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医院的时候,萧鸿渐正好也过来。
我一心只在女儿身上,对刚才酒醉胡乱说的那些话,只字不提。
估计萧鸿渐也已经习惯了我装糊涂的把戏,反正我们做公关咨询的,别的本事没有,甩锅捣糨糊的能力一向一流。
我在化验室门口看到了云嫂和两个孩子。
因为今天是周日,桃桃也没上幼儿园。
云嫂一个人不能把她丢在家,于是就一并带过来了。
涵涵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头上贴这个冰贴。
见到我过来,她立刻伸出手,搂住我。
“妈妈!”
我一贴孩子的小脸蛋,火烫火烫的。
云嫂说,刚带孩子去验血,等报告呢。
“阿姨,涵涵妹妹的身体太弱了,你要多让她参加下体育活动。”
桃桃坐在涵涵身边,两只小脚上穿着黑色的小皮鞋,一荡一荡非常可爱。
“你还说!”
萧鸿渐瞪了涵涵一眼,“让你陪妹妹半天时间,你就把她弄得浑身伤!”
涵涵赶紧说:“不是的萧叔叔,是我自己太笨了,不小心摔倒了。不是桃桃姐姐的错。”
我这才看到,涵涵的小手掌上似乎擦破了一块,一只鼻孔里还塞着棉花。
没等我再问什么,云嫂先是自责了起来:“哎,是我没留心。我在里面做饭呢,涵涵和桃桃小姐在楼上玩,涵涵不小心摔了一角跤,摔出了鼻血,膝盖也磕得乌青了。”
我虽然心疼,但这种事又怪不到人家头上。小孩子玩闹么,磕磕碰碰本就是难免。
“妈妈,我不疼,真的。你别带我走好不好,我喜欢跟桃桃姐一起玩。”
涵涵用小手抓住我的脖子,小声在我耳边恳求。
我笑了笑:“妈妈知道,可是你现在不是发烧了么?说不定是感冒,所以还是跟桃桃姐保持点距离,别把人家传染了好不好?”
“我没事!我经常锻炼身体,可强壮了!”
桃桃说着,故意把衣服往上撸了撸,露出精细的小胳膊。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果然人类的幼崽真的是世界上最治愈的生物!
“云嫂,你先把桃桃送回家吧,我和幼微在这就行。”
萧鸿渐对云嫂吩咐道。
我一听,赶紧客气地站起身:“不,不用了萧总,您也快回去休息吧。我带着涵涵就行。”
我的意思很明确,您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儿陪着我了。
我又没疯好么!刚刚劈头盖脸说了那么多作死的话,现在落在他手里,还有我好果子吃么?
“你那么怕跟我待在一起?”
萧鸿渐自动忽略了我的话,云嫂带着桃桃离开后,他眯了眯眼,像我逼近来。
我吓得弓起背,恨不能立刻逃走。
“萧总……”
“你准备去哪?我不在这儿陪你们,等下回去还得给你们留门?岂不是更麻烦?”
我:“……”
算了,我刚刚在电话里把自己的后路都骂没了,萧鸿渐肯定是知道我已经跟陈彦闹翻了。
我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涵涵的血象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感染有点严重,最好挂两瓶水。
我也挺奇怪了,云嫂说孩子好好的,突然摔了一跤后,也没什么大碍。但刚吃完晚餐就发现涵涵发烧了,而且本来已经止血的鼻子又开始出血。
云嫂吓坏了,这才赶紧带到医院来的。
医生看完报告没说啥,就说先去输液。我估计也有可能是那天在车里睡觉冻着了。
把涵涵安排在输液室里坐好,我和萧鸿渐来到外面的走廊。
“你就不打算跟我解释点什么?”
沉默好一阵,萧鸿渐主动开了口。
“在萧总面前,我的尊严早就跟用过的厕纸似的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自嘲道。
“我老公不行,婆婆又急着抱孙子。于是他们瞒着我,找了老家的初恋女友生了一个儿子。现在以保姆的身份住我家。”
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最后才发现,原来越是狗血的事,就越是简单。
越是能说的清楚的,却越是断不清楚。
“你老公是个混蛋。”
萧鸿渐想了想,说。
我亮了下眼睛,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男人就没一个好——”
萧鸿渐的目光往我身上砍了一下,我噤若寒蝉。
但不能否认的是,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你觉得我也是这种人?”
“你是不是跟我没关。”
我低下头。
萧鸿渐是我的同事,我的上司,我没资格对他品头论足就是了。
但是,如果他真的仅仅是为了要个孩子,就找人家女人做人工,那这种物化女性的三观和态度,我肯定是不能苟同的。
“有时候,你看到的真相,未必是真相。”
萧鸿渐随口说了一句。
我点头,说我知道。
“但大多数的人,其实都是活在不相关的人的误解里。那又怎么样呢?本来就是不相关的吧。”
“你可是我的首席特助。我觉得让你了解下我究竟是怎样的人,还是有些必要的。”
萧鸿渐说。
我弱弱表示,其实没什么必要。
你是老板,我听你的,你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我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就是了。
现在我就要离婚了,以后一个人带女儿。
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压力,但后续孩子的教育花费也很高,我得乖乖保住自己的饭碗。
“喜欢选择妥协的人,无论在工作中还是爱情里,都一样。”
萧鸿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这个眼神却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说萧总,我挺不喜欢你这样的态度的。
“一边逼迫我去做超出本职的工作,一边又像个独裁者一样,嚷嚷着你怎么不反抗?怎么那么容易妥协?这不是有病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冷笑:“像你们这种得天独厚的优越者,是不会理解我们这种人的。我们,光碌碌无为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你以为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萧鸿渐呵呵一声:“余幼微,你觉得那种眼高于顶的豪门大少爷,会有这个闲心跟你说这些话?”
我看着萧鸿渐的眼睛,似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欲言又止。
我想,平时我好像都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的。
他就是这样一种男人,光是站在面前,就已经可以给足别人压迫力了。
我赶紧回避了目光,只觉得脸上发烫,喉咙发紧。
突然间,输液间里传出一声惊呼。
“医生!医生快点!这个小姑娘的家长呢!”
“快来人啊!”
我顿时慌了手脚,一个箭步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