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布宜诺斯艾斯利气候宜人,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清风吹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街上的行人步履缓缓,享受着舒适的春日。
在这样的天气里,大多数人都选择打开窗户,将美妙的春风请进室内。但苏伊帕查街上的一间公寓却门窗紧闭,外面的世界弥漫着春日特有的植物的清香,但这件公寓内却被苦涩的咖啡味和散不开的烟味占据了。
格哈德·纳塞夫坐在飘窗上,用厚厚的窗帘掩盖自己的身形,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与这间公寓只有一街之隔的以色列大使馆。他手上捧着满满一杯清咖啡,虽然他已经困的快要灵魂出窍,但他压根没有想喝咖啡的意思。
他这一阵已经喝过太多的咖啡了。
隐约的对话声、笑声和汽车驶过的声音,透过窗户上薄薄的玻璃从街上传来,衬的公寓里愈发的安静。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纳塞夫只能听到从客厅传出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一边桌子上的劣质电子闹钟突然嘀嘀嘀地想起来,纳塞夫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施出窥灵术,借着窗帘的掩护,仔细地打量起了以色列大使馆。
“你说对了,慕沙!他们就是每隔十二分【1】随机改变法阵上的字符排列。”纳塞夫朝客厅方向大喊,喝下一大口咖啡,接着被苦的做了个鬼脸。
键盘声停止了,一个戴着大大黑框眼镜的男人走来了过来。说他是男人可能有点不恰当,因为他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整个人苍白而瘦弱。一头凌乱的卷发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大的有些不正常,而这样一颗脑袋却立在一段过分纤细的脖颈上。让人忍不住担心,他可怜的脖子会在哪天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重担,突然段成两截。
慕沙凑近窗户,把他大大的脑袋搭在纳塞夫肩上,学着后者的样子,也给自己施了个窥灵术。
“对,对,确实。跟我猜的一样。A4到B16,B6到了D8……”他边看嘴里边喃喃地说着一些纳塞夫听不懂的话。
这些技术人员怎么就不知道学着像普通人一样说话呢。
纳塞夫摇摇头,挠了挠他太久没刮的下巴:“技术性的东西留给你自己,我不关心。你只需要告诉我,什么时候能解析出来那边那个防护阵法的薄弱点?”
慕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股浓重的酸臭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冲进了纳塞夫的鼻子。后者嫌弃地把他的脑袋推远,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得麻烦你再搜集几次它们变化的信息,”慕沙说,抢走了纳塞夫的咖啡一口气喝光。“我那边做了一个模型,还需要一些数据才能跑得起来。到时候我们可以用这个模型,模拟一下我们冲进去时可能碰见的情况,制定一个更完善的计划。”
纳塞夫跳下飘窗,光着脚走进客厅。“这么厉害?给我看看。”他说。他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慕沙哈欠连天地跟在他后面,无精打采地挠着背:“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在茶几前席地坐下,调整了一下显示器的方向。屏幕上连串的绿色字符映照在他厚厚的镜片上,把他的半张脸都染成了惨绿色。慕沙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指令,原本排列整齐的字符突然散开,重组成了几个互相嵌套的法阵。
“看,这就是我给那个法阵建的模型,”慕沙把显示器朝向纳塞夫,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又因为还有些数据缺失,所以我现在不能确定,我们冲进去之后它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我们都在这儿待了快一个月了,数据还不够吗?”纳塞夫好奇地在键盘上戳了戳,被慕沙拨开了手。“我不想再熬夜了,也不想再喝咖啡了。我现在尿尿都是咖啡味儿的,你知道吗?”
慕沙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的尿也是那股味儿!你快去继续观察半小时,重点记录窗口和门口处法阵的变化。早搜集完资料,我们就能早点解脱。”
纳塞夫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坐回主卧的飘窗上。过了一会儿,他躲在窗帘后面问:“半个小时就够了?”
“半个小时就够了!”慕沙没好气地答,又开始哒哒哒地敲起了键盘。
他俩都是巴勒斯坦魔法部对外情报部门的成员。
纳塞夫是侦查方面的专家,能够用最基础的探查术发现最微小的魔力波动,在第一次中东战争中立下过汗马功劳,人送外号“鹰眼”。
慕沙·巴雷尔是前年才吸收进来的新人,非常聪明,曾经满世界游过学,在巴黎的非洲法术研究所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并被美国魔法国会招揽过。他对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法术都有着广泛且精深的了解,也很爱拥抱新技术和新设备。
他正用的这台电脑,就是他跟魔法部长磨了半年硬要来的。听他说,这是魔法国会咒语与术法研究办公室在内华达州的实验室推出的最新产品。它结合了最尖端的麻瓜技术和最精深的魔法知识,能够自主进行相当复杂的计算,并可以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得出结果。
根据慕沙的说法,电脑能做到的事情不止于此,以后整个世界都有可能被电脑控制。
当然,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只是书呆子的幻想罢了。
半小时后,纳塞夫带回来了他观察到的数据。慕沙将它们输进他建立的模型,又按了几个键,屏幕上的绿色数据再次滚动起来。
纳塞夫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去厨房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几分钟后,客厅里传出了慕沙兴奋的喊声:“找到了!”
“在哪儿?”纳塞夫立刻放下杯子,问。
“门口!明天下午两点四十二分,他们的防御法阵发生惯例变动时,只要在门口施以一定量的冲击,整个防御系统就会崩溃。”
纳塞夫点点头,表情严肃了起来:“我这就去通知部长。”
周二上午勒明盖宁和奥古斯特都没课。他俩照例找了间空教室,准备了各种食物,在里面写写作业、聊聊天,再处理一下生意上的事儿。
奥古斯特糊弄完自己下午就要交的两篇论文后,就趴在桌上设计起了春季新活动的形式、宣传手段,以及活动期间出售的特别产品。
勒明盖宁上周末就糊弄完了这周要交的作业,现在正在看报。他订购的刊物非常多,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阅读报刊杂志、做剪报本不说,还要在学习和工作之余,挤出时间处理没用的刊物。
或是刊物残骸。
今天《纽约巫师时报》的头版头条,是有关加利福尼亚州暗夜教会巫师食人宴的调查报告。报告的作者假装是该教会欧洲分部的成员,在加州暗夜教会卧底半年,深入了解了这些人的信仰和习惯,之后将这一切都写成了报道。
勒明盖宁一边嚼肉干一边读报道里对食人行为的详细描写,感觉自己好像在看魔法界版的汉尼拔。
就在他看到暗夜教会巫师的食人周期和偏好时,报纸上的字突然全部溶解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并重组成了一篇新报道。
《突发!以色列大使馆遇袭帕尔加勒·易卜拉欣大开杀戒》
在这个用罗马体写成的标题下,配着一张巨大的照片。照片上,一个头戴黑白格头巾、身穿军装的老人,站在一个废墟上,高举着一根长长的手杖,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