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姨娘得知母亲来了直接去了姑母那里。
她便也往吕如霜的寿喜苑去了。
一到寿喜苑便见几个丫鬟婆子正懒懒地坐在石凳上打瞌睡。
见她来了,才忙起身,在一边候着。
“我母亲呢?”
吕幔青瞥了一眼下人,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回柳姨娘,在老夫人屋里。”
一个婆子上前,躬身道。
“你们倒是悠闲自在得紧,若真都闲得慌,我让老爷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发卖了你们。”
吕姨娘用眼刀子依次刮过几个下人。
“奴婢,不敢。”
几个丫鬟婆子,将身子弓得更低了些。
“要敢不好好照顾老夫人,仔细你们的皮。”
吕幔青说罢,才往屋里走。
丫鬟婆子看着她进了屋,齐齐朝她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
“自己都不愿多瞧一眼的人,倒是让她们这些下人好生照看。”
“真是会装好人,只是嘴上的孝顺罢了。”
吕如霜身边的这些丫鬟婆媳,也是跟了她多年的。
往日吕如霜对她们表面上看来也还算不错,她们也算是忠心。
可老爷查账发现吕如霜监守自盗,贪墨了中馈不少银子。
其中,就有在她们这些下人月例和吃穿上做文章的。
这么多年来,吕如霜高兴时便会打赏她们一些东西。
她们还道,主子是极为体恤下人的。
可不曾想,相比于被克扣的那些东西,平日里给她们的打赏,根本就不值一提。
现下老爷都厌弃了她。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服侍着她,不要被饿死也就罢了。
更高的要求,也不能够了。
这边吕幔青走进屋里,一股难闻的屎尿味便扑面而来。
她忙拿帕子捂住了口鼻,接着便是一阵干呕。
此时吴氏则是在床边忙活着。
她回头看见女儿来了,朝她招了招手,
“青儿,你过来搭把手。”
“你姑母弄脏了衣裳。”
吕幔青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摇头,
“这些粗活该让下人来干,何须母亲你亲自动手?”
“我去喊人来。”
她刚想转身出去,便被吴氏给叫住了,
“你站着,这是你亲姑母。”
“她是因我们吕家才做了错事,现下落到这般田地。”
“若你都不愿意伺候她,那下人平日里哪里又肯用心服侍?”
“现在她瘫痪在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着实可怜。”
“就看在她往日里疼爱过你的份上,你也不该如此态度。”
听了吴氏的训斥,吕如霜脸上没有任何羞愧之色。
她一直用帕子捂着口鼻,依旧不肯上前一步。
并低声反驳,
“她哪里疼爱女儿了?”
“我想同她借些银子急用,她都不肯。”
“现在有这下场就是活该。”
“再说了,她现下成了这副样子,还能有什么用,就是个废人。”
“母亲,你也少在她身上花心思,豪无益处。”
“一天天屎尿上床,臭气熏天,还不如让她早死早超生。”
躺在床榻上的吕如霜听了这话,一张老脸被气成了猪肝色。
她喘着粗气,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瞪着眼睛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真没想到,吕幔青会这样对自己。
她自问,对她和她的一双儿女真是入了心的。
她甚至偷偷从孙氏留下来的嫁妆中划拨铺面给他们娘三。
还打算,将孙氏嫁妆的大头都给方心月和方若天留着。
可现下,她落了难了。
不仅吕幔青离自己远远地。
方心月和方若天也从未前来看过她一眼。
她真是瞎了眼了。
吴氏脸色一沉,厉声呵斥,
“住口,怎能如此说你姑母?”
“还不过来道歉。”
吕幔青不以为然,低着头小声嘟囔,
“本就是如此,我又没说错。”
吴氏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她这个女儿的性子是随了她父亲。
她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只好独自一人,将吕如霜的屁股抬起。
有些吃力,但也算勉强完成。
换下那早已被屎尿浸透的亵裤,丢到一旁。
再拿湿毛巾给吕如霜擦拭下体。
吕如霜羞得整张脸都成了酱红色。
她现在不能动弹了,身边的下人也对她怠慢得很。
原本还有一个钱嬷嬷对她是忠心的。
可前几日惹了方菱,受了伤,现在还下不来床。
她身上的屎尿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弄得满床都是了。
可硬是无一人前来帮她清洗更换。
最后,竟还是自己的嫂嫂不嫌她脏,愿意亲自动手帮她换洗。
这也是她没想到的。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这个大嫂软弱无能。
不仅笼络不了兄长的心,连妾室都斗不过。
所以自己对她的态度一直也都是不冷不热。
可没想到,相比之下,吕家的人最后只有这个嫂嫂对她有那么几分真心。
“母亲,这也太臭了。我还是先回自己苑里去了。”
“您这边忙完,再去找我。”
吕幔青说完,也不等吴氏回话,捂着帕子小跑着出去了。
吴氏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儿。
她眼皮也没抬一下,自顾自地帮吕如霜擦洗干净。
再轻柔地帮她换好衣裳。
她微微勾唇,用安抚的眼神看向吕如霜,
“如霜,你现下病得如此严重,也是可怜。”
“我能力有限,没什么能帮你的。”
“一直以来,咱俩关系虽不算亲近。可你至少从未为难过我。”
“就凭这点,我帮你换衣裤,也是应该的。”
吕如霜听了这话,更是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兄长对这个嫂子的所作所为,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她却一直都只是冷眼旁观。
她明知自己兄长做得不对。
嫂子不该被那样对待。
可她自己无儿无女的,没有任何依靠。
她想着娘家的兄长至少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
她怕得罪兄长,便从未替自己嫂嫂说过一句好话。
可嫂嫂却只因自己从未为难过她,便记了她的情。
想到这些,眼泪便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吴氏拿出帕子,轻轻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好劝你。”
“只是,做错了事总要承担后果。”
“你只想着,遭了这份罪,或许就将自己犯下的罪孽给消除了。”
“若是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些。”
“而我也有自己的难处,或许只来这一次,下次便不再来了。”
每个人的因果,总是要自己来当。
吕如霜有自己的因果,她和吕怀安也有。
她这一次来国公府,只是为了最后探望一次吕如霜罢了。
至于,吕怀安要她向女儿探听国公府的虚实,她是不会做的。
忍了这么多年,她也受够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