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齐国公陈冀共有四子一女,其中长房袭爵,其余分出去三房。
分出去的几房暂且不说,只论如今陈家主支。
长房陈老太爷已逝,因陈愉父亲在其前头没了,陈愉身子孱弱,爵位留给了二子,如今的三品威震将军,陈瑞文。
现齐国公府除陈家老太太外共计三房。
大房陈瑞安夫妇均已不在人世,只留陈愉一个儿子。
二房,即陈家当家人陈瑞文一房,太太赵氏,有二子二女。
嫡长子陈恪前几年成亲,现今已经有了个五岁的儿子;嫡长女品貌出挑,嫁入北静王府后育有一子;次子陈慎,次女为庶出,尚未成家。
三房,陈瑞武,任吏部侍郎,太太李氏,有一子一女,均为嫡出。
子陈恒今年六月成亲,女尚未议亲。
府中子辈共四位男丁,二房大爷陈恪,长房二爷陈愉,三房三爷陈恒,二房四爷陈慎。
子辈姑娘三位,二房大姑娘已经出嫁,三房二姑娘、二房三姑娘还未及笄。
和贾家相比,陈家陈瑞文爵位虽比贾赦低等,可为人有口皆碑,在府上说一不二,境况反而比贾赦强些。
陈瑞武任吏部侍郎,官位官声更是比贾政好上许多。
贾政学政一职做得并不出彩,卸了学政后暂任正五品工部郎中,官职比陈瑞武差,工部和吏部相比,在实权上逊色许多。
整体对比,陈家无疑比贾家得势,按凤姐的说法,陈家还算平静和睦,没有出过什么让人议论的事。
凤姐说面上是那般,黛玉却是不信的。
在外人看来,贾家难道不是和睦的?在其中住着才能知道内里争斗。
婆媳,夫妻,妯娌,兄弟,主仆,甚至父母子女,没一项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想也知道,就陈愉的尴尬身份,府里不会真的平静。
黛玉不是十分在乎银钱的人,但无可奈何接受贾家剥夺后依旧有许多不甘。不计较不是不介意,只是无计可施之下,劝慰自己,让自己过得好些罢了。
推己及人,本该属于自己的爵位被他人占了,就是不在乎爵位,陈愉心里难道就一点不挂怀?
和自己势孤力薄无依无靠不同,陈愉毕竟有个据说对他颇为关照,做皇帝的表哥,他就甘心认命,不想争上一争?
退一万步,陈愉真无心爵位,二房陈瑞文陈恪对这个威胁他们爵位合理性的侄子、堂弟没有猜忌隔阂?
恐怕不止二房,三房的心里都不一定平静。
嫁去陈家后,陈愉将会是她在这世界最亲近的人,即便二人没多少情分,在外看来也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位素未谋面的夫君会怎么想怎么做,自己又该如何想如何做?
“对了,说到他家新娶进去的恒三奶奶,和咱们家还能扯上些关系。”凤姐说了一通,喝了口茶。
“咱们家?”黛玉飞快想了一遍,“咱们认识的,今年似乎没有出嫁的姑娘。”
“是梅翰林家的姑娘!她嫡亲弟弟定的宝钗妹子。”
“竟是琴丫头的未来夫家。”黛玉轻呼道,“没想还有这样的联系。”
宝琴在园子住过一段时间,后薛家搬出去,宝钗嫁进来,二人便疏远了。
“那边府里两个奶奶,恪大奶奶出身勋贵,恒三奶奶出身清流,待你嫁去,就有个又清又贵的奶奶了。”
凤姐挑了挑眉,调笑道,“虽说咱们不是长嫂,可咱们也压得住场面!”
话是说黛玉,同时还点了李纨宝钗,黛玉知凤姐不平也不点破,只轻叹一声。
“不知这清贵是好是坏,场面该不该压。”
贾母年岁已高,只筹措嫁妆就精疲力竭,黛玉没有其他能倾诉的长辈,有些话只能憋在心里,实在忧愁困惑只能向凤姐袒露一二。
“这话我不敢乱说,”凤姐看黛玉出神,不再调笑,“咱们这样的门户,内里如何你也知道,府里各人心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陈家到底如何,压或不压,还得你自己把握。”
“行了,今儿说得差不多了,眼看日头就要落了,我就先带人回去了,这册子放你这儿,明日找个时间,过去点点东西,没什么缺的少的,后日就通知人过来添妆了。”
“好。”
看黛玉沉思,凤姐起身摆摆手让其不用送,临出门又回头看了眼黛玉,心中忽地涌出来一丝遗憾。
黛玉是个纸糊的美人灯不假,可这不妨碍是个真有本事的。
谁家能请来进士做先生?
聪慧有见识,还由老太太教养大,只看潇湘馆被她管得如何严实,就知其不是个只醉心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
太太怕黛玉引得宝玉不上进实在是把人看轻了,她家这帮姑娘小姐,再加奶奶太太,有一个算一个,真正实打实能当得起大家主母的也就一个黛玉,连自己因学问不行都差了一头。
她曾多次让黛玉帮忙算账,算哪项给哪项,黛玉从未见过真正的账目,多少收益多少支出都是不会轻易让人知道,可黛玉还是能从蛛丝马迹中算个大概。
这样的人才去了别人家,着实可惜了。
。
凤姐走后,黛玉想了会儿逐渐从思索中挣脱。
没进府想太多,好听些是未雨绸缪,实在些就是杞人忧天了,好坏不由人,她能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黛玉低头看着自己写的诗,莫名想到另外两句。
珍大嫂子尤氏房里有一副对联让宝玉深恶痛绝,提起来便要冷哼皱眉。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黛玉知宝玉为何那般厌烦,能说出“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话的宝玉当然看不上那些。
宝玉抗拒外头的事,只想园子里姊妹丫鬟你好我好,殊不知人哪里能一辈子活在园子里,就是这园子,也不是一片祥和太平的。
黛玉孤高自许,却不会像宝玉那般闭塞逃避。一味沉浸在自己这几分地里,岂不成了懦夫。
人要有寄托,也要清楚明白的活着。
黛玉小心将桌上的诗句收起来,透过软烟罗的纱窗望向窗外。
诗要作,其他的文章也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