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我感到了一阵恶寒,隐秘的恐惧宛如寒冰利爪一般握住了我的心脏——为什么缇娜家里会有安全部的摄像头?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猜测,但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
忽然,缇娜捂住了我的嘴,她凑近我的耳畔低语道:“小心,有人来了。”
“砰砰砰!”门外猛然响起了敲门声。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敲门声有些沉重,仿佛门外正站着一群身穿皮衣,面色冷峻,全副武装的魁梧大汉。缇娜对我眨了眨眼,递给了我一把速射冲锋枪。
随后,她缓缓走向了门口。
我不紧不慢地关上了电脑,现在着急也没用了,不如思考一下接下来的对策。
“砰砰砰!”敲门声更响了。
我打开枪械保险,静静地躲到了拐角后,并且开始预想走廊中的情况。我的射界足以覆盖整条走廊,在730发/每分钟的子弹风暴下,没有人能够活下来。不过,门旁向上与向下的两条楼梯都可以提供掩体,在我换弹的间隙,他们必然会展开反击,那时站在门口的缇娜会很危险。不过她作为所谓的“玩家”,肯定会具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特长。比如突然变出来一把枪?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缇娜侧身打开了防盗门。
“晚上好啊,缇娜,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门口传来了低沉敦厚的男音,听起来不知为何有些耳熟,“我打算在三天后举办一场单位内部的宴会,可能会非常吵闹,到时候还请您多多包涵!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接受我的小礼物。”
“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缇娜的演技很好,起码我听不出任何问题,“而且,我目前也没有旅游的打算。不过请放心,那天我已经约好了去和朋友听演唱会了。”
“那可太麻烦您了。”男人说,忽然,他话锋一转,“我能进去坐坐吗?”
缇娜的声音顿时一窒。
权衡片刻,我发声了:“缇娜,这位就是你所说的那位邻居吗?”
随后,我走出了拐角。门口正站着一位身动如山移,出手如压顶的我?
他穿着居家的格子衫和牛仔裤,不过宽大的衣服丝毫遮掩不住他近乎爆炸的块头,哪怕什么都不做,人们也很难忽视他。
“罗哲,这位是我的…”缇娜介绍道。
“朋友。”我说道,“很高兴认识您,罗哲阁下。”
“嗨,哪里谈得上什么阁下。”这个世界的我面色和善地说道,不过我注意到他正凝视着我的眼睛,“话说起来,您也很喜欢健身啊。”
“业余爱好而已。不过您这健身水平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我觉得即使是罗斯特时代遗留下来的展现人体之美的雕像也就您这级别了。”我恭维道。
“我也很喜欢历史,罗斯特时代的艺术总是具有那种令人心驰神往的动感,那种对于完美的极致追求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实际上,确实是那些伟大的艺术作品激励了我,您的观察力真的非常强。”他说道,语气依旧很昂扬自信,不过依我对自己的了解,说这种好听却莫名其妙的废话时,那肯定是在盘算着什么。
虽然他一直在看着我,但反过头来讲我也一直在看着他,此刻我摆出一副兴趣盎然的姿态,然后就看到他短暂地低垂了下眼睑,随后他又恢复了看起来很真诚的和煦笑容。
“真虚伪。”我心里吐槽道,不由开始检讨一些自己平时的行为。
“算了。”他突然说道,也不知道他在指代什么,“我就有话直说了,缇娜小姐。”
“啊,请讲。”
“我想买下你这间屋子。”
“啊?”
“我想购买你这间屋子的所有权——以超过市价80%的价格,其中所有的手续费与税都由我进行支付。”
“可…可是为什么?”
罗哲忽然不说话了,他依旧微笑着,可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过了半晌,他回答道:“我最近获得了一次重大晋升,想要换一个住处。不过三年前,我的一位非常要好的老友失踪了,我为此奔波了很久,搜集了许多信息,现在那些资料都堆积在我家里,如果搬家的话,那么整理起来会非常麻烦。如果不幸遗失…我可能会倍感遗憾,所以,我觉得我可以买下您这边的屋子,然后改造一下整个楼层。”
忽然,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很受欢迎啊,缇娜。”他开玩笑道。
缇娜起身去开门,而这个世界的我忽然换了一种很古怪的语气对我说:
“朋友,你听说过罗斯特最后,也是最得意的作品吗?”
“您指的是《跳跃的巫女与饮酒的女巫》——那幅随着拉里克号游轮一起沉没的名画吗?那难道不是…某种程度的谣言吗?”
“依我浅薄的见解来说,那并不是。”他笃定地说道,“据说那幅画的技法具有某种…超自然力量,因此在海中引来了海神的嫉妒与怒火,由此这个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奢华的游轮沉没了。”
“这个观点很有趣。”我委婉地说道。
“您说话可太委婉了,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观点的时候觉得说这话的人一定是个哗众取宠的傻子。”他笑着说,“直到…我看到了另外一幅这样的画。”
他是在传销吗?我忍不住腹诽,这也太直白了吧,所以这个世界的我的真实身份是传销组织头目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您可以来我的画馆看一看。嗯,不收费。”他说的话越来越像传销人员了,“我也不是在推销…事实上那个画馆是本市最大的,我相信像您这样有品位,有见解,有知识的人肯定听说过贝尔金美术馆,由皇家建筑大师康设计,里面对于光线的应用尤其典雅。”
我当然知道这个美术馆,不过什么叫做他的美术馆?这个世界的我这么富有的吗?
“也只有那样的光线,才配得上那样的佳作。”他以这样的话语结尾,“您可以和缇娜一起来,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恰在此刻,缇娜和一个面色冷峻,板着脸的干练女子走了过来。不知为何,缇娜的表情有些严肃,或许是因为“邻居”在场,他并没有向我进行任何暗示。
女子立刻快步走到罗哲面前,似乎要小声说什么,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了客厅上挂的钟表——那个位置…我猛然一惊,若从钟表的位置来看,正好是那个隐蔽摄像头的视角!
但我依旧微笑着,没有任何表示,因为这个世界的我还在盯着我,而且格外专注。
“不必,有什么话待会再说。”他故作敞亮地说道,但既然我可以注意到女子的视线问题,那么他就没道理注意不到。他肯定意识到出现了问题!此刻的语句不过是为了麻痹我和缇娜而已。
我面不改色,但脑海中疯狂思考着方案。
“两位,这位是我的同事,康妮·李小姐。”他笑着说道,“女士,这位是缇娜,我的邻居,那位是…额…”
现在直接动手绑架罗哲的话,先不说他这夸张的体魄以及明显携带武器的同事所带来的低成功率,在没有专业设备的情况下如何快速让他招供屈服就是个问题。如果时间拖得久了,即使单单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社会身份,那搜救力量也会夸张到一定程度。
不过,事情未尝没有转机…现在他只是知道了摄像头存在问题,但不知道问题究竟是什么,而那个康妮·李是个面瘫,根本无法从表情中摄取有效信息。而且,他不知道我们的目的。等等,我好像和缇娜在客厅里大声密谋过…
看来只能…动手了?
我瞥了眼一直在沉默的缇娜,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的名字是道格拉斯,很荣幸见到你小姐。”我随口编了个名字,然后对着康妮·李伸出了友谊之手。
不料,对面的两人均面色古怪地盯着我,甚至康妮的那张冷冰冰的脸都罕见地有了一丝笑意。
“你和我的…一位同事同名。”康妮说道,但她没有伸出手,“可我不习惯和别人握手,还请您见谅。”
忽然,这个世界的我站了起来,他有意无意地站在了我和缇娜所连成的直线上,“有绿茶吗缇娜?我有些口渴。”
“有的,请稍等。”缇娜说道,她站起身,走向厨房,试图把罗哲和康妮和自己放在一条直线上——这样可以避免火力误伤,同时提高杀伤效率。
等等…康妮·李?道格拉斯?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不是《密教模拟器》里的防剿局干员吗?!这只是同名吗?
作为一名比较喜欢玩游戏的人,我对于各种游戏自然是有些许涉猎的。各种游戏世界观我虽然不能说是非常了解,但还是有基本概念的…此刻我突然联想起这个世界所谓的神秘学以及一些支离破碎的神话传说。我的爱好非常广泛,即使是穿越重生了我也没有停下阅读各类奇怪的知识,其中自然包括…神秘学。
“跳跃的巫女与饮酒的女巫指代的是双生女巫和双生巫女!”我悚然一惊,“建国者提利昂将太阳一箭射成四瓣说的是骄阳置闰。”
我越想越多,越想越印证自己的猜想,思绪好像是一根被人引导的绳子,将那些破碎可笑的传闻与似真似假的历史串联到一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惧从我的心中慢慢升起。我感觉额头有些发紧,耳边有些尖锐的哨鸣…我知道这是神经功能症的一种。
我忽然能理解缇娜的感受了,那种对于自身存在的怀疑,对自身真实的恐惧,对世界真实的猜测
“那些神神叨叨的仪式…”一时间我有些失神,我鼓舞缇娜的话语回荡在自己的耳边,可我却感到了莫大的讽刺,“我该如何确定自己不是处于虚幻之中的呢?我又该怎么确认自己的感知都是真实,而不是柏拉图的洞穴隐喻呢…我该怎么确定自己的所思所想都来源于自己而不是某个中世纪主教所宣扬的那样呢…我思故我在…我思故我在,我思故我在!我在怀疑,所以我存在…”
“该死,别想那些愚蠢的哲学问题了!世界如何关我什么事?我只相信唯物辩证,其他都是不可证实的。它是绝对的真理,不可辩驳,不可反驳!”恐惧和愤怒是相通的,当我害怕到极点的时候,盛大的愤怒裹挟了我,愤怒把我扔出了哲学的套娃式怪圈,我再次恢复了理智。
我知道这个世界的我的真实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