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德森太太不仅是租客们的房东,还兼职管家,平日里福尔摩斯合租华生收到的信件都会经由她手。
今天有一封舞会的邀请函,这属实不常见。
福尔摩斯平日不热爱社交,也没什么可以共同出游的朋友,没有案子的时候会在家里做奇奇怪怪的化学实验、拉小提琴,或者去听演奏会。
他的日常看上去有些孤僻,这用来形容福尔摩斯绝对没错。
赫德森太太还是希望他能多出去走走的,至少这样她的房子可以少遭到点破坏。
“福尔摩斯先生,这儿有你的邀请函。”
他接过硬质纸片,凹陷的印花图案精致典雅,从主人家考究的做派来看,他们应该很重视这场舞会。不过无论多隆重的场合对福尔摩斯来说都是多余的,没必要的社交是在浪费生命。
右下角的邀请人“布朗”让他多看了两眼,然后就把它随手丢在旁边的小茶几上。
华生:“你不想去吗?”
福尔摩斯理所当然道:“难道他还能强迫我去?”
华生:“这当然得取决于你自己。”
赫德森太太离开了一小下,又过来拿着一份外表几乎一模一样的邀请函,和福尔摩斯放下的那份的区别之处只有被邀请人。
她带着讶异:“呀,我还漏了一份邀请函,这是给华生医生的。”
这也在华生的意料之外,怎么福尔摩斯收到的邀请函自己也有一份?
仔细看了一眼后他就明白了,上面写着:福尔摩斯先生的朋友华生医生。
自己是被顺带邀请的。
华生没有觉得自己是福尔摩斯的附庸,反而调侃起来:“我只能落到一个福尔摩斯朋友的名头,没有你的话,我应该不会被布朗小姐记住名字吧?”
“我可不知道为什么邀请的我们,和往常一样礼貌回拒就可以了,你有兴趣的话自己一个人赴宴吧。”福尔摩斯转换语气,郑重地说,“不过,现在我有一件事非你不可。”
他转变语气是因为害怕华生的拒绝,能果断拒绝陌生的邀请,却在邀请朋友时郑重其事。
华生转过头来:“怎么了?”
福尔摩斯:“和我一起去见我的哥哥迈克罗夫特。”
华生印象里的福尔摩斯从没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再加上他立身处世中的孤僻,最能行得通的解释就是——他是孤儿。
“你居然不是孤儿?”
赫德森太太闻声而来,她脸上的表情颇为震撼:“谁是孤儿?”
福尔摩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才睁开他灰色的双眸,这次不是冷漠而是无奈:“是什么让你这样认为?”
华生没忍住放声大笑:“你平日里不近女色,要好的朋友也没几个,人际关系上如此简单,这几点暂时可以用你不喜欢交际来解释。可是如果一个人在生活中对自己的亲人绝口不提,那不是太过冷漠无情了吗?”
他的反问理由充分,正常人当然是这个逻辑,连赫德森太太都在点头同意。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很少提这个哥哥是因为他工作特殊。”福尔摩斯看了下时钟,“时间不早了,他应该是要和我讲道森案的后续,你跟我一起吗?”
华生一听是道森案,毫不犹豫道:“当然。”
赫德森太太听到两人要出门,贴心地问:“晚饭回来吃吗?”
福尔摩斯爽快地回答:“不用了。”
—
两人乘车前往雷根斯圆形广场,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在第欧根尼俱乐部等候着。
这个奇怪的俱乐部不允许成员随意讲话,只能保持沉默,除了讲话其他什么都能干,比如看书、读报,只有在会客厅能发出声音。
会客厅里。
那是一个高大粗壮的男子,和歇洛克相像的地方是炯炯有神的淡灰色眼睛,兄弟俩在思考时都是一样专注。
华生在路上已经从歇洛克口中听过他的哥哥的介绍,能让自傲的歇洛克斯承认有人比自己更厉害,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迈克罗夫特过来亲切地和华生打招呼,他应该早就知道华生是弟弟身边的朋友。
“好久不见,歇洛克。”他笑着说,“这周你过得十分充实,还以为道森案能把你难住呢。”
“你这次喊我来是让我停止调查的吗?”
“当然不。”迈克罗夫特对华生解释道,“他是我们家中精力最旺盛的一个,就像现在,道森的事能让他费尽心思搜查。”
歇洛克笑了笑:“道森背后有皮尔森党的参与,我还没想好如何调查这个黑色团体。”
皮尔森党在伦敦的黑暗世界异军突起,仅用了一年时间就打败了大多犯罪团伙,这背后一定有力量在支持他们。
迈克罗夫特提示道:“他们能肆无忌惮地作恶,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撑腰,你可以去探查下他们首领的交际圈。”
他作为政府官员,每天的本职工作就足够让自己殚精竭虑,腾不出精力再去调查□□的事。再说了,有这么一个热衷于侦探事业的弟弟,何不让自己轻松一点。
“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说。”
“邀请函应该已经送到你手上了吧。”
“布朗家的舞会?”
迈克罗夫特轻笑。
歇洛克觉得他的笑绝对是不怀好意。
华生听着他们的对话,摩挲自己的下巴,难道这里面还有他哥哥的参与?
“我想你肯定打算拒绝,但是为了你辛苦的哥哥,还是赴约吧。”迈克罗夫特恳求道。
“要去你自己去。”
“可是人家都通过校友会的关系,找上我了,有些事不是可以简单拒绝的。”
他的哥哥很少有拜托自己的时候,最后他还是无法拒绝迈克罗夫特难得一次的请求。
歇洛克沉思片刻,无可奈何地开口:“好吧。”
出门前歇洛克斩钉截铁的拒绝态度,他肯定预料不到人家早有准备,真正的后手早就为他量身定做了。
华生感慨道:“很少有能事情让你改变决定,刚才还是话说太早了吧。”
迈克罗夫特:“哈哈,看来刚才你们就对这件事有一场强烈的讨论。”
—
天鹅巷的酒馆里。
鱼龙混杂的小酒馆里是铺天盖地的喧闹声,价格不高的啤酒能让下班的工人来犒劳一天的辛勤,望不到尽头的生活靠酒来解压是最普遍的做法。
朱利安和三个男人做成一桌,手上拿着装酒的铁杯子。
如果伊芙琳在这的话就能认出他们——亚伦旅馆外的三个醉汉,那两个高大个双胞胎和红胡子。
朱利安举杯,高谈阔论:“昨天我去纳尔逊小学讨债,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吗?”
他现在是皮尔森党首领身边的有头有脸的跟班,其他三人是刚入行的新人,对朱利安很是吹捧。
“不知道,您给我们说说呗。”
“就是,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嗨呀,这就要说到以前的事了,”朱利安提起往昔兴致勃勃,恨不得和他们讲上三小时,“小时候有个惺惺作态的医生,打着做慈善的名义来可怜穷人,谁需要他假惺惺的虚伪。后来,他死掉后女儿去了孤儿院,我还以为这就是他们的报应。可是,没过几天,医生的女儿就被伦敦的富豪收养了。这种低劣的人总能受到眷顾,真是太不公平了。”
三人见他语气激昂,也同样撑起场子附和着。
“那个纳尔逊小学的校长亨特,在孤儿院里时时刻刻护着医生的女儿,昨天我还看到她傍上了那个富豪的儿子,够不要脸的□□。有能力找男人,怎么没本事还我们钱了。”
“他们太坏了。”
“欸,既然她可以找男人,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找女人?”红胡子色眯眯地讲。
朱利安抓住重点:“你的话什么意思?”
“拉蒂默那家伙有张俊脸,让他去勾搭有钱小姐,我们再以此做威胁,这样不就又是一笔收入?”
红胡子的讲话让其他几人情绪高涨,大声,他们高呼喝彩的声音在嘈杂的酒馆里过于引人注意,让邻桌都忍不住侧目。
白胡子的驼背老人清清楚楚地听完了他们的“密谋”,真的是太“缜密”了。以及这位布朗女士足够受欢迎的,即使是小酒馆都能听见关于她的事。
他们没把别人的目光放在心上,只觉得找到了好主意,手上的酒喝了一半都不在乎,直接起身去找拉蒂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