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轻年和伍峰冲洗一番,换了身衣服之后去了城南二角街一家酒铺。伍峰是这家酒铺常客,刚一进门,店小二就热情招呼着:“伍大人来了,您快,还是照着老样子上?”
伍峰仿佛进了自己家,轻车熟路坐在靠墙一桌,点点头:“下酒菜老样子上,今天招待兄弟,酒换成两坛梨花酿。”
店小二殷勤应下,片刻功夫两坛酒和四样下酒菜就被店小二麻利的端上了桌。伍峰看了眼下酒菜对店小二疑惑道:“我平日里不是爱用花生米、熟牛肉、腌萝卜下酒吗?这盘子猪头肉是怎么回事?我天天来,你小子这都能记错?”
店小二告饶道:“伍大人哪里的话,您那老三样我哪能记错,这猪头肉是掌柜的让送的,说是招呼伍大爷的新朋友。”
伍峰和张轻年转头看向酒柜那头,掌柜的是个中年酒鬼,此刻见二人望来,遥遥端起酒碗示意:“二位喝好!”张轻年也倒满一碗回敬道:“掌柜的爽快,生意兴隆!”
伍峰更是爽朗一笑:“你这老抠也有这么大方时候,谢了!”随即饮尽。
酒水澄澈清冽,这在府州城极为难得,打开泥封之时一阵梨花清香迎面而来。张轻年一碗饮下,入口轻柔,过喉微辛,腹中变暖。饮下之后,舌尖泛起回甘,确实是好酒。
伍峰一碗酒,一口肉,爽朗开口:“怎么说,酒不错吧。这家钱掌柜虽然是个混日子的酒鬼,但这老小子年轻那会儿在梨花村当过学徒,学了几分酿酒的真本事,就这个价位,在府州他这里的酒是最好的了。”
张轻年夹起一粒花生米:“陋巷、旧铺,酒香不怕巷子深啊。好酒,再干一碗!”
伍峰端起酒碗一碰,直接饮尽。
两坛酒很快被两人喝了个干净,好酒之人遇上好酒和脾气相投的朋友,酒自然是停不下来的。张轻年把刚得不久的赏银一把拍在柜台上:“掌柜的只管上酒,这些银子不够,明日里去镇税司异常税金调查房找我要,我叫张轻年。”
在小二上酒的叫声中,两人推杯换盏,先是喝完了酒铺今日的梨花酿,又换了一般一点的酒:腊月烧。喝到下午,酒铺内就剩他俩客人了,酒坛子摆了一地。
忙完的钱掌柜先是忍不住加入了两人的聊天,接着就忍不住端起了酒碗,再接着酒铺打烊,不接来客,三人索性喝了起来。
张轻年和伍峰是仗着武夫体魄强劲,酒量远超常人。可钱掌柜看着没有修为,却在喝酒上和两人相比丝毫不落下风。三人乱喝胡吹,从隔壁陈寡妇说到仪枫楼当家花魁,从府州城说到神降洲,从邻里八卦到家国大事,三人指点江山。
直到张轻年大着舌头,搭着伍峰的肩膀眼含热泪的说:“大哥!你知道吗?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想家!”伍峰拍拍张轻年的肩膀:“哥懂你,从圣都来这边塞地方,年纪又小,想家正常!”
张轻年摇摇头:“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属于这里!”
一旁钱掌柜酒碗一放:“张兄弟,都是漂泊人,哪有属于哪里的说法,等改日我给你找个婆娘,有了家就属于这里了。”
“不是,钱大哥,我是说,我不是现在的我。”张轻年酒意上头继续纠正道。
“你当然不是你了,以前那个稚嫩、充满天真的书院张轻年已经倒在祁云山了。现在的你是全新的你!”一旁的伍峰以为张轻年职场辛酸上头,也醉醺醺开导道:“被上司套路安排,差点丢了姓名,记下这次教训,以后你就更强大了。”
张轻年看越说越歪,索性也不纠正了,端起酒碗:“告别过去!都在酒里!”
伍峰和钱掌柜自然不会落下,同样端起酒碗,重重一碰:“都在酒里,干!”
三人一直喝着,不知不觉竟然喝到了日落,店小二在一边看掌柜几人喝的兴起,也不去劝阻,坐在门口无聊看着街外,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百无聊赖之时,眼帘映入一道倩影,正欲开口:“伍家嫂嫂”来人抬手示意店小二噤声,店小二当即不在说话,转过身看着来人走进酒铺,眼神里都是幸灾乐祸,这下有热闹看了。
“相公,你果然在这儿啊!”来人走进酒铺后轻柔开口,正是伍峰的妻子陆潞。
背向门口坐着的伍峰喝的已经有点恍惚,隐隐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对张轻年疑惑讲道:“我好像听见我老婆说话了。”
侧向而坐的钱掌柜状态更好一点,闻声扭头一看来人,下意识嘲弄道:“什么叫好像,就是你老婆!”
话音落下时钱掌柜好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酒铺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钱掌柜瞬间酒醒了大半,甚至都紧张到额头开始冒汗。
伍峰更不必说,刚刚还对着张轻年高谈阔论,此刻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仿佛中了定身术法。额头虽然没有冒汗,但此刻早已汗流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