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来得比辅助监督预计的要早，在我们等了十几分钟后，他就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了过来。
应该是因为之前他离开餐馆后也没有走太远的缘故吧。
五条前辈没什么情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径自坐到后座。我心里叹气，默默打开副驾驶门坐下，拉了安全带。
回到这次任务上。据推测，这回应当是和“神话传说”相关的假想咒灵。
爱知县沿海地区的传说中存在一种名为“船玉神”的神明，会预测凶吉，从而判断渔民此次出渔的收获是否丰富。
而这次的失踪人员就是那些出海捕捞的船员。据回来的船员描述，在捕鱼的时候，海上会突然飘起浓雾、风浪渐猛。大约在半小时后，浓雾逐渐消失，结束后船上的渔民船员就会莫名失踪。
更有甚者还听见有什么东西咚咚敲着船沿的声音。他们本想打开船舱打探一下，又担心风大浪大，再加上对一些不便明说的恐怖存在的恐惧，所以最后还是没人这么做。在浓雾消失后打开船舱，却发现有船员神不知鬼不觉地少了一人。
人员无故失踪引起大量出海渔民的惶恐，这种恐惧之情进一步引发了负面能量，最后引起了“窗”的注意。然后在“窗”进行过核实后，上面判断爱知县出现的是一级咒灵，拟命名为“船玉”。
——意味着，这次的祓除任务还得出海。怪不得需要叫上五条，毕竟如果能利用张力，无下限甚至可以在海面上自由行走。
我听完辅助监督的报告，又讨来了一份事件报告仔细阅读。
“一级咒灵啊。就交给你也行吧，天·才·咒·术·师？”五条坐在后座，把长腿搭在我的靠背上，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鞋底。
我对着那双一看就是名家手工定制的鞋发了会呆，慢吞吞地回答：“我不擅长水上战斗。到时候可能还是要麻烦五条大人您了。”
其实我什么战斗都不擅长。
“别叫我五条大人。”他毫不客气地说，“杰应该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这一套了吧？”
“……是，五条前辈。”
之后的一路，我们都保持着沉默。
但是看起来，坐在我旁边开车的辅助监督才是心理压力最大的那个，他一边擦汗，一边还努力保持着稳定的车速前行。
我安静坐在位置上，把失踪事件的记录资料认真阅读了一遍。翻阅资料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从头到尾，除了开始两例外，其他船员莫名失踪的位置都是在船舱内部。在浓雾升起、风浪渐强时，船舱就会及时关闭。但是在船舱关闭的情况下，仍存在人员失踪的情况。
如果真的是所谓被普通人诅咒臆造出来的神明“船玉神”，再怎么样，这个存在都应该位于海上；也就是说，若真的要掳走船舱内的船员，它首先得穿过船舱进入舱内才行。
而失踪人员里，除了刚开始有两例消失的是船舱外还来不及进入船舱的船员，后面其他人都是在船舱内离奇失踪的。
可是报告中显示，从第一艘有失踪情况的出海渔船，到最后遇到浓雾的渔船，都未见船舱破损。也就说明，舱内的船员失踪，与舱外的存在无关。
那么，这场失踪案件的真正凶手，真的是所谓的“船玉神”吗？或者说，只是那位“船玉神”吗？
我陷入沉思。
随着车停下，目的地到达。辅助监督对我们轻轻躬身：“今天的祓除任务就交给两位了。祝二位，武运昌隆。”
和辅助监督回了礼，思考了一下，我还是跟在五条前辈边上。他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大跨步地走向这边的对接人员。
我快步跟在他边上，觉得自己像个拎包小弟。
啊，不愧是他。真高啊。本来悟在女生中就是鹤立鸡群的大高个，平时站在我身边身高看着都差不多。
男性的五条前辈就更高了，整个人发育良好，身量挺拔得不像个真的。
嗯，嫉妒了，回去就练跳高。
从对接人员这边听到的消息和辅助监督那里的大差不差。在没有更多情报的情况下，五条阻止了对方先出海的提议，要求先去看看那些出现人员失踪的渔船。
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吗。”五条前辈似乎被我的眼神刺了一样，他皱了皱眉，嗤了一声，“那群窗都没仔细检查过船身。连我们要面对具体什么咒灵都调查不清楚，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果，真的只是咒灵就好了。
我沉默了一下，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前辈说得对。”
“好假的表情。你别对我笑了，怪恶心的。”五条一边说着，一边远离了我两步，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居高临下看我。
哇，脾气好差。
我举起双手，作出无害模样，乖乖挪开了五六步。
我们被带到港口渔船停泊的地方。本来这边的船主是想把船带回去的，但在窗这边的人周旋下，还是留了三艇渔船。其中一艘正是最初失去踪迹的船员所在的渔船，是在交涉后直接购买下来的。
五条把墨镜往额头方向轻轻一推，露出六眼，轻飘飘扫过那艘被辅助监督们寄予厚望的第一艘渔船，然后毫不犹豫走向另外两艇。
“不再看看那艘船了吗？”对接的监督下意识跟了两步询问道，随后赶紧捂住了嘴巴。
五条咋舌，墨镜后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落在我身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夸张的冷笑：“哈，那边不是还有个天才二级咒术师吗。你别跟着我。”
监督停住步伐，和我面面相觑。
嗯，脾气真的很差。
我示意辅助监督可以跟着我，然后越过五条想观察的第二艘船，直接跳到第三艘船的夹板上。
“神前同学，我们在第一艘船上发觉的咒灵残秽是最浓郁的……”监督犹豫再三，轻声提醒到。
我毫不犹豫钻进船舱，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她：“嗯。这就是最大的问题。那艘渔船在发生失踪事件后应该没有二次出海，但是却遗留了最多的残秽，也就意味着那确实是接触过咒灵。”
辅助监督不住点头：“是啊，所以……啊。啊！”
我蹲着身子往船舱下看，侧着身对露出恍然表情的监督笑了笑：“就是这样。”
按理来说，更晚接触咒灵的后面的渔船上残留的咒力应该更多才对。但是后面两艘船上，只有船舷甲板部分才能感受到一些残秽。也就意味着，后面的几起人员失踪，应该与咒灵关系不大。
我垂下眼，在椅子间空隙处捞了一把，然后食指曲起，又敲了敲船舱处的地板。
中空的。
渔船为了浮在水面，会尽可能的减小重量，增加与海水的接触面积。再加上船舱下方还要安置捕捞回来的海货，中空是很正常的。
“神前同学，我们已经检查过，下面的空间没有其他东西了。”辅助监督犹豫后开口。
嗯，事发现场需要经过检查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我遗憾起身，把摸到的东西往兜里一塞：“不在下面吗。我的眼睛比不上六眼，可能找不到更多线索了。还是去看看五条前辈有没有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吧。”
“到底是需要找什么呢？”辅助监督疑惑发问。
我从船舱里跨出去，远眺碧蓝色海天一线的景色。说起来上一次看海应该是两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被悟埋进沙子里，身上还被她堆了座巴黎圣母院。
那玩意太重了差点没把我压死。
我回过头，轻笑着回答她：“嗯……找人类的恶吧。”
辅助监督露出茫然表情。
过了会，五条从那艘船上走了出来，站在渔船甲板上，长腿一跨，踩在渔船头上，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一看他那副和悟如出一辙的无聊表情就知道他已经看穿了事情真相。五条抬起脸，往我们的方向看过来，然后嘴角向下撇了撇：“找到了？”
辅助监督嗫嚅着开口：“抱歉，什么都没发现……”
五条嗤了一声，从那艘船上轻巧地跳到我们所在的船头，他低下头看我：“你口袋里的是什么？”
我从口袋掏出那节鱼线：“是鱼线。缠在一个固定位置，在断开之前应该缠得很紧，而且……”
而且这上面还有人血的残留。这句话不用我说，六眼应该就已经诚实地反馈给它的所有者了。
辅助监督面露茫然，一脸“你什么时候找到的”懵了的表情。
五条听完我的话，同样从兜里掏出一枚老式汽枪的弹片：“还有这个弹片也是。搜查的人都没发现这些吗。越活越过去了。”
那个辅助监督怔怔地看着我们手上的东西，半晌后吞了吞口水：“前面的几艘渔船还有警务人员进行搜查，最后出事的就直接由窗接手了……这两艘就是经过窗搜查过才放出来的。”
如果有其他船，五条的“六眼”肯定还能发现更多线索。不过老实说，现在手上的线索已经足够了。
我看了眼五条，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判断出后面失踪的人真正的消失方式。
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墨镜被手指勾下来，蓝眼睛盯着我，眉毛挑起：“*老子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人总是在谋害同类的时候最能齐心协力。真是恶心的谋算，要吐了。”
跟在我们身后的辅助监督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看看我，再看看五条，再看看我们手上的小物件，一头雾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