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你就去衙门里探探那三郎吧。那可是咱们娘俩儿后半辈子的依靠啊”
听到母亲又在那儿絮絮叨叨,伏案写字的阎娇娇不免有些头疼,停住笔看了一眼,掷地有声的留下两个字。“不去!”
怎么穿到了一千年前的北宋,她还要被催婚啊!
阎娇娇是个小白领,从小父母离异,她跟母亲过,所以性子便很要强,为人很是算计。哪怕成绩很好,但最后也只选了个一个财经类的985学了会计。
当时很多人不理解,但阎娇娇是个清醒的。她这种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普通家庭,不寻摸一个技术强的职业,难道真的要靠脸吃饭啊。
哦,忘记说了,阎娇娇还是个校花。
她长得很漂亮,和母亲一脉相承,但她极其讨厌拿自己外表说事的……老实说,若不是她妈生的太美了些,也许还不会过得那么悲惨。
当年就是她那个怂包老爸,总怀疑自己媳妇儿长得太好“不安份”,才会动不动家暴她妈。阎娇娇忍到初中,觉得力气够了,在一次她爸喝醉了又要打老婆时,直接从厨房拎了菜刀过来,硬生生把那男人吓醒,这才将母女俩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当然,事先收集证据,然后趁那个男人酒醉把他绑起来用菜刀跟他“讲道理”,普及未成年杀人量刑标准,吓得那男人同意夫妻离婚并补偿抚养费都是后话了。
若不是后来知道小律师赚钱真的不多,她还一度曾经萌生长大做律师的想法。
总之,解决完糟心老爹的事情,然后迅速考到一个愿意提供奖学金的外地私立高中,带着只会嘤嘤嘤的老妈卷着钱跑到渣爹找不到的地方,阎娇娇凭一己之力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至于从学生时代就考证,去老会计那里做学徒挖客户资源,毕业到行业top公司,一边在公司里斗天斗地升职加薪,一边在外面和同学合伙开财会公司代理记账都是小事了。
她一辈子斗天斗地,目标明确,从来没想到三十岁时会遇到人生最大挑战——催婚。
这就不得不说说阎娇娇的母亲闫女士了。
她妈阎女士是个顶顶温柔的传统美人。
嗯,翻译人话就是……善良温柔软弱没主见。
出嫁前听了父母的话,嫁了自己不愿意嫁的男人。出嫁后听老公的话,哪怕被家暴也只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好。在女儿做主离婚后,她又迅速调整状态,全心全意听女儿的话。
因着这个,母女俩搬家,到后来阎娇娇上大学,工作,开公司,阎女士都是贤内助。
谁能拒绝一个把你放在心尖尖,哪怕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五百块也会努力让你一日三餐有荤有素,哪怕住在地下室都会把小房间拾掇的干干净净,不管你上学/加班到多晚都有一碗热汤饭的妈?
所以当靠自己的能力在一线城市买了房,阎娇娇很满意,觉得母女俩就要苦尽甘来了。
但她没想到,一向听话的阎女士觉得,阎娇娇既然已经完成了“立业”,那就得考虑“成家”了。
“我要不在了,总得有个人给你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啊?”
“妈,你那找的是保姆,不是女婿。”
“保姆那哪儿行!保姆那是拿钱办事,老公可是自己人,会心疼你的。“
阎娇娇很怼回去,你当初的男人可只会打女人。但那是阎女士的伤心事,她不想戳母亲伤疤,只能忍下去。
你可以对敌人横眉冷对,但你无法对爱你的人恶语相向。
她想给她妈解释,这世界上唯一会无条件对我好的人只有你,男人说不定还没有保姆靠谱。
但她说不通。
阎女士固执起来,也是倔强的可怕。她也就不吵不闹,只是那么眼泪汪汪的看着你,眼泪汪汪的在家里飘来飘去。
阎娇娇无奈,最终只能投降,行吧,相亲就相信,反正就是吃个饭,也不会少块肉。
于是这三年来,她保持每周末相一个,节日休息的频率,有条不紊的进行注定失败的相亲。
阎女士对此也很满意,她并不逼女儿结婚,她只是不希望女儿因为自己失败的婚姻而直接拒绝婚姻。
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但如果你一开始拒绝,那你会错过所有人。
母女俩是在节日出国旅游的飞机上出事的。
飞机失事的那瞬间,所有人都很慌乱,阎娇娇发现自己内心很平静,因为她这辈子想做的事情都做了,爱的人又在身边,虽然遗憾生命不够长,但也的确没有什么可惜的。
但阎女士却抱着女儿,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嚎,“我女儿还没睡过男人呢!我女儿还没睡过男人呢!”
拜母亲所赐,阎娇娇在生命最后的关头很尴尬。
闭眼吧,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还有睁眼的机会。
在古香古色的雕花大床上醒来,拨开帐幔,看到铜镜里与自己相似,却又年轻的多的脸,无数记忆涌入脑海。
出身行院,因为父母皆是乐籍,所以出身就是贱籍,以唱曲为生——真是悲惨到想要跳楼重开的出身。
但不幸中的万幸,她有一对儿爱她的父母,所以虽然在行院,却被父母保护的很好,只用唱歌,不用去以色侍人。甚至在她十七岁之后,因为名气太大了,父母担心她被达官贵人强占,索性带她回老家投亲,想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有这种父母,真是走大运了。
但谁料亲戚没找到,盘缠花完了,父亲又患了病,客死异乡。当地人不喜欢东京里流行的小曲儿,阎家母女赚不到钱,眼看着活不下去——万恶的资讯不通的旧时代。阎娇娇回忆起这点儿,都忍不住感慨穷人就是命苦。
但好在这个姑娘的命运,似乎总是这般跌宕起伏——就在这女孩儿准备卖身葬父时,天降大怨种。阎婆带女儿去求了当地的一个有钱人,那人听到母女俩悲惨的事情,随手就送了一副棺材和十两银子让她们俩过活。
这个年头银子的购买力很不错,糙米三十文、十五文不等的,最好的精米也才五十文一斗,换算成阎娇娇熟悉的单位,大约就是5文钱一斤。一文钱是一贯,建国初大约是一贯等于一两银子,但如今年岁,银比铜贵,所以找些门路,审视可以一两银子换两贯铜钱,那么这十两银子就等于20贯。
阎娇娇当初跟母亲买大米,好的大约就是50块钱10斤,约等于5块钱一斤,所以十两银子可以约等于20万——对数字很敏感的阎娇娇算完这笔钱之后,就很是明白阎婆为何在办完丧事之后,就带着女儿以“报恩”为名赖上这人。
一顿饱喝顿顿饱,精明市侩的老妇人怎么可能拎不清。
况且对方年过三十,在衙门里当差,家中又没有大娘子,耳根子又软,这是顶顶好的亲事啊。
当然,阎小娘子不是良民,大约是做不得正妻的,但这不重要。只要赶在大娘子进门前生下儿子,这位置就稳了,将来怎么都能从外室转为良妾,总好过在教坊行院厮混一辈子。
阎婆是见过世面的,她在教坊一辈子,见惯了年轻时风光的行首们,年老色衰就到了最底层的窑子,甚至是一张破席送入了乱葬岗,所以她是决计不会让女儿落到这种下场的。找个殷实富户嫁了,生了儿子,将来儿子好好读书,考个举人秀才,女儿就能摇身一变做诰命。若孙子不大聪明,那继承家业做个富家翁也使得,女儿怎么都能做个老夫人,说不定还能得丫鬟使。
所以这金龟婿,一定得巴住!
阎娇娇也不知道阎婆使了什么手段,反正她真把那男人拉来娶了阎小娘子。虽没有正式摆酒,但也买了一栋二层小楼给娘俩儿住,每个月还送家用,当真是解决了阎家母女的生计问题。
但阎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一点儿是,她女儿可不是她。
小姑娘爱俏,还没有受过社会的毒打,从小又在东京城的行院里长大,见惯了簪花吟诗的风流才子,哪里会喜欢这穷乡僻壤的土财主。
要叫她说,在这地方委委屈屈的给人做外室,还不如去东京城里做行首,来往说笑的都是风流才子,达官贵人,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况且时人对男子的欣赏,都是文弱白皙,簪花吟诗的文士形象,阎娇娇不知道那土财主长什么样,只知道阎小娘子对他厌恶至极,甚至脑子里都没有具体印象,只有傻大黑粗的形象。
整理了自己脑里的信息后,阎娇娇对阎小娘子的作为不好评价,她理解被逼婚嫁给自己不喜欢人的痛苦,但是原身这种吃别人的住别人的,还对别人冷暴力,以及用出轨的行为来满足自己私欲的行为,她也着实看不上。尤其是发现原主满脑子都如何坑了现任的钱跟自己的姘头跑路,她就更是呵呵了。
果然,无论哪个时代,无论哪个阶层,被父母保护的太好的孩子都会天真。
既然自己穿过来了,她就直接将“卷款跑路”这条划掉,将“和离”提上日程。好在她与那黑三郎并无聘书,算不上婚姻,所以散伙只要两人约定好就行。他花给阎小娘子的银子,阎娇娇算了下,打算当暂时“借”的,等她赚了钱后,按照行情利息还给他。那黑三郎在记忆里是个仗义疏财的,想来也不难。
但阎娇娇没想到……问题出在阎婆这儿。
因为她妈也穿过来了,还穿成了这具身体的娘亲!
母女双穿,本来是顶顶好的事儿,她俩相依为命一辈子,换了个环境也没啥好怕的。
但问题就在于……阎女士接收了阎婆记忆,发现女儿在这里已经结婚。女婿还是个顶顶好的对象之后,就开始全心全意的催复合。
“你先前没相到好对象,兴许是因为你的缘分在这儿!”前一秒钟还惶恐自己到了个陌生地方,穿成了个陌生老婆子的阎女士,下一秒钟看到跑下来的女儿,立刻心安,并且也不知道她从阎婆那儿接收了什么记忆,瞬间开始张罗让女儿跟“女婿”复婚,并苦口婆心的劝道,“老实勤快,不赌不嫖,肯拿钱回家,还任你打骂,这么好的女婿,是我吃斋念佛多年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