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悟锻炼术式并算不上一件特别有趣的事。
或许同样强大的咒术师能在她一次一次的练习里找到自己变强的灵感,但我从小开始就一直看着悟,所以这种她自我训练的场景对我来说不算少见,比起灵感,更多的是司空见惯。
看了一会后,确保悟不会把自己弄伤,我开始思考做些什么来消磨时间。
夜色浓重,又没有灯,继续做毛毡是不可能的了。我干脆拿出白纸,叠起了纸鹤。
和咒骸原理类似,叠纸完成后、并赋予其能量让它们自由活动的折纸,也叫做纸式神。在五条家私宅还挺常见的,因为悟不喜欢有太多伺候的下仆,所以私宅里有很多纸式神,起到代替人类仆从的作用。
纸式神最大的问题是续航能力,像现在我和悟都不在私宅的情况下,大部分纸式神都只能进入待机状态。
我坐在一边,安静地叠纸,和悟互不打扰。
算下来,在折了十多只造型漂亮的纸鹤后,最后那一只刚成型,另一边的悟也甩出了她的最后一发「苍」。
感觉到有某种奇异的力量涌动,我抬头看向悟那边。咒力稳定的一瞬间,我的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是一个,存在感很强、有极强引力的,小型黑洞。
我和使出这一招的悟面面相觑。
“大小姐?”我僵硬地问,“这个,这个是黑洞吗……?”
悟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她低头看着那个被她搓出来的临时黑洞,过了一会,她语气飘忽棒读道:“好像是的。哇,晃。你看,我能创造黑洞了诶。”
她身边那些轻飘飘的落叶灰尘,以一种不容拒绝的速度飞速朝那个黑洞飞射过去,然后被不可见地吞噬了。
还好那个时候甚尔躲得快。我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庆幸。
眼见着这片林地都要被悟搓出来的黑洞吞噬,我以最大限度催动自己的咒力,急匆匆靠近了那个“黑洞”。
放下小指无名指,大拇指搭在无名指指根,比了个尴尬的耶:“术式,「溶解」!”
随着浑身的咒力被我驱使,涌向那个黑洞,悟的咒力在我控制下逐渐消弭。
好消息,成功制止黑洞肆无忌惮破坏环境,还把悟的咒力痕迹溶解得一干二净。
坏消息,整个人都脱力了。
又是好逊的一天。我软趴趴地坐在地板上,闭上眼睛感觉身体里的咒力自我循环恢复。
悟抱着胸看了一会,确定我真的靠自己站不起来,这才上前一步把我背起:“好柔弱啊……不过还好今天带了晃一起。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关掉那个咒力黑洞诶。”
我认同地轻轻点了点头。下次也请务必想好后路再做。
“回去吧。已经快四点了。”她颠了颠我的重量,眺望着宿舍方向。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就连远方天际线都已经开始微微泛白。
练习了整整一个晚上啊,你也辛苦了。
不过悟,别忘了还要去上交申请啊。
“先要去一趟夜蛾的办公室。”我声音疲惫,“老师办公室的钥匙,在我袖子里面。大小姐您记得吗。”
“我知道,看到了的。”她声音含笑,语气放软了一些,“你也辛苦了,晃。”
在悟的背上,我带着一点点“身为没用的婚契者居然还需要悟来背我”的淡淡的惆怅,在一摇一晃中陷入了黑甜睡眠。
……
“滴滴滴。滴滴滴。”
被熟悉的闹钟声唤醒,我睁开眼,映入眼睛的是天花板挂下来的三个晃娃娃。
我:“……”
这不是我的寝室吧。
“醒了?”悟从门外进来,她一头长发湿漉漉,被她随手抓了两下,更加凌乱,“怎么样?睡得很好吧。”
“嗯,早上好,大小姐。”我整个人平躺在悟的床上,姿势安详,“我在想,男生在女寝过夜,夜蛾老师会给我安排怎么样的死法。”
“你没过夜啊。凌晨四点睡到现在而已。”悟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毫不在乎水滴了一路。她拿了吹风机扔在我边上,“吹头发。”
现在是九点半。今天是周六,没有课,不一定会不会有任务。悟本身就是睡眠很少的类型,所以才会选在一大早洗头吧。
我从悟的床上坐起来,把吹风机插头插上。悟拿出床下面一个小坐垫坐下,头稍微低下去一点,自顾自地看书。
看着她湿漉漉还在滴水的长发,我先从柜子里翻出吸水毛巾。用毛巾包着悟的长发,自上而下轻轻按压,把那些湿润到不停向下滴的多余水分吸干。
“您昨晚在哪里睡的?”吸干水分后,我打开小功率的吹风机,抓起悟的一缕头发,慢慢吹起来。果然,头发上有很多打结,不过归根于悟的发质好,毛躁倒是不多。
悟在专心读书,我看过去,她已经看到《死亡○器》了。
“床上啊。”悟漫不经心翻过一页,“你是在地上睡的。我去洗头前才把你搬到床上,一点没醒来的意思,警惕性太差了。”
这才不是警惕性差,而是对悟的气息过于习惯了。我无奈地摇摇头。
吹风机是从公寓带过来的那个,功率不大,吹出来的风很和缓。我撩起悟根根发丝,从发根开始慢慢吹起来。
“东西都交到老师办公室了?”
“嗯。夜蛾今天早上还打电话叫我下次早点交上去。”
“您下次早点和我说,我会先提交好申请的。”
悟不满地侧过脸,蓝色的眼睛瞥我:“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有开发术式的灵感。”
我忍不住笑出声:“嗯。那下次我会尽量未卜先知一下的。”
悟:“……晃是笨蛋。”
没错没错,比起您来说,我确实是笨蛋。
我揉了揉她半干的发根,放下吹风机探出身子在抽屉里抓了瓶精油。仔细看看这瓶液体比起我们搬出来那天,可以说一滴都没少。果然住到学校以来一次都没用过。
我把精油滴在掌心,轻轻搓热。然后把掌心贴在悟的雪白长发上,力道轻柔地揉来揉去。
“头发,到处都在打结啊。”我仔细地用指腹搓开她头发上小小的打结,“为了方便,要不要去剪短?夏油大人那种长度就差不多吧。”
杰的头发放下来大概在脖子向下十几厘米的样子,平时看她扎的丸子头,看得出发质也不错。
悟翻过一页书,声音拉长:“啊,晃原来比较喜欢杰那种长发啊——”
“你们别把我扯进去好吗。”扎着丸子头的狐狸眼少女脑袋探进房门,语气幽幽。
“早上好,夏油大人。”我打招呼。
杰的头发也还带着一点潮意,应该也是在洗头。女生好像会一起洗头洗澡,不过我和硝基本都是轮流单独来的。
一起洗的话总觉得怪怪的,还是算了。
杰大大方方地走进悟的房门:“早,晃。我说为什么悟你不和我一起吹头发,原来是要等晃来啊。”
我空不出手,抱歉地对杰笑了笑:“悟的头发很长,吹干可能还要等下。您要在这里坐一会吗,夏油大人?”
杰看了眼我身边的吹风机。
刚好我又打开吹风机,一手插进悟的头发,手指抖了抖,把撮在一起的白发散开,方便温和的热风带走水汽。
“悟。”杰平静地说。
“你可以闭嘴了,杰。”悟抬起眼睛。
“你为什么不用外面大功率的吹风机呢,明明之前我们都是一起的。那个吹干头发,快很多吧?”杰说,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我柔着悟的长发,顺着发丝走向,把护发精油一路抹到发尾。用五指充当梳子插进悟的长发,轻轻往下滑,游走到发尾轻轻抖一抖,看着顺滑长发漾起白银般的波浪,我满意地点点头。
——至于悟耳边的那片温度偏高的深色,就当没看到吧。
一个贴心的未婚夫,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替悟吹完头发,我就先回去宿舍了。前一晚没有洗澡也没有刷牙洗脸,今早再怎么样也要回去洗一把脸换身衣服的。
最好是能洗个澡啦。
*
“功率小的吹风机啊。”夏油杰在五条晃离开后,一边啧啧啧一边走到五条悟身边。她握住吹风机的把手,狐狸眼一挑,露出个狡黠笑容,“功率小,吹得也会更久点,对吧?”
五条悟对好友翻了个白眼。
下一秒,她抢过夏油手里粉蓝色的小吹风机,塞回了宿舍抽屉。
“哟,害羞啦?”
“杰。我记得就算是你吞下去的咒灵,也是可以强制把它们打散的,对吧?”
“恼羞成怒了哟。”
“……杀光你的咒灵哦。”
*
第二天的周日,甚尔老师就带着她的孩子来学校了。我们几个留校的一年生收到消息后,纷纷好奇地去校门口看。
悟蹲下来看小孩,那孩子缩回了妈妈身后。
“躲我?”悟要去抓她,却被甚尔一把抓住手臂。悟撇嘴,突然问:“喂,她爸爸到底在干什么啊?还得让老婆带着女儿上班。”
甚尔:“嗯?”
其他人包括我:“嗯?”
“原来我没过说吗?哦,他在和他堂弟争对方儿子的抚养权。那个孩子叫津美纪,比惠大一点,但是那个人根本不管儿子。我丈夫去他家的时候刚好遇到那孩子饿昏迷了。所以正在打官司抢孩子呢。”甚尔轻描淡写道。
“……津美纪哥哥。”带着刺猬头的小女孩扯了扯甚尔的裤腿,一双睫毛长长的眼睛看着妈妈。
甚尔轻而易举把小团子举起来塞进怀里:“是啊,等你爸爸回来津美纪就真的是你哥了。”她戳了戳小惠的脸,雪白圆鼓鼓的脸被按下去一块,看起来像糯米团子一样。
我手指下意识动了动,感觉心痒痒的。
真可爱啊。
悟猛地转头盯着我:“哈?”
我愣了一下:“……怎么了,大小姐?”
甚尔嘴角勾起,带着莫名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谢谢你夸我们家孩子了啊,晃。惠,这个时候要和哥哥说什么?”
……难道刚刚那句可爱我说出来了吗!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伏黑惠在甚尔怀里露出半张脸,脸上带了点小孩子特有的稚气。她抿了抿嘴巴,小声说:“谢谢大哥哥。”
“……不、不客气,惠。”我结巴着开口。身后硝和杰看戏的目光刺得我浑身不自在。
——喜欢可爱的孩子有什么错。我默默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