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顾以柠，高贵典雅，又有些散漫不羁，她像是一朵绽开的红玫瑰，浑身上下都带着刺。
可红玫瑰，绽放得热烈、艳丽无双。
顾以柠的话，将纪华清的记忆快速拉回到几天前，一瞬间，她开始分不清现在到底是2009年还是她们口中的2024年。
望着镜子里的女人，纪华清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自己，“顾以柠，我父母走了，你此刻和我提这个，合适吗？”
“在你的世界里，她们刚走，而在我的世界里，她们已经走了五年了。抱歉，是我唐突了，没有体会到你的痛苦。”
顾以柠压了压唇角的弧度，眼神里掠过一股歉意，神色又显得很复杂，将毛巾放下，匆匆离开。
她的离开，让纪华清得以喘息。
纪华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同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喘息。这一刻，她终于放开自己，捂嘴哭了出来。
一晚上勉强堆积出来的平静，这一刻，摧枯拉朽般崩溃了。
她哭了出来，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哭过一回，心里的郁闷散开，她打开热水器，等着热水出来，任由热水冲刷自己。
在热水器打开的时候，外面传来啪嗒一声，打火机里的火蔓延上了细烟。
顾以柠看着烟雾缭绕的客厅，情不自禁地往上挑了挑唇角，很快打开手机，给宋明瑶发了信息。
【明天的心理咨询师推了。】
很快，宋明瑶回复【祖宗，你来这里不就是见心理咨询师，推了干什么？】
顾以柠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宋明瑶还没有休息，她想了想，发过去一句话【我觉得我没有心病。】
对方回复【你有，你有大病，得治。我求求你，我不好容易才约上。不然，我给你看看改个时间，后天怎么样？】
顾以柠吸了口烟，短暂的快感让她浑身都很舒服，她眯了眯眼，低头回复【好】。
对方回了个‘谢谢大佬’的表情。
顾以柠关上了手机，浴室里的热水器声音关了，她将烟掐灭了。
阳台的门开着，烟散得很快。灯光笼罩下，几乎看不出来，顾以柠又拿起香水喷了喷，置身于熟悉的香味中，脑海里的神经都跟着松了下来。
纪华清穿着简单的白色睡衣，上面有青竹，像是古风刺绣，衬得对方更显雅致。
比起透视睡衣，这件很适合她，顾以柠看着自己的节作，也很满意，“我的眼光很不错，你该休息了，明日大概派出所还会联系我，不会让你离开他们的视线内。”
她像是一个长辈，仔细叮嘱多年不回来的晚辈，殷殷嘱咐，事无巨细。
纪华清哭过一回，眼眶发红，脸也被热水熏得发红，她走回房间去整理自己的行李箱。
顾以柠跟着走进去，靠着门，没有打算去睡觉的意思，盯着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柜子里有刚买的衣服，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喜欢就换上，你带回来的衣服不要穿了，尤其是白衬衫，我给你买了很多件。现在的款式很多，总有一款适合你，纪老师。”
本是寻常的一句话，她咬重了‘纪老师’三个字，让原本平静的气氛又泼了一层热水，温度骤然就升高了。
纪华清扫她一眼，心中闷得厉害，可看到那张脸，她又有几分心安。
她在，她就有个家，她不是孤独一人。
纪华清沉默以对，甚至关上门，那张妖艳的脸，让人心烦意乱。
门关上后，纪华清也没有心思去整理行李箱，更没有睡意，瘫坐下来，靠着衣柜，扭头看向外面漆黑浓稠的夜色。
门外的顾以柠也没有睡觉，打开烟盒，同时，也顿住，扭头朝卧房看了一眼，见没有动静后，悄悄打开打火机。
她关了客厅的灯，走到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眼眸微抬，眼底同样是融不进的黑夜。
凌晨三点的杭城，已经有人开始夜跑。
顾以柠睡不着，也不想睡，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可是看着自己的裙子，又觉得不妥。
她进浴室去洗澡，关上浴室的门，随后反锁。
花洒泼下来的水，从头顶掠过，淋至脚底，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波澜不惊的洗澡洗头。
她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亮了，她没有用吹风机，站在阳台上继续看着日出。
天大亮的时候，门铃响了。
门打开，宋明瑶出现在门口，穿着白色T恤，戴着棒球帽，金边眼镜显得白净的脸很高冷。
顾以柠倒是穿着睡裙，松松垮垮，领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宋明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姐，昨晚是春风一夜吗？”
“你觉得呢？”顾以柠转身回客厅，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上，面色淡淡，眼睛微微闭上，她很困，但又睡不着。
宋明瑶习惯性地穿了鞋套，她在这个房子里是不配拥有拖鞋的，每回过来，有双拖鞋摆着，都不给她穿。
她放低脚步声，走到沙发前，将买来的早饭放下，“今天需要我吗？”
“你说呢？”
顾以柠语气不好，冰冷冷的，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
宋明瑶有些拿不定她的意思了，“我跟着，不大好。”
“你去买部手机回来。”顾以柠想起重要的事情，半抬起眼皮，“用我的副卡。”
宋明瑶松了口气，好歹是有正经事去做，她记住了，“您是一夜没睡？”
“你觉得我能睡得着吗？”顾以柠头疼地捂着头，“没事儿了，你去买手机，等会去订两束花，去东来墓地，去看看纪家父母，还有纪华明的事情、算了，以后再说。”
她莫名烦躁，想起纪华明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明瑶刚想说什么，卧房的门开了，纪华清依旧穿着白色的衬衫，她盯着看了一眼，是前天顾姐才买的。
她动了动嘴皮，冲着纪华清友好地笑了，“纪老师，你醒了，睡得好不好。”
“很好，你们今天去墓地？”纪华清望向宋明瑶，示意她可以回答。
宋明瑶被她看得心底发紧，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去。”
“我也想去，可以吗？”纪华清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一起去，我开车，我先去买手机，你们吃、你们吃。”
宋明瑶觉得气氛不大对，拔腿就想走，纪华清喊住她：“我给你钱。”
“不用，我拿顾姐的工资，到时候找她报销就可以了。”宋明瑶走到玄关，推门走了。
纪华清转头看着沙发上的人，对上她的视线后，顾以柠情不自禁地弯了弯眼睛，说：“你身上的钱不够。”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看上去又有些可爱，尤其是弯弯的眼睛，像是一弯月牙。
她这个时候笑容没有昨夜的散漫，舒展的眉眼看过去，心情愉悦。
顾以柠托腮，细长的指尖在自己唇角上点了点，“纪老师，我养你，在你收拾好自己之前养你。”
听到她的调侃，纪花清的脸上浮现红晕，她想拒绝，顾以柠告诉她：“物价上涨，你银行卡的钱已经被取了，所以你全身上下只有你钱包里的钱。”
钱，是万恶之源，也是生存的根本。
顾以柠给她解释：“现在用现金的不多，多是网上转账，你以前玩的□□，现在有了更便利的聊天方式，你过来，我教你。”
顾以柠发出最热忱的邀请，纤细葱白的指尖握着手机，轻轻划开，屏幕亮了起来。
“纪老师，我不会吃了你呀，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吃人恶魔吗？”
纪华清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看到一个绿色的软件，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现在的手机就像是一块镜子，连按键都没有了。
顾以柠伸手，拽着她的手腕，直接拉坐下来，“你慌什么。”
两人坐下来，膝盖碰着膝盖，顾以柠握着她的手，她烫了下，想抽回来，可指腹擦过屏幕的时候，软件开了，露出一连串的人名。
纪华清忘了拒绝，手背上的那只手凉得厉害，她屏住呼吸，熟悉的香气在鼻尖飘散开来。
“我先告诉你，怎么支付，你点这里……”
顾以柠的声音轻了下来，带了些鼻音，听起来很乖、很乖。
纪华清慢慢地放松警惕，轻轻呼出一口气，顾以柠握着她的手，点开了一个人名—宋明瑶。
两人的聊天记录一览无余，她来不及看，顾以柠握着她的食指，点开了一个“+”。
“这里分红包，和转账。红包只可以发200，金额多了，用转账，你看一遍。”
接着，红包发了200。
宋明瑶回了个‘你脑子不好’的表情。
顾以柠漠视，接着又给转账，转了个8888,。
宋明瑶立即收了，回了一个“感谢祖宗”的表情。
纪华清看着沙雕的表情包，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想，顾以柠打出一句话【回个红包、回个转账】。
接着，宋明瑶发了一段语音过来，顾以柠点开。
“顾姐，我就说你心里有病，有病就得去看，你不知道开车不能玩手机吗？”
顾以柠按住语音键，录入一段话：“开车可以收红包收转账，就是发不了红包，转不了账，对吗？”
纪华清的目光落在顾以柠的侧脸上，久久挪不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