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呈现时间的是十年前。
在画面中,有一个面相淳朴的中年农夫,他那粗壮老茧的手牵着一个短发少年,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佛门山下。
中年农夫从口袋里拿出了两百块,递给了一个佛门子弟。
这个佛门子弟露出了一个贪婪的眸色,旋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镯子,丢给中年农夫,紧接着随便说了几句话后,拿着两百块走了。
中年农夫小心翼翼的拿着镯子,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给短发少年认真的戴上。
短发少年对这个镯子没有半点兴趣,嘴中时不时的谩骂着中年农夫,毕竟在那个年代,两百块已经算大钱了,就这么买了个破镯子,怎么都觉得可惜。
但中年农夫却表示非常值得,在他眼中,用两百块买到儿子的平安,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对此,短发少年也无法多说什么,只是在他的眼中,父亲这个举动无疑和脑残一样。
纵然心有不爽,可这个镯子的确给短发少年给来了平安,让他躲过了好几次生死,所以一直被他戴在身上,从未取下。
然而,这个镯子却没有给短发少年带来正确的道路和方向。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短发少年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思想观念也越来越低下,每天就是打架斗殴,敲诈勒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待得成年后,更是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自己的父母稍有某事不从,便拳脚相踢。
直至现在,短发少年长成了袁霸天。
一个吸毒的瘾君子!
一个为了毒品拼命向家里索取的吸血鬼!
一个他人眼中,社会的蛀虫,人类的残渣!
“那……那个短发少年,就……就是我吗?”袁霸天看着画面中的短发少年,颤声反问。
“没错,那就是你,俗称一个人
渣。”凌尘的声音,悄然于袁霸天耳边响起。
袁霸天身影颤抖,不敢相信自己会是这么一个人。
凌尘摇了摇头,又弹射了一股地狱之火在袁霸天身上。
剧烈的痛楚袭来,让袁霸天如同落入了熔岩当中。
他眼前的画面,陡然转变。
……
那是大山中的一个村庄。
村庄中有几十户人家,其中一户,就包括了袁霸天的家。
此时此刻,袁霸天的家中,正传出一片哽咽声。
“小天,你到底在哪里,回来一次好不好?”一个中年农妇拿着破旧的手机,不断的拨打着号码,但电话那头的空号,却让她的泪水愈发增多。
中年农妇旁边,一个外形沧桑的中年农夫坐在椅子上,望着天空,抽着烟,眼神中满是悲哀。
自己的儿子,三年不见人影,不知生死。
一家人,支离破碎,只剩下叹息和哭声陪伴着屋子。
路过的邻居望着这一幕,指指点点,大多都是惋惜,但却无人上前慰问。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老天爷,我袁绍天这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袁绍天抽着抽着烟,泪水就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儿子常年不回家,生死未卜,留下他和妻子独守空房,实属悲哀。
这个时候,一群流氓混子冲进了村,来到了袁霸天的家门口。
领头两个五大三粗的混子手持木棍,走至袁绍天面前,喝道:“老骨头,钱到了没,快给我还上!”
话语间,两人一棍子敲在袁绍天身上,敲得他面露痛色,额头汗水直冒。
“能不能再缓几天,我……我去凑钱给你。”袁绍天没有还手,忍着痛恳求道。
“呵呵,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我把话搁在
这里,你那个废物儿子吸毒欠我的二十多万,今天必须还上!”从混混中走出一个黄发男子,桀骜道。
“要是不还钱,我就把你家给拆了!”
“不……不要!”袁绍天面色一变,急忙道:“房子不能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给我一个星期,到时候哪怕卖肾我也给你还上。”
“啧啧啧,卖肾给儿子还吸毒欠款,你还真是个好父亲,可惜,生了个人渣儿子。”黄发男子讥讽一声,带着一群小弟离开了这里。
“一个星期后,我会来拿钱,要是拿不出来,你的家,就没了!”
目送着黄发男子等人离去,袁绍天如同瘫坐在地上,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
他并不是因为欠款太多而落泪,而是因为黄发男子那一句‘生了个人渣儿子’落泪。
有几个邻居实在看不下去,便上来劝慰,让袁绍天带着妻子跑路算了。
袁绍天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们不能离开,要是我们走了,小天回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房子可以没有,但家,不能没有。”
见袁绍天如此坚定,邻居们对视一眼,叹息一声,也不好多说什么,陆续离开。
天色逐渐昏暗,夜色徐徐来临,清风拂过,只剩下一阵阵烟圈。
一个星期后,袁绍天和他的妻子两人拿回了二十五万,替儿子还了债。
邻居们知道,袁绍天和他的妻子双双卖了一个肾,还捐卖了脊髓,方才拿到二十五万。
因为少了一个肾和脊髓,两人苍老的速度非常快,但两人依旧守着屋子,日复一日,等待着儿子归来。
半年……
一年……
两年……
第三年,袁绍天的妻子去世了,如果不卖肾和捐卖脊髓的话,她至少还能活十年。
整个屋子伴随着妻子的离去,只剩下了袁绍天一个人。
也只有他一个人,依然在家中等待着儿子的归来。
可惜,他没有等到。
在妻子死去的第二年,袁绍天也死了。
死在了家中,死在了曾经一家三口的桌子上。
在他死后,黄发男子一干人到来,给他举办了葬礼。
这是一个值得他们尊敬的父亲!
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只可惜,最后的遗愿,仍旧没有完成。
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
悲哀的一生,在遗憾中落幕……
……
画面结束时,袁霸天已经泣不成声。
滚烫的泪水从他眼眶中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襟,打湿了地面,却打湿不了心中的后悔。
“知道了吗?你的真正罪行!”凌尘的声音,悄然响起。
“对……对不起,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袁霸天泪水夺眶而出,撕心裂肺的悲痛声响彻此地。
原来,自己的真正罪行不是所谓的偷窃,不是所谓的勒索,而是让自己的父母受尽苦难。
父母到了垂死之际,仍旧无法完成遗愿,看自己的儿子最后一眼。
怀着遗憾和悲哀,就此结束一生。
人渣!
自己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人渣!
这一刻,袁霸天真真切切的知道了自己的罪行!
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后悔让自己的父母承受苦难!
看着画面中父母凄惨的一生,袁霸天只觉得比地狱之火焚烧自己时更为痛苦。
凌尘看着袁霸天,徐徐开口:“知道自己的罪行了么?”
“知道了……可是……一切都不能从来了……”袁霸天自嘲一笑,泪水更多。
“一切的确不能从来,但是,我可以让你洗涮罪孽。”凌尘点了点头,忽然又道:“我能
让你和你的父母相见一次,让你向父母道歉,洗涮自己犯下的过错,限时十分钟。”
“作为条件,你无法转世投胎,永远只能待在地府,每日承受地狱之火的焚烧。”
“你愿意么?”
“我愿意!”袁霸天不假思索,目光极其坚定。
“地狱之火又如何,自己所犯下的错,本来就该用地狱之火来惩罚。”
“倘若不能向父母道歉,转世投胎又如何?”
“即使是见上一面,即使只有十分钟,我也依旧愿意!”
倘若换在以前,袁霸天绝对不会为了和父母说一句抱歉,承受这种级别的痛苦。
但现在,能够和父母说一句抱歉,这点痛苦在他眼中如沧海一粟般,渺小得不堪一击。
“你的回答让我很满意,跟我来吧。”凌尘带着袁霸天一路走过,来到了奈何桥上层。
这里全都是极善之人,在上层的过道上,有几个休息座。
其中一个休息座上,坐着一对夫妻。
他们在奈何桥上层待了两年了,却没有半点走到尽头喝孟婆汤的想法。
他们要等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要等下去。
远远的看着那一对夫妻,袁霸天眼眶通红,泪水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
这是愧疚的泪水,也是欣慰的泪水。
父母在奈何桥上层,这就意味着自己的父母是极善之人,转世投胎后,能找一户富贵人家。
真是太好了!
袁霸天擦了擦泪水,露出欣慰的笑容,走向了父母所在地。
距离父母越来越近,袁霸天的一颗心也是跳的越来越快,当走到父母面前时,他再一次哭了。
父母,苍老了太多。
以前那红润的脸,现在剩下了沧桑。
袁霸天身形颤抖,在原地酝酿了许久,最终跪在地上。
“爸……妈……不孝子来见你们了!”