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诸伏景光上车后,借着将果汁贴在他脸上的动作,就将小圆片贴在了左肩靠后一点的位置,圆片很小,被兜帽挡住,又处于视野盲区,就算是诸伏景光也没有发现。
毕竟谁会没事往他身上贴这个呢,按照他现在的地位和情况,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当然,这个小圆片也不是窃听的,只是用来听心跳的。
望月怜人相信,这个世界除了他之前玩游戏遇到的太宰治,不会还有这么多人都变态得和他一样,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跳。
心跳声有时候比窃听到的说话声更加真实。
虽然现在不少卧底受过专业训练,以保持冷静平缓心跳,但那是在知道有人试探的时候,做好了准备,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持,真要做到这种地步,也就不是人了。
只要有一刻慌乱,心跳声就会泄密。
而望月怜人又天生对情绪特别敏感。
在这种情况下,极少有人能骗过望月怜人。
*
诸伏景光的安全屋。
诸伏景光打开手机,入眼便是幼驯染的短信,想着打字回复说不清楚,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Hiro,怎么样?”
诸伏景光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他将今天的事情细细讲给了降谷零,又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虽然不一定属实,但也多了一个思考的角度。
降谷零沉吟几秒,“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还需要更准确的证据来证实。如果真像是你猜测的那样,那望月怜人的可利用性就更大了,能够得到的情报肯定比情人这种身份要多。”
“不过,hiro你说的望月怜人性格好像和前几天有些出入。”
说到这个,诸伏景光也不禁皱眉,“我也觉得,不过短短几天性格总不会变化这么大。”他对初见时的望月怜人印象很是深刻,那股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漠不是假装的,对当时在场的人毫不在意的态度也表现的很明显。
就连声音和他朋友相似的自己除了几句话,也没得到过他什么眼神。
但是今天的望月怜人不仅很热情的对他,在展会游玩的全过程表现出的形象与初见时也是大相径庭。
那般天真烂漫的神情,若是有人见了,恐怕都以为是千娇万宠的富家小少爷,绝不会和什么不法组织牵扯上关系。
诸伏景光都觉得这莫不是望月怜人的双胞胎兄弟了,可在看到望月怜人将杀人案件当做有趣的戏剧时,那种深入骨髓的藐视生命的冷漠又和组织里的人如出一辙。
降谷零没有接触过望月怜人,暂时也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大部分资料都来自于诸伏景光。
“我更倾向于是伪装,当然也可能单纯是性格如此。组织里不是没有这种人,反复无常,阴晴不定。”
降谷零在脑海里翻了翻诸伏景光给他看过的那份资料,里面没有涉及性格描写,多是对事物的喜恶态度,而其中多加赘述的也就是食物和游戏。余下的便是对执行者的要求了,最基本的是遵守命令。
比较奇怪的是,里面多次提到了和望月怜人保持距离,有一句还加了前缀,在望月怜人心情愉快时,与他保持距离。
降谷零将这句话说给诸伏景光听,诸伏景光也记得这句话,他当时也疑惑过,因为按照寻常的逻辑来讲,都是在一个人生气的时候与其保持距离,避免殃及池鱼。
可现在回想起望月怜人今晚的表现,也许是因为他开心的时候会比较倾向于用肢体间的动作来表达意愿。
就像是让他去买鲷鱼烧,如果是初次见面时的望月怜人,可能只会冷淡的命令式的让他去买。但是今天晚上逛展会很开心的望月怜人会先可爱的戳一戳他的手臂,再说让他去买。
而编写这份资料的人,会比较……介意这份‘亲密’。
资料中其实也有体现。
资料并不详细,但涉及很多细节方面的问题,看得出来,资料的编写者对望月怜人很熟悉,甚至可能长期照顾他,而整篇资料看下来,也能察觉到一点编写者的态度。
不情愿。
不情愿将望月怜人的信息告诉其他人,不情愿将自己照顾望月怜人的权利让给其他人,更不情愿另一个人代替自己。
虽然这点不是很突出,降谷零当时左看右看,从那一大段话里提炼出一个核心观点,‘在保持可以照顾人的前提下,能滚多远滚多远。’
交给诸伏景光的资料有前半部分其实已经说了任务目标也就是望月怜人的情况和对执行者的要求,但其中对望月怜人喜恶的描述很模糊。而后半部分则是详细的补充,其中不乏有和前半部分重叠的内容。
比如前半部分只说望月怜人喜欢芒果,而后面补充了不能给他吃太多,不能吃冰冻的要新鲜的。
降谷零隐约有一点猜测,大概是前面不情愿将信息告知给除自己以外的执行者,但是又希望望月怜人可以过得更开心更舒服,所以后面才多了一面补充。
最开始看到这些,不论是诸伏景光还是降谷零都觉得有些荒缪,简直是将人当做了不能自理的孩子,就算外出也要配几个保姆才能放心。
是小心翼翼的珍视。
“zero,你觉得,这份资料是那位写的吗?”
黑衣组织的boss,权力与金钱的主人,无数卧底想要探究的存在。
在组织里,其暴戾恣睢、冷酷无情的作风成了众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进来的时间不长,只知道现在黑衣组织boss已经收敛了不少,而最近几个月的画风更是称得上温和。
在前几年,哪怕是琴酒和朗姆,亦或是贝尔摩德,面对boss时也是谨小慎微。
降谷零:“也许是……”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子,冷峻的眉眼带着思索,“等下次他到基地训练时,我去见见他。”
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你比我更擅长情报工作,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得到新的信息。但是你也要注意安全,小心为上,望月怜人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叫前田的司机,可能也还充当着保镖和监视出现在望月怜人身边的人的作用。”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车上前后座位的隔音板升起,我可能还不敢在那个司机的面前进行试探。”
哪怕知道对面看不见,降谷零还是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言语中带着宽慰,“hiro,放心吧,不急,我们总会如愿以偿的。”
这句话不只是对诸伏景光说,也是对自己说的。
卧底,最重要的,就是耐心。
降谷零并没有等太久,次日的晚上,望月怜人就来基地训练了,只是碍于琴酒全程都在,也就以波本的身份在他面前过了个脸。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望月怜人的表现倒是很符合诸伏景光第一次和他描述的样子,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只是轻飘飘得撇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了自己的名字,就没有后续了。
高傲自矜的样子又和诸伏景光第二次和他描述的性格产生了割裂感,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对方活泼天真的模样。
又一次无功而返后,降谷零带着满身的疲惫来到了组织的酒吧。倒不是借酒消愁,而是与人有约。
望月怜人比他想象中的更难接近,主要是他只在晚上出现,出现地点最多也就在射击场、训练室和医务室。
除琴酒以外,接触的最多的也就是伏特加了,他哪怕是向负责这几个地方的底层人员打探,也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至于伏特加……
“我怀疑他有人格分裂。”想起记忆里伏特加信誓旦旦的脸,降谷零也只能得出,望月怜人确实经常表现出好似两个人的态度。
酒吧里只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昏暗的灯光下,几束目光轻轻扫过便匆匆移开。
降谷零刚坐在吧台,邀约者就娉婷袅娜得走来,金色波浪卷披在肩头,如流云泻地,眉眼间风情万种,缓缓坐下,白皙的手臂靠在吧台上,看着与自己拥有同样发色的男人无动于衷的模样,贝尔摩德啧了一声,“真是无趣的男人。”
心力交瘁的降谷零懒散瞥了眼贝尔摩德,“大明星,想要散发多余的魅力就去找你那些追求者。”
“嘿,别忘了,波本,你今天可是有求于我呢。”
紫灰色眼瞳的男人向吧台的调酒师要了杯波本,轻轻晃了晃,酒水在灯光下的碎光如同钻石闪烁,调笑道:”那你也别忘了,你才是邀约者,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一定要这个消息的错觉呢?”
“口是心非——”贝尔摩德拉长声音,眼角是虚假的笑意,“波本,像你这种言不由衷的男人可不讨人喜欢。”
“像你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女人也不会讨人喜欢。”降谷零利落回怼。
贝尔摩德被呛了一嘴,倒也不生气,“哼哼,同是玩情报的,就不比谁嘴皮子更利索了。”
她直起身子,收起了慵懒的模样,眼神里难得带了份认真。
降谷零见状看了眼离得比较远的调酒师,示意她说话。
贝尔摩德低头,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拨弄着酒杯里的冰球,冰凉的水意仿佛顺着指尖流露到心里。
她状似与降谷零闲聊,压低了声音,“波本,不想被那位注视的话,就收起你多余的好奇心,不要再调查下去。”
降谷零压下心中的波澜,“调查什么?”
“别跟我玩这一套,我在组织里做重要情报工作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玩过家家呢。”
降谷零想反驳他不玩过家家。
“总之,他的地位如你所想,确实很高,尤其是在那位的心里,独一无二,不可替代。你冒然打探,万一哪里犯了那位的忌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然,还有些事,比死亡更加可怕。”
降谷零沉默半晌,贝尔摩德也由着他思索。
“你知道些什么?”
闻言,贝尔摩德又恢复了轻佻的模样,“我知道的可多着呢。”
说完这句话后,贝尔摩德无意透露更多。
她站起身,眉眼如往常一般带着笑意,“好了,今天的约会到此结束。”
离开温暖的酒吧,夜晚的风携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向贝尔摩德,金色的发丝被吹得凌乱,昏暗的的夜色藏住了她眼中的忧虑与凝重。
真要说的话,其实在许多年以前,贝尔摩德就‘见过’望月怜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