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您救救她吧, 求您了,师傅”
黑袍男子,面色哀切,声嘶悲痛。说着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师傅,宁儿…皇后娘娘,她真的快不行了!师傅…”
原本负手而立的老者,叹了口气,看着那,原本固执地说出
“宁愿一生,置身于烈火烹油之中,也不后悔,自己决定”的男子,此时痛苦的面庞。
还有那,精致豪华的不像样的院内,传来的声声颤抖的呼唤。
摇了摇头:“既然宁儿,已做出选择,为师便无能为力。
这孩子孽缘之深,怕是会给陈国,乃至整个天下,带来大难。
宁儿拼尽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这孩子,更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只是,这逆天改命,又岂会那么容易。
付出的,怕不仅仅是宁儿的命。
一切因果,皆有法。
你且好好替宁儿,守着这可怜的孩子吧。”
“师傅,难道真的就…”
“宁儿!”院内,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陡然响起。
黑袍男子蓦地转头,听着那院内,大大小小压抑地哭声。
半晌,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那原本刚毅苍劲的脸上,瞬间老了十几岁,所有的喜怒哀乐,皆被夺走。
年轻的帝王,本是风姿卓越,自从初识,便再无多余一丝情意,能分于她人。
天下佳丽,皆不敌她眸中一丝星辰。三千后宫,为她空置。
一生仅此一人,她是他的皇后,亦是他的一生挚爱。
看着床榻上,那紧闭的双眼,眉目间皆是淡然安宁的女子。
帝王舍不得错过一分一毫,过了许久。
那如雕塑一般,站立不动的黑袍男子身边。
另一温雅男子,手中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
温雅男子闭了闭双眼,掩去眸里看不清的情绪。
走到那年轻的帝王身边,将怀中那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婴儿。
送到帝王的身前,看了一眼,那床榻上,有着绝世容貌,仿佛睡着了的女子。
托着婴儿的双手,有些许颤抖,说出的话语却是坚定无比。
“陛下,伺候的嬷嬷说,皇后娘娘给小公主起了名字了。”
年轻的帝王,身形微动,却是未曾看那孩子一眼。
仍旧固执地看着,那狠心丢下他的女子。
温雅男子顿了顿,接着说道:“陈情儿。
皇后娘娘说,‘情之所续,寄之吾儿,她便叫陈情儿可好?’
黑袍男子闻言,眸中痛色愈深。
年轻帝王喃喃重复:“情儿,情儿,情之所续,寄之吾儿。
对对对!我就知道。
年轻帝王,突然仿若想起什么,抛开那沉浸悲痛,无法自拔的情绪。
激动的有些疯魔,接过婴儿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懂了,宁儿…宁儿,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懂了,哈哈哈…”
“陛下…”
温润男子,和黑袍男子对视了一眼。有些担心,忍不住唤了一句。
帝王一手抱着婴儿,一手随意地挥了挥,示意自己无事。
又“哈哈…”大笑两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绝美女子的脸庞,仔细地,如珍如宝般轻抚着。
从眉,眼,再到红唇,细细地一遍一遍轻触着。
良久,方才又轻笑出声。
看了看手中的婴儿,似无奈,似宠溺地说道:“宁儿,你呀…
总是能轻易地,猜透我的想法,掌控我的情绪。
好!既如此,我便如你所愿,好好活着。
既然你以吾子寄情,那本皇便发誓。
情儿便是本皇唯一的孩子,今生今世必护她一生喜乐无忧,任性而活。”
年轻帝王,似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目光如炬,异常灼人。
直起身板,高举婴孩,气势如虹。
略显皱乱的龙袍,泛青的胡须,仍掩盖不住,那傲然肆意的帝王霸气。
一字一句地说道:“情之所续,寄之吾儿。思之慕宁,念之吾爱。
左相,右相听旨。”
温润男子陈国左相,黑袍男子陈国右相,两人同时跪地接旨。
陈皇说道:“传朕旨意,朕的皇后耗尽心血,为朕诞下麟儿。
今赐封号,慕宁!大赦天下,以示欢喜。
然,朕之所爱皇后,薨逝。
朕未能护心爱之人周全,是朕无能。
故,朕于今日以皇家之名,对天地,对百姓起誓。
再不立后,绝不纳妃!
若违此誓,天地不容,人神共弃!”
“陛下不可!”
左右二相,心中之震撼,不可谓不大。
三人,自幼便相识,自是了解帝王的性子。
说好听点,随性洒脱。
说不好听点,生于帝王之家,为一国之君,便是独断任性,肆意妄为。
原先幸有,皇后娘娘之仁善厚德,体恤万民,且对其多有约束。
而今,皇后不在,陛下他…
且不说身为帝王,怎可不封后,不纳妃。
原先皇后在世,三宫六院空悬,天下人可能会说,皇帝专情于皇后。
加之皇后美名在外,议论之声并不多。
可如今,皇后之位空置。帝王可三年不封后,甚至是一辈子。
却绝对不可不封妃,以延绵子嗣,这是帝王的责任。
更何况,慕宁太子…慕宁太子。可皇后所出,明明是公主啊!
左相不由得出声阻拦。
“不可?哼,朕是皇帝,朕说可,便可!”
陈皇以闹着玩一般的语气回答,两人却皆知,那不是玩笑。
左相还想出声,再次出言劝说。
可同样震撼的右相却快了一步,俯身应道:“微臣领旨…”
左右二相退出后,左相忍不住喊住了右项。
埋怨道:“方才,你怎么不劝劝陛下?”
右相冷然:“为何要劝?陛下是由于,皇后娘娘…
失去了理智,所以才做出如此决定的?”
左相说道:“你也知道,他是为了…为了皇后娘娘!”
右相顿了顿:“我自是知道。”
“但你应该知道,他是帝王,他有他该尽的责任。
帝王家本就无奈,这些我们都知道,陈国现在是什么样的境况,你岂会不知?
内忧外患,哪一项不是如狼似虎,岌岌可危?
身为帝王,绵延子嗣,以图国之昌盛;身为国君,册立妃嫔,以平衡朝局。
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这样陈国的朝堂,才能稳固。国的百姓陈,才能安生。
这些亦是她所期待的!
皇后娘娘她…她已经走了…”
陈相的声音越发激动,那其中分明的痛意却是瞒不了人的,尤其是右相。
看着右相,依旧一副木驴一般站立,明显,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左相失控地,直接双手抓紧右相的衣领。
气息不稳,红着眼睛吼道:“那道旨意,一旦下达,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难道不知道?
陛下发疯,难道你也跟着发疯吗?
为人臣子,就该尽忠职守,为国为民服务,为陛下守好陈国的百年江山。
帝王不能任性,我们做臣子的,更不能任性。
“说话!你个木头,给我说清楚。”
右相看着眼前,相识二十余载的好友,心中无限感慨。
陈国上下,乃至他国,世人谈及陈国左相。
少年奇才,温润如玉,才华惊艳,端雅之极,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
为了什么?他自是清楚,原以为当年仅自己情难自拔,还曾暗自羡慕他内心洒脱。
如今看来,被困而不自知的人,是他才是。
右相慢慢拿下,自己领口的双手,低哑地声音。
说道:“当年,我们比不上他的,便是不如他任性。”
不重的语气,却如惊雷一般,砸在左相耳中。
是呀,当年他们三个,是同时认识她的。
也几乎是,同时爱上她的。
而自己身为兄弟,身为臣子,身为颜家独子。
他不能,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以至抱憾终生。
待左相反应过来,右相已经走了。
左相自嘲地摇了摇头:呵呵,这根木头!
是啊,何必想太多,今生他已错失了她,这个代价,够了。
罢了,接下来的日子,自己便与他们一同,守好宁儿的孩子。
左相抬眼望去,仿佛又见到,那站在花丛中,冲他们笑的女子。
干净明媚,遗世独立,那笑太美好,一下子便扎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