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凤的手抹了猪油，在火上烤了一会儿，此时红肿干裂的皮肤舒服了很多。
她顺着王氏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几个小媳妇儿穿着各色花棉袄，笑容满面地进了院子，嘴巴也没停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手上的动作倒是也很利索，进了院子便开始做事。
都是庄户人家日常做的活儿，不用分配，每个人眼里都知道，哪里有活儿，该怎么做。
“月娥，你张罗着几位嫂子和弟妹，我去看看孩子。”苏秀娟说着便脱掉了围裙，向东堂屋走去。
李月娥撵着大肚子答应一声，便招呼着进来的几个小媳妇儿。
几个小媳妇儿说着李月娥爱听的话。比如，肚子形状好，这一胎指定是男孩儿，孩子长得好，这才几个月，肚子这么大。
“弟妹这是……”李月凤露出疑惑的神色，看向王氏。
王氏点了点头，“刚才半点没说要雇人的话，我们刚走她就雇人了。”
“而且还将指派这些人的差事给了你妹妹。”
“她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
李月凤惊讶地看着王氏。
这与她印象中的弟妹完全不一样。
“在我面前是乖巧、懂事、孝顺的儿媳妇儿，只要我不盯着，马上就变得很滑头。”王氏说道。
“娘，我看着你也不生气。”李月凤看着王氏。
“有什么好生气的，不用我干活儿，还不用我出钱。人家根本不给我生气的理由。”王氏伸手拉住李月凤粗糙的手。
李月凤和苏秀娟刚差两岁，这一年来，苏秀娟的手养护得能掐出水来，再看看自己女儿的手。
“你弟妹变了很多。”王氏说道。
“娘也想着，你也不能事事操心，得放宽心……”
李月凤脸上露出苦笑，有福谁不会享，可她哪有弟妹命好。
“周家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王氏问道。
虽然李月凤这次回来什么都没说，王氏也能感受得到。
“没出什么事情，娘，你放心吧。”李月凤闪烁其词。
“周维没再去赌吧？”王氏警觉地盯着李月凤。
李月凤摇摇头，“娘，没有。”
“之前拉他赌博的那两个村民再也没出现。”
“上次你给我的银子我还揣着呢。”
“看你身上这点衣服……”王氏捏了捏李月凤身上的棉袄。
“你在娘家多住两日，娘给你全换新的。”
“娘，我这都挺好的。”李月凤推拒。
“娘知道，外面依然用你现在身上的布料，里面全给你换成新棉花。”
“景程媳妇儿早些时候买的棉花，还有很多呢。”
晚上，苏秀娟一边铺被褥，一边对李景程道。
“我看着大姐那三个孩子手上都长了冻疮。”
“不像是在外面冻成那样的，像是在屋里。”
李景程挑眉看向苏秀娟。
“我的意思是，大姐的屋子里可能连炭火都没有，这大冷的天，别把孩子冻出个好歹。”
“大人还好说，可这三个孩子看着让人揪心。”
“还有立夫的学业，你问了吗？”
“我听婉萍和蓉姐儿嘀嘀咕咕地说，立夫没上几天学……”
李景程眼眸中露出几分冷意。
“具体什么情况你得问问立夫，别咱们将束脩交过去，孩子却不在书院读书，便宜了别人。”
这些事情苏秀娟不想去张罗，可她既然知道了，该告诉李景程的，还是要跟他说。
论关系，她是弟妹和舅妈，与李景程这个亲弟弟和亲舅舅远了一层。
“我知道了，明日我问问立夫究竟是什么情况？”李景程看着苏秀娟，脸上和缓几分。
“秀娟，还是你观察得仔细，我半点没发现。”
“你把全部心思放在读书上是对的。”苏秀娟笑了笑，给了男人一个肯定的眼神。
男人需要夸奖和鼓励，这样他才更有动力。
眼见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浮现在李景程的脸颊上。
或许是上一世的生存条件太残酷，李景程很少笑，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偶尔露出浅浅的笑容。
………
翌日，早饭之后，李景程看着周立夫，“立夫，你跟大舅过来，大舅看你最近读书读得怎么样？”
周立夫脸上顿时露出慌乱的神色。
“景程，他才读了几天书。”李月凤也明显慌了，赶忙开口给周立夫解围。
“就是读一天书，也有一天学识……”
“他入书院也有几个月时间，怎么能没有可考教的内容？”
周立夫无奈，只好低着头跟着李景程离去。
李景焕看到李景程要考教周立夫学问的样子，后背冒凉风。
这段时间他也没怎么好好读书，大哥也不会考教他的学问吧？
之前他觉得大哥的学问不如他，所以一点都不担心，此时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怎么觉得有点害怕呢？
“我吃饱了，我去书院了。”李景焕说完撒腿就跑。
李景文依然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与王氏和苏秀娟告辞之后，这才回屋收拾东西，去了书院。
“读了三个月书，你连论语都没学会？”李景程冷眼看着周立夫。
周立夫腿一软，跪在地上。
“这就是当时你跟我说的，你喜欢读书，你一定会坚持下去，这就是你的决心，你的意志。”
“立夫，你今年十岁，也算是男子汉了……”
周立夫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景程，不是孩子的错，他根本没去书院。”李月凤冲进来将周立夫搂在怀里。
周立夫则是将李月凤推开，笔直地跪着。
“舅舅，是我的错。”
“没去几天书院……我可是给你交了整整一年的束脩。”李景程说道。
“景程，有话好好说。”王氏进来说道。
“娘，你出去。”李景程抬眼看向王氏。
王氏与李景程的眼眸对上，竟然感觉到了森森寒意。
王氏也不由得顿住脚步。
李月娥早已经感受过大哥的厉害，伸手拉住王氏的手臂，将她拉出房间。
“说吧，怎么回事？”李景程看向周立夫。
“我刚上了几天学，我祖母还有大伯娘、二伯娘便去书院将我的束脩拿走了，书院就不让我再去读书。”周立夫哽咽着说道。
“为什么呢？”李景程露出疑惑的神色。
“因为大伯娘和二伯娘说，不能开读书这个头，这是个无底洞，说舅舅能撑我一时，不可能撑我一世，以后我会拖累家里人。”周立夫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