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运死死的盯着陈翠兰。
他本以为陈翠兰伤了手,又遭他抛弃该萎靡不振,不想她却先一步拿出和离书。
该说真不愧是她,要强了半辈子。
连运怒极反笑,推卸责任,“你要服个软,家里不是不能养你,你还是正房,以后秋云生的孩子也管你叫娘。”
陈翠兰沉默不语。
连运“啧”了一声,居然有些唏嘘。
“叫你服软不容易,我有个事一直都挺好奇的,你对我真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陈翠兰完全没想到他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对这个耿耿于怀,愣了一下,但只肖片刻,就有了答案。
她想说曾经有,但很少。
她打小就知道这个世道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年纪到了,连运出现,父兄认可,那就嫁了。
陈翠兰脑中闪过这些年的日子,话到嘴边改了口。
“往事不可追,都过去了,多说无益。”
她这平淡的态度却刺激到连运,他签下名字按下手印,转身离开。
他倒要看看,一个和离归家的妇人,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等连皎出嫁,她来是不来?
却不想,连皎要跟陈翠兰走。
不过碍于律法不支持,连皎名义上还是连家女儿,只是腿长在她身上去哪由她罢了。
当然也是连运懒得理她,不然把她强关在家里,少不得还得闹。
对于这一点,连皎对连运相当满意。
母女两个等连月三朝回门之后离开。
连月在孟家过的不顺。
进门拜堂,送入洞房,一群妯娌凑在新房里说话打机锋,唱着一台台戏,
连月只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
好不容易看客们走了,房间安静下来,肚子又开始闹挺。
昨晚太激动晚饭没吃几口,接着一夜未睡,早上的面条还打翻了,一整天水米没打牙。
连月迫切的想吃点喝点。
但她头一回做明媒正娶的新妇,心里紧张,偏偏眼前被盖头遮挡只能看到朦朦胧胧一片红,也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
忍耐许久才试探喊人,提出要求。
可房内伺候的是孟恽的大丫头银叶,银叶对孟恽有情,看不上这个低娶的少夫人,仗着连月看不见,冷着脸回。
“大喜的日子,少夫人忍忍吧。”
连月再没敢开口,以致于晚上洞房夫妻敦伦,又疼又累又饿,险些昏过去。然而天边微亮,就被叫了起。
收拾停当,奉茶认亲。
当着全家的面,孟三夫人没摆脸,但礼节结束,领着新晋儿媳回房,她的脸色就落了下去,眼皮子耷拉着,给连月立规矩。
一顿早饭好不容易吃完,连月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却不想她婆婆还有招。
三四个穿着鲜亮,娇娇媚媚的姑娘站成一排。
孟三夫人喝着茶,悠悠道:“家里新进来一批丫头,我瞧着这几个好,你就领回去吧。”
领回去干啥?自然是伺候孟恽的。
新婚第二天就给儿子塞妾,可见十分不待见新儿媳。
回门时,连月扑在王秋荷怀里诉说以上种种,哭得不能自己,声音大的连皎都听清了。
不过与她无关。
母女俩的东西已经收拾好,杜二娘领着儿子儿媳来接人,路上大骂连运混蛋,又骂陈翠兰闷不吭声干了件大事。
“主意大上天了,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回来说,你娘家人还没死绝了呢。”
“嫂子!”
陈翠兰避讳死字。
杜二娘却不管,一边骂一边拿手点她额头,戳的她脑袋后仰,看得连皎直乐。
然而火马上就烧到她身上。
“你还有脸乐,不说劝着你娘还跟她走,往后你怎么嫁人啊?你舅母我又没再多生个儿子给你,真是叫人操心!”
突突骂完又叹气。
“出来就出来吧,舅母家屋子大人少,多你们娘俩住着热闹!”
嫁不嫁的往后再说,不行招赘,再不行就当老姑娘养在家里头,总不会再跟翠兰似的送出去吃亏。
“娘你小声些,还在大街上。”
一直默默赶车的陈承宗跟妻子对视一眼,又表态,“回了自己家,姑和妹妹就安心住下。”
正因为他们这样,连皎母女才不能住,托了牙子找房。
牙子的动作也快,带她们看了三四处,但都各有各的不便,母女两个不是很满意。
牙子歉然,“目前手上房源较少,再给我点时间。”
陈翠兰点头,“那麻烦你。”
母女俩回去的路上走走停停,也四处打听着。
有一中年男人叫旺三的过来推销,领她们去看屋。
屋子是一进院,各处都还算新,比起之前牙子领着看的好上不少,要是买下来都不需要修葺直接就能住。
就有一点,只租不卖。
旺三尴尬的笑,“这也算我们家祖屋,一时困顿将之租出去周转一下,但要说卖是不行的。”
陈翠兰表示理解,觉得不错。
连皎正要询问其他问题,就见一牙人领着别的买主来了。
买主看着三十不到的样子,留着两撮胡须,听牙人招呼姓曹。
曹老板一副财大气粗又着急的样子,略看了一圈就要拿钱。
陈翠兰不免有些着急,好在旺三忙指着她,有些为难的说:“咱们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曹老板就冲陈翠兰点个头,问,“那你们要不?”
陈翠兰拉着连皎的手,问,“怎么样?看上了没有?”
还不等连皎回答,曹老板又张嘴冲旺三说:“看来她们还在犹豫,不如考虑我,我可以加钱。”
旺三看过来。
连皎的目光在他跟曹老板之间流连,忽然挽上陈翠兰的手转身就往外走,留下斩钉截铁的一句。
“我们不要!”
“哎!怎么回事啊?”
“留步留步!”
她们俩一走,后头就传来焦急里带着点慌乱的声音,甚至有曹老板喊的。
“果然!”
“哼,当咱们冤大头呢。”
母女俩对视,又好气又好笑。
路上,陈翠兰问她怎么发现的?
“那屋主人搬离的似乎太匆忙了些,要说家具什么的都在还能解释,可灶房的碗里还有饭,衣柜里还有衣服等等,实在想不通。”
本来只是怀疑,当曹老板这个托上门的时候,终于有了解释。
旺三就算不是心怀鬼胎也是疑点重重。
这房子再好也不要,免得后续有数不尽的扯皮和麻烦。
连皎自夸,“我多聪明啊,是吧娘?”
接着又反问回去,陈翠兰学她。
“我女儿冰雪聪明,我是她娘,还能差了?”
阳光下,母女俩的欢笑声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