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娇娇最后定下来的,是一家粮铺。
她先前有许多念头,但事随时移,最后琢磨下来,觉得第一步还是开个粮铺。
民以食为先,这粮是每个人都少不了的,所以这个买卖最起码不会亏。至于具体环境,大宋市民经济发达,城中里的居民大部分都是要买粮过活,她们附近的两条街道都没有粮铺,开一家正好。
当然,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开的,按照她的经验,城中粮商多半都把各区域的地方瓜分了,新入者肯定会被打压……但是没关系,她这不是有现成的后台嘛。
晚上宋江回家,阎娇娇便跟他说了做生意以及赁铺子的事情,宋江听着颇为惊讶,“怎么就要开铺子了?是钱不够使吗?”
“我这不是看你工作太辛苦嘛。”阎娇娇趴着他的肩膀娇滴滴的说道,“有两个人支撑家,你也轻松些。”
“再说,也免得我太闲了,你不放心。”她的手在他胸口画圈圈。
“我哪里有不放心的!”宋江脸红了,嘴却还硬着,不过不可否认的的确是心里头一块大石落下。
这后宅里的事情,有多少是闲闹着的?
若她去赁个铺子,不论赔赚,只要有事情把手占着,每日就没空去想别的男人了。
两人早上一同出去,晚上一起回来,饭间说些白日发生的闲适,晚上一起去院中散步消食,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宋江就答应了,“你要赁什么铺子?我去帮你找?”
“我和妈妈白日在街上转悠,发现外面那条街上有一间大铺子赁出去。”阎娇娇立刻起身,去拿了自己的设计图来,“去看了看,发现那店铺极好,有四家门脸,后面还有个天井,住人、存放货物都很便宜。”
她中午去看了铺子,下午回来就画了设计图,不仅有房子的格局,还有自己打算如何分割,如何装修的想法都一并记了下来。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她的成功经验早就让她领悟到,做人单靠自己单打独斗可不行,得团结利用所有可利用的资源。
她自觉地自己的想法好,但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当然要适当听听别人的意见。
“娘子好生厉害。”宋江开始还只是习惯性的恭维,但是等看了阎娇娇画的设计图后,当下咂舌,一个粮铺子而已,“怎么要这么大的地方。”
传统的粮铺,都是后面大前面小。毕竟后面需要储存货物,所以占地方些,但是如今粮食只有那么几种,感觉一个小门脸就足够了。
“我这虽是粮铺,但谁说只卖粮呢。”阎娇娇笑着给她解释,“这一片区域打算卖粮食,门口这个位置,我打算弄个高台卖油、醋、酱,至于这边靠墙的一排,可以卖些蔬菜。”
“这未免也太杂乱了些吧。”宋江略微有些皱眉,“人家卖酱的铺子和卖醋的铺子,少说都有十几种,你这么小的地方,能卖几种?人手却又需要的不老少。”
“别人家的铺子就专而深,我这里确实打算做薄而浅的。也不与人比着谁家花色多,只捡普通人会买的那几样凑个搭头。往日妈妈去买菜就抱怨,买粮要一家,买油买酱又要一家,轮着买菜竟然还得去一家,做一顿饭就要跑好几条街。我如今就想要开个铺子,让人一次能买完一顿饭所用齐的所有东西,方便自己,也方便其它人。”阎娇娇耐心的给宋江解释完,他坐在那里沉默了半响,最后确实感慨道,“你竟然肯跟我耐心说这些……那些钱原本就是给你的,你花了便是,不够再找我拿,其实不用解释这许多的。”
“我这不是解释,是分享。”阎娇娇知道他害羞,便主动拉了他的手说道,“我不知别人是如何,只是我第一次与人做夫妻,想白首偕老,但又觉得白首偕老不能靠想,得靠自己努力。”
“你不知我,我不知你,倘若连彼此相知都不知道,那如何谈相许,又如何谈偕老?”
“我想让你了解我,于是才把我的所思所想跟你说,不管是好的坏的,实际的还是荒谬的,我不需要别人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我却想你懂得我做每件事背后的意义。”
“人长嘴就是说话的,长耳朵就是听人说话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所以我乐意说给你听,也乐意听你说给我听你的事。”
宋江是个内敛的人,听到这些话,激动的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真是恨不得将一颗真心剥了给人看。阎娇娇见他这样,便笑着拍了拍他,说“莫着急,咱们后面慢慢来。”
“好。”宋江应了一声,颇为有些心潮澎湃,半天才说出一句,“你想做的事情,放手去做便是。明日我去衙门里帮你办好手续,晚上带回来便是,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至于货源……过几天休沐,我带你回一趟家,正好带你见见父亲,也把货源的事情解决了。”
“回家?”阎娇娇有些吃惊。
在原身的记忆里,宋江可从来没有提过“家”。
说道这里,宋江有些尴尬,他理了理思绪,跟阎娇娇说道,“你是知道的,我平日里喜欢与江湖好汉结交,有了“及时雨”的薄名,却也带来了不少风险。我怕万一有一天会祸及家人,所以前年便让父亲状告我“不孝”,与我断亲,这样以后万一我出事,也不会连累家人。”
“这个真傻。”阎娇娇听的匪夷所思,下意识问,“这有用吗?”
“反正从律法层面上讲,是有效的。起码没办法株连。”宋江说的很光棍。
好家伙,这是做着随时进橘子的准备啊。
“怎么,”宋江看着阎娇娇古怪的眼神,声音忍不住有点变小,“你是不是也不太喜欢?”
“原来你知道家里人不喜欢你与那些江湖人结交。”阎娇娇惊讶的发现这点。
“父亲训了我好多次,四弟也常说离那些江湖人越远越好。”宋江尴尬的挠挠头。
“嗯,我没有不喜欢。”阎娇娇想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那是你的爱好,就像是有人喜欢博戏,有人喜欢钓鱼,有人喜欢书画一样。”
“喜欢帮助人这点并没有错,如果因为帮助人带来了麻烦,那不是帮助人错了,而是这个不允许别人帮人的世界错了。”
阎娇娇慢慢思考着,然后肯定了宋江,“我既然接受你,便也要接受你的爱好,就跟你接受我,也得容忍我的缺点一样。”阎娇娇笑了笑,然后跟他约定,“只是以后帮人可以更小心点,不露痕迹点,以及,与我商量些。”
“没问题。”宋江一口答应,看着阎娇娇的眼睛亮晶晶的。
两人都睡过一晚,一看到他这个眼神,她顿时明白了,当下就拉着他的手往里厢走,“夜都挺深了,咱们是不是该进去做做功课了?”
“什,什么功课。”宋江眼神飘忽,结结巴巴的说道。
“昨夜里还说,有不尽之处,你会时候好好学习改正的,眼下就该让我检查检查学习的如何了。”阎娇娇一把拽住了他,在耳边吐气如兰的说,“明早便不用早起了吧?”
“不,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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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日上三竿,两人才起来。阎女士体贴的给他们留了饭,自己上街遛弯去了。
阎娇娇厚脸皮坦然受之了,倒是宋江有些局促,喝汤的时候眼睛乱瞟,吃包子时更是一口一个,恨不得把自己噎死。
“放心,妈妈没有那么早回来。”阎娇娇好笑的让他慢点,宋江这才跟她嘟囔说,“我觉得这房子有点小了,要不然咱们换个大点的房子吧。还有丫鬟也得给你买两个使使。”
如今城中房子,稍微有头脸的官员住都是几进的院子,宋江不是买不起,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当初只把这儿当个歇脚的地儿,便觉得两层小阁楼够了,如今夜夜做“学问”,见着老岳母便有些尴尬,想着若房子大些,大家住的远了,也就不用如此局促。
“这个不急,等以后生意做起来了,我自会淘换。”阎娇娇见他还要分辨,便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吃了饭去衙门,你今天又要迟到了。”
“无妨,反正他们日日迟到,我还帮他们应过好多卯的。”宋江吃完饭,又将自己口袋里搜了一遍,将一些零零碎碎的银角子掏出来给她,这才心满意足准备上班,“我花钱大手大脚,要么路上遇到有人,要么在衙门里他们请客起哄,头脑一热就直接给人了,所以还是给你收着。”
“你在外面应酬也要花钱,”阎娇娇见状好笑,从钱篓里取了一串铜钱塞给他,“拿点零钱,当值上也好请同僚们喝杯茶。”
“好。”宋江欢欢喜喜的答应了,向来只有他担心别人钱不够花,还头一次遇到别人担心他钱不够花,心中感觉特别温暖。
哪怕这银子是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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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宋江,阎娇娇吃完饭,收拾了厨房,正想要出门去找母亲,就看到阎女士咋咋呼呼的回来了。
她听到声音出门,才见着母亲笑的花枝乱颤的跟着一个半大孩子走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唐二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