以拖延对方片刻,但几个回合下来,破碎行尸损耗严重,而看起来对方手上的爆炸物还有很多。
我不得不改变拖延思路,转而让行尸们躲入血浆里,通过抓握擒报的方式阻碍长生者前进。
“你为什么能召唤这么多行尸…”后面再次传来了长生者的声音。
我继续向前奔跑,身后的爆炸声与血肉切割声越来越近了。
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跑到现在,我甚至连想上的楼梯或者坡度都没看到,我怀疑甚至方向都是错的。
“抓住你…”近在咫尺的声音!
我立刻命令最后的抽芽行尸进行拖延,几声撞击声后便是木纤维被切割的巨响——好像是电锯?
“如果我抓住你的话…我一定要把你慢慢锯开,好好品尝。对了,罗哲,你爱用电锯吗?”虽然语句的内容令人恼火,但是声音的距离明显远了不少。
突然,我停下了脚步——面前居然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