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薄叶乌的自我介绍,是灾难。
如她这样的人,一看就知晓灰常面子。
顶着病怏怏恨不得下一秒奔赴棺材的惨淡模样,仍要悉心呵护自己的矜持。
一只从来不曾踏入教室的,病颓颓还装模作样的玻璃美人会发生什么,好简单可以预想的。
“薄叶乌。”
她冷冷淡淡的说。
寂静。
沉默震耳欲聋。
“呃,薄叶同学……”
任课教师在好努力热场:“有什么喜欢的么?兴趣爱好之类的。”
可薄叶乌还不如棒槌:“没什么特别的。”
“必须要说一个呢?”
薄叶乌想了想:“搞钱?”
“嘁。”
这是来自鬼舞辻无惨今天第一次的嗤笑。
薄叶乌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
很好,记恨了。
下课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伸过手来敲敲她的桌子。
他们姑且可以称之为同桌。
这人歪歪着:“你装什么装?”
冷冷淡淡玻璃美人?
鬼舞辻无惨这些年和她掐生掐死的日子莫非是做梦?
“鬼舞辻君。”
薄叶乌整理着书本,“我们长大了。”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嗯?”
好似唯独她一人成长。
鬼舞辻无惨冷笑了下:“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他的口齿恐怕开了光。
不,淬了毒。
薄叶乌下午就社会性死亡了。
尽管早就知晓自己和体质测试不对付,但薄叶乌也没想到鬼舞辻无惨的诅咒应验的这么快。
──古希腊掌管平地摔的神没有眷顾她。
当时阳光正好。
即将绽开的樱花已经点缀上了枝头。
薄叶乌本来没要参加体育测试。
──以她的体质,测试就是找死。
甚至还可以拉上鬼灭学园的名声陪葬!
为了不让鬼灭学园毁于一旦,薄叶乌甚至带着医院的诊断书,上边建议不运动。
和薄叶乌半斤八两,日常病假的体育老师瞥过这单子,就让薄叶乌坐在操场的空地上,旁观着他人燃烧生命的艰辛。
薄叶乌轻轻松松,幸灾乐祸。
尽管她不喜欢自己的弱小,但这体质也避免了许多体测,还是有点微妙好处的。
「——!」
富冈老师吹着哨,偶尔望来一眸子,看着薄叶乌。
皱眉。
──格外为薄叶乌的体质担忧。
薄叶乌无聊了。
她又不想搭理鬼舞辻无惨,反正没说几句就会吵起来,懒洋洋的四处望。
恰巧。
她瞥见了自从担任家教结束后就没遇见过的炼狱杏寿郎。
他在阳光中,脊背挺直,始终维持着微笑,神采奕奕的模样。
「……唔嗯。」
薄叶乌调整呼吸,希望去打下招呼。
于是她站起,正要走过去。
──划重点!
她恰是要走过去!
随之。
几乎是诡异的谜之绊倒,薄叶乌摔了。
这倏地一下,又疼,摔得她嗡嗡的。
当即泪就要哗啦下来!
──薄叶乌怕疼。
哪怕不造作,依旧是娇养的大小姐。
这一下可摔得狠!
而且动静好大,还不是寂静的磕在别人不知晓的什么角落,附近的人纷纷望来。
鬼舞辻无惨:“嚯!”
灰常有罪魁祸首的嫌疑。
富冈老师当即:“薄叶!你还好嘛?”
他快步走近,蹲下,掰开薄叶乌死命缩着的膝盖。
摆弄了下骨头:“还好,没碎。”
──薄叶乌‘玻璃美人’的称号就是这时候出名的!
暂且不提。
她缩起自己。
这时候,倒是祈祷炼狱杏寿郎别望见她了。
──多丢人!
但。
宿命似乎总喜欢开这玩笑。
薄叶乌听到炼狱杏寿郎临近的,一种掺杂了阳光,炽热,又不会过分灼人的,十分可靠的声音──
“富冈老师,发生了什么事?”
他垂敛下眸子,望见缩成一小团,希望别人望不见自己的薄叶乌。
就好似一直不想见人的小小鸟。
安安静静窝着。
“薄叶?”
炼狱杏寿郎低下身,望到薄叶乌膝盖上的一片红,过分鲜明的擦伤瞧着触目惊心,“!”
他连忙:“富冈老师,我送薄叶去医务室!”
富冈义勇果断:“好。”
炼狱杏寿郎低下身,对薄叶乌:“薄叶,忍下疼。”
“嗯。”
薄叶乌于是就这般被炼狱杏寿郎抱起。
因为姿势的改变,伤口被牵扯到。
薄叶乌又是蹙眉深闭眼,眼泪挤出来!
──疼!
她这是什么命啊!
路上。
炼狱杏寿郎走的稳。
正在上课,四周没什么人。
就听见薄叶乌在嗡嗡:“怎么可以,就在大庭广众下摔了……好丢人……”
好似只爱面子的小鸟。
平日哪怕出门捕食也要矜持的啄啄羽毛,光鲜亮丽的起飞。
炼狱杏寿郎好笑:“别在意这,多少在乎些你的伤。你这让它好没面子!”
薄叶乌嗡呜呜:“唔嗯。”
但还是好疼啊,真的好疼。
「疼……」
她从梦中醒了。
1.
“心情不好?”
蝴蝶药师正在钻研大药师给鬼舞辻无惨开的药方。
她暗暗搓搓,想要根据药性研究出截然相反的配方,让鬼舞辻无惨啊呜一口干杯。
“嗯……”
薄叶乌歪歪在摇椅上。
药师街的药屋不大。
四四方方的些许拥挤,薄叶乌听不到树叶莎莎的声音,也触碰不到自由的晚风。
“你不可以出门。”
蝴蝶药师叮嘱,“你的发色太鲜明了。”
“等富冈学徒将染色剂研究出来,才可以放你出去。”
樱花粉的长卷发实在是对不起了!
薄叶乌忍气吞声的望向富冈义勇,期待问:“富冈学徒什么时候可以研究出来啊?”
“……”
富冈学徒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薄叶乌:“好罢。”
她百无聊赖的瞥向一旁摆着的牌位。
供奉的是蝴蝶药屋的先师大药师和炼狱杏寿郎。
「咔嗒」
第二天早上就找上门,差点被蝴蝶药师敲了闷棍的侍女将凉水端来。
薄叶乌看到他又不想说话了。
“和我气什么气。”
侍女嘀嘀咕咕,“分明是他没有听劝。”
“嗯,以及我晕的太不是时候。”
“你这不是懂嘛!”
侍女一派那你为什么要斤斤计较的模样。
薄叶乌想,她和这只外置终端生气什么:“我只是暂时没整理好心情。”
“那你什么时候整理好?”
“等会罢等会罢。”
薄叶乌现在装饰着止咬器。
除非侍女从后边帮她摘下,否则就一直固定着。
而薄叶乌还是饿。
当蝴蝶药屋来了外伤的病人。尤其是参与讨伐群盗而手上的卫府。
薄叶乌的口水就忍不住泛滥。
为了这,蝴蝶药师还专门给她买了几块手帕,换着吸。
“不可以吃我嘛?”
侍女将他洗的白白净净的手伸出来。
不愧是没有任何破绽的女装大佬,手腕纤细白皙,看起来很有食欲。
薄叶乌隔着止咬器碰碰他:“边去。”
侍女委委屈屈的走了。
2.
“好!”
蝴蝶忍制作好了对鬼舞辻无惨专治毒药,“我这就要踏上征程!”
“我和你去。”
富冈义勇连忙凑上来。
“无惨找我,你去做甚?”
“但是……”
不善言辞的富冈学徒说不出理由。
歪歪在那里的薄叶乌看不下去,就说:“让他去罢,正好负责煮水。”
“我还可以练练磨药。”
富冈学徒严谨说。
蝴蝶药师看看富冈学徒,又看看薄叶乌。
她说:“我担心一去不返。”
蝴蝶药师在开始制作配方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如若自己折戟沉沙,不知情的富冈学徒或许还可以活。
而如若富冈学徒也一起走了,那么薄叶乌……
“没事。”
薄叶乌拍拍一旁侍女的脑阔,“我还有他。”
尽管侍女在某些事情上简直是人工智障。
但他唯独照顾薄叶乌照顾的很好。
时不时被薄叶乌指挥着出去跑一趟,就可以赚不少外快。
“不过,真的要去嘛?”
在这几天,薄叶乌劝了不止一次。
“要去的。”
蝴蝶忍说,“他吃的人太多了,许多还是我的主顾。”
又杀了药师和炼狱杏寿郎。
以蝴蝶药师的气性,她实在是忍不下去。
“为什么不等配方严谨了,一击致命呢?”
薄叶乌又问。
现在就去,不会太仓促嘛?
“不。”
蝴蝶药师摇摇头,“我已经想不出来了。”
现在的配方已经凝结了她一切的所思所学。
“你认为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
蝴蝶药师反问。
薄叶乌说:“零。”
“就一点点也没有嘛?”
“一点点也没有。”
——这不是危言耸听。
阵营战阵营战,可以赢过鬼舞辻无惨的只有薄叶乌。
事实上哪怕是珠世针对被继国缘一削过一次的鬼舞辻无惨研制的毒药,也没有送走他。
要知晓,珠世不仅有这药方,还有鬼舞辻无惨的细胞可以亲身研究。
就这样还是不行。
“是嘛。”
但蝴蝶药师笑笑,她离开了。
富冈学徒追上去。
随后。
蝴蝶药屋被薄叶乌继承了下来。
3.
打理药屋不难。
尽管那位大药师研究了出旷古绝今的药方,但现在的医理还挺简单,许多时候就是看命。
薄叶乌捧着书学了几天。
凭借她的机智脑阔,竟然糊弄的不错。
但她看病随缘。
低调,缄默,穿的怪模怪样。
绝对不将自己暴露在鬼舞辻无惨的视线中。
而,或许是被平安京的卫府搞烦了,鬼舞辻无惨叛逃了产屋敷家族,不知晓去哪里嚯嚯人了。
多少让薄叶乌松了口气。
她研究了一下变成鬼之后的身体。
——还是会受伤。
最多的就是愈合快一点,力量,速度,甚至是反应能力没有任何加强。
似乎除了让她感到饥饿,这恶鬼变得好似个寂寞。
“或许是因为我的药效比无惨小?”
薄叶乌猜想。
她搭配着药方,抹除蓝色彼岸花后又配了一次,苦涩涩的咂么干净,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这的确是宿命的捉弄……
“凭什么!”
薄叶乌将枕头扔到侍女身上,“瞧瞧人无惨变成鬼,病弱子开挂获得「无限接近于完美的生物卡」,嘎嘎乱杀,我呢?”
她变成鬼,一如既往弱的渣渣。
薄叶乌质问阿尔法:“你究竟想不想赢!”
“……”
外置终端回答不了这些。
他公平公正说一句:“这是体质问题,要不然人无惨咂么了药那么可以,你却不行?”
“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
薄叶乌想,实在是气煞她也。
她今天就想杀上鬼舞辻无惨的隐居地,将他嚯嚯的体无完肤!
“好志气!”
侍女拉扯她,“我们走!”
薄叶乌抱着摇椅,叫嚷:“我说笑的,我说笑的。”
这一折腾。
她脸颊病态的晕红着。
明明按照常理来说变成鬼之后任何病症不治而愈,她却似乎还罹患着。
“呼……”
薄叶乌累了。
她听见外边有卖炒栗子的,说:“想吃栗子了。”
暗示侍女出去买。
侍女突然卡顿,机械性的回答:「今日不宜出门。」
“啊?”
薄叶乌歪歪头。
侍女重复:「今日不宜出门。」
这让她又重新的回想了一下阿尔法外置终端的运行机制——
①确保薄叶乌生存。
②听薄叶乌的话。
③远离鬼舞辻无惨。
唔嗯。
她懂了。
薄叶乌这时候才明白:“这是你当时对炼狱老师说的?”
“嗯。”
机械性的外置终端又变回了装载护理ai的侍女。
“……”
薄叶乌垂涎了一秒外间的糖炒栗子。
她说:“闭门谢客,今日打烊。”
4.
除了偶尔冒头一下的「今日不宜出门」,薄叶乌在蝴蝶药屋的日常竟然平平淡淡。
不过。
伴随着时间荏苒,白云苍狗。
薄叶乌遇上麻烦了。
“……这就是传说中巫女的药屋?”
薄叶乌听到了来自外间的响动。
“对……”
隐隐约约的,“自从小人记事以来,她就从来这般模样,小人现在垂垂老矣,她还是……”
明明薄叶乌有做做样子,靠着富冈学徒留下来的染色剂,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下发色。
但还是暴露了。
这么一想。
薄叶乌经营药屋,救人,熬过群盗杀伤抢掠,钻研改良针对鬼舞辻无惨的配方。
竟然已经漫漫的,度过了许多次可以让所谓的小人从记事开始到垂垂老矣的时间。
她本来还担忧着,如若自己只是单纯的想吃人,而并没有恶鬼的寿命,要怎么办。
那她和无惨赌的小金库就要全军覆没了。
薄叶乌哇哇大哭。
但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她顺风顺水的活过来了,甚至送走了平安时代。
“我是不是太宅了?”
薄叶乌问侍女。
碎女说:“你现在才知晓呀?”
蛮阴阳怪气的。
「砰!」
门扉被骤然打开。
对方,穿着一身薄叶乌熟悉的卫府的服饰,但一点点变动,身后带着一队人。
他们进入蝴蝶药屋,对薄叶乌:“传幕府将军的指令,蝴蝶药屋,药师乌,将作为随行药师,前往极乐岛寻觅长生不老药。”
“药师乌。”
他将指令递过来。
薄叶乌知晓这不接是不可以了。
尽管她可以今夜离家出走,但这乌泱泱的人分明是要现在就要带她上路。
薄叶乌:“……好的。”
“可以让我收拾收拾嘛?”
她指指一旁的药箱,尽管已经许久没有动用了。
“快点。”
对方还挺通情理的。
薄叶乌于是好忙的将她可能需要的药,外出套装,更换用止咬器……
“收拾好了。”
她又望望一旁的侍女,“可不可以……”
“不可以。”
对方说,催促,“药师乌,快点上路。”
说的她好似要去赴死一样。
不过的确和赴死也差不多了。
毕竟,极乐岛啊。
薄叶乌在模糊的记忆中翻找出地狱乐的剧本。
「这你要怎么赢啊,阿尔法。」
救世主心想,「β世界线可是连地狱乐都融进来了,不知晓还有什么惊喜在未来等着我……」
「不过,嘛。」
薄叶乌没说过。
但她是铁骨铮铮的top癌,不然也不会在参与骑马战的时候,差点进医务室也要将无惨的绑带扯下来。
她裹得严严实实,穿上斗篷,装扮的好似中世纪的女巫一样。
“抱歉,阳光过敏。”
“……快点。”
对方没说什么,但鲜明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